飞鸢小心地抽开皮带,腰上那件肥大的牛仔裤受到重力影响飞快滑至脚踝。
她又拉住罩衫下摆,反手向上一卷,轻轻松松地将那上衣掀开。
就这样,她的身上变得一干二净了。
就这样,她回到了人之初始的模样,回到了每个人自诞生之初的模样。
遗憾的是,飞鸢并没有和这具身体一同经历过诞生之刻,导致现在的她多少有些无所适从。
在明亮的月夜中,眼角的余光不可避免地看见了这片幼嫩的肌肤,那白白净净的身姿在月华的反射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淡淡的辉光。
一时间,该看的不该看全部都映入眼底,惹得耳根生出一缕绯红,双颊抹上一层胭脂,双目胡乱飘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此时她才真正意识到,或许,自己不愿提起洗澡,只是因为在潜意识中想要规避如此羞耻的事情。
从一般理性上考虑,自己对自己害羞确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飞鸢也是明白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感性是无法控制的。
她作为他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平生第一次看见陌生女性的胴体——纵使这个对象只是一个小女孩。
“咳咳咳!!”
她以咳嗽强隐羞意,按照计划的那样把衣服放入水中简单洗涤,接着架到提前生好的火堆上烘烤。
嗅着火焰炙烤衣物散发出的濡湿味儿,飞鸢走到小溪边,用脚尖点了点溪水。
有点冷。
但也没有办法,泡进水里就暖和了。
她缩起肩膀,轻轻皱起眉头,鼓起勇气,“哗”地一下踩入水中,瞬间溪水激荡,水花漫天。
……说实话,水里还是很冷。
溪水浸没一半的小腿,飞鸢倒吸一口寒气,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很想用双臂抱住自己,就这么蹲下缩成一团。可理智告诉她,洗冷水澡关键是要速战速决。
所以飞鸢不得不僵硬地弯下腰,用双手挽起一捧溪水,然后哗啦啦地浇在四肢上。
洗冷水澡,诀窍就是从心脏远的地方开始清洗,要先四肢后身体,这样才能慢慢适应水温。
等到手和脚全部打湿,飞鸢开始用手在身上反复揉搓,因为没有肥皂和沐浴露的缘故,她只能靠蛮力搓去身上的脏污。
将指腹按在小腿上,上下反复搓动。
这只小腿很软,和自己的不一样,嫩得像是能挤出水。想起这竟是几天下来造成自己气喘吁吁的元凶,此时释然了不少。
甚至说,她的心中泛起了一股怜惜之情——自己居然逼着这具小小的身体干了那么多勉强的事情,真是可怜。
想到这儿,飞鸢的脸比起羞涩,反倒是流露出了更多的怜爱之情。她轻轻揉搓小腿,喃喃道:“这些天辛苦你了,之后还得一起加油呀……”
她决定日后要好好对待这具嫩芽般的身躯,尽量避免过度的劳作——尽管大多数时候,是否进行高强度劳动并非飞鸢本人所能控制。
就譬如说今挖的陷阱,就算再爱惜自己的身体,陷阱还是得挖,否则怎么才能喝到美味的肉汤呢?
不过,有些东西还是能够控制的。
她举起一捧清水,高高地从空中洒下。
好好洗头,好好洗澡,这些都是她能做到的。
绯色与碧色的月光相互交融,橘色的柔辉诞在人间。这柔辉钻进水中,将那濯洗的清水也照得透亮。
水珠淋过秀发,又滴滴落下,晶莹剔透,好似珍珠制作的头纱。纤手拂过玉体,洁白无瑕,镶嵌着碎钻的夜幕下,月光裁成了金色的晚服,
披星戴月,宛如下凡嬉戏的女神。
蓦然回首,刹那间,躲在草丛中的商人吓得猛地一退,后脑勺咚地撞在树上,惊起一番飞雀。
商人吃痛地眯起眼睛,缓缓抬头,居然与溪中的女孩对上了视线。
女孩长长的刘海已然掀起,那红宝石般的双眸在月下熠熠生辉。
刹那间,世界都安静了。
商人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磕磕巴巴地说道——
“哟、哟……原、原来,你是女的啊?”
然后响起了震彻山林的尖叫。
——————
“没有偷看吧?转过去了吧?”
“都说了我已经转过去了!你烦不烦啊!”甘伯尔按照飞鸢的要求,转过身去面向大树,甚是不悦地抱怨道,“我说你这人洗澡就洗澡,凹什么造型啊你。”
“我那是在洗头!洗头你懂不懂啊?不洒水我怎么洗的到脑袋啊?倒是你啊,甘伯尔先生,你居然有偷窥的癖好?而且还是偷窥我这种未发育的身体……??你是不是需要去看看病了??”
“嘁……老、老子才对你这种小孩子没有兴趣,要洗就赶紧洗。罗里吧嗦的……”
甘伯尔咂吧砸吧嘴,盘着腿就地坐下,表现出一副兴致全无的模样。
他撑着脑袋,不耐烦地拼命抖腿,一个嘟嘟囔囔地抱怨起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在他嘟囔的同时,身后不停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接着,又响起了手指叉进头发的沙沙声。
这些动静混杂在一起,甘伯尔的内心乱得像是毛线球——分明这家伙是害得自己吃尽苦头的半鬼,分明这家伙之前只是个邋里邋遢的小鬼,分明之前看起来就是个满身烂泥的野小子,现在又——
他止不住回忆起方才窥见的胴体。
洁白如雪,娇嫩似花。虽说尚且是欲放的花苞,但依旧可以看出日后的曼妙。
那不应是人间之物。
如果再过去十年,等到这花开果熟,那又会是怎么一番……?
“喂?商人先生,你还在吗?”
飞鸢银铃般的嗓音打破了甘伯尔的妄想,他浑身一哆嗦,赶忙甩掉脑袋里的桃色幻想,匆匆回应道:“啊、哦,怎么……咳咳……哈?有什么事?”
“你是学过川剧变脸吗……算了,这个不重要。我只是有个问题啦。商人先生,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只是单单运气好碰见了我吗?”
甘伯尔对着大腿猛掐一手,试图强行装出平时那般闷闷不乐的模样,以避免对方看出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
“嘁……就这事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哈?你什么意思?”飞鸢感觉自己被小瞧了,没好气地嗔怪道。
但就算是嗔怪,甘伯尔也觉着她的声音像银铃般悦耳。
或许自己确实是得看看病了。
“也就是说,人是不能不喝水的,你还不懂吗?”
飞鸢眼睛珠子一转,停下了手中洗头的动作,静静地思考起甘伯尔话中的含义。
她沉默少许,接着歪了歪脑袋,得出了一个令她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结论:“……难道说,这里是山上唯一的水源?”
“还有村里的老井呢,但你不会蠢到去那里打水吧。”
“呃,确实是。”
语罢,飞鸢一边小声地嘀咕着什么,一边又开始沙啦啦地洗起头发。
甘伯尔听见嘀咕,下意识地扭过头,余光正好瞥见了少女的模样——双月的辉光下,她洒下一捧清水浇在后背。小小的肩胛之间夹着一道浅浅的弯沟,那清水散成露珠,一颗一颗的,乘着弯沟,顺着脊椎滑下。
甘伯尔看得有些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