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头率先打开了话匣子。他对前些天自己被踢晕一事念念不忘，至今还有些愤愤不平。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这种荒郊野岭上哪来的小屁孩？怎么想都是半鬼假扮的。”
此话一出，独眼身后的草丛又起了些许骚动。小光头挠着自己那光溜溜的脑袋，疑惑地嘀咕道：“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不过独眼仔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他两眼闪着金光，崇拜地说道：“唔哦哦哦！！光头哥你这么早就看出来了啊？
被这么一奉承，小光头多少也有点飘飘然，注意力立刻转移到和独眼仔摆龙门阵上面。
“那当然看出来了啊！那个小屁孩出现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但是老大他这人，你也知道，他多死脑筋啊！当时那个商人和半鬼串通起来，联合骗老大说这破村子里头还住着人，结果你看，老大就真信了，压根没想着半鬼的事情，这我磨烂嘴皮子也没用啊！”
“哦哦……哦？光头哥，不对啊！你又在诓我是吧！如果老大以为村子里住着人，那为什么还让我们来搜山呢？”
“啧，猪脑！老大上头了不听劝，那等他冷静下来再说不就好了？”
“哦哦哦！有道理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不愧是光头哥啊！”
“赫赫赫，那可费了我好一番功夫呢！我知道老大这脾气，知道要是和他说村子里没人住，说他这是被人忽悠了，那老大肯定不乐意。这怎么办呢？哎，所以我喊老大和我一起寻那个商人。我把这个当借口，悄悄拉着他把这废村逛了个遍。等他看到这儿到处都是破烂，这才知道不可能有什么偶尔路过的小屁孩，才开始愿意听我说话。”
“‘听你说话’？那光头哥你说了啥？”
“还能说啥？就如实说呗！我把前天的情况复述了一遍，我说我指着那个小屁孩的鼻子逼问他，他居然不哭也不闹，就那么坐在地上和我玩逻辑，有哪个小屁孩胆子这么大？在那之后这小屁孩还假哭，说要婆婆。所以我就问他婆婆是谁，结果他居然告诉我就是那个瞎老太，你说这难道还不是半鬼？”
“啊？但是老大不是说……”
“猪脑，那是老大被半鬼和商人忽悠了！老大当时说商人是为了拐小孩子才利用我们撑场面，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这里可是废村啊！整座山头只有一个小屁孩和一个瞎老太，想要拐卖小孩有什么难度？就这商人那小子还要拉我们壮胆？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哦哦哦！！说的对啊，不愧是光头哥。”
“赫赫赫，多学着点。唔唔，好吃……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听懂没。”小光头咽下肉沫，用鸟骨头指向独眼仔，质问道，“既然那小屁孩真是半鬼，那我问你，为什么半鬼要呆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大山上？”
“因为……”
“你不用回答，我也没指望你知道答案——半鬼之所以待在这破山上，说明他有不能离开的理由，那么这个理由是什么呢？”
“是、是什么呢？”
“这山上拢共也就两个人，当然是为了那个瞎老太！这么简单个道理……就因为这个，所以我先前才和老大提出说要守……”
话还没完呢，独眼仔身后的草丛中又传来沙啦沙啦的抖动声，这次独眼仔和小光头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啃咬着的鸟肉，诡异地看向这骚动不已的草丛。
仿佛这草丛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注视，很快，这股诡异骚动逐渐减弱，最后又回归了平静，只留下小光头和独眼仔大眼瞪小眼。
“我说……瞎子你也听见了吧？”
“唔哦哦！这大清早的，不会闹鬼吧？！”
“别特么吓我啊！”
两人一阵斗嘴之后，还是以小光头的咳嗽结束了这场闹剧：“咳咳，总之就别管那玩意了。”
“额，好吧……那……光头哥，老大听见你说这些有什么反应吗？”
“反应？那他反应可大了！他知道自己被小屁孩耍了，那火冒三丈高啊，气得直接踢断了一整棵树！那场面……啧啧。”
“呜哇。”
“所以我们才像现在这样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上。老大的性子比牛还倔，不找到那个小屁孩绝对不会放我们回去的。”
“啊？真的啊？山这么大，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啊？！光头哥，半鬼真有那么值钱？值得我们花这么多时间去找？”
小光头正好吃完了手中的鸟肉，便用食指和拇指做成钳子状，伸到嘴里去挑出卡在牙缝的残渣，就这么一边挑一边回应道：“呃……你说这半鬼值钱不值钱，那他还是值钱的……呃……教会那边有他的悬赏令，卖了他之后咱六兄弟是一辈子不愁吃穿了……呼，挖出来了，卡牙缝里好久了——虽然我们是土匪，不能直接卖给教会，但随便找个奴隶商人卖了或者绑其他人去卖，价格也大差不差，都是一笔巨款。”
“哦哦哦！巨款！那是不是之后就再也不用藏在山里打劫了？”
“那可不，有了钱谁还当土匪玩命啊！不过老大应该不是看重半鬼的悬赏，他就是和那小屁孩杠上了。就算半鬼一文不值，老大一样会追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嘿嘿嘿……巨款、巨款、巨款，不当土匪之后我干啥好呢……”
“啧，瞎子你清醒点，我们还没抓到半鬼呢，就连他人在哪我们都不知道。”
“但是啊光头哥！当土匪也太累了！昨天我甚至都撞到了树上，躺在地上晕了好久好久。你看，现在这里还有个包呢！”
“那是你猪脑！哪有人会走着走着摔跤的。”
“不是这样啊！光头哥！虽然我有点笨，但这次真不是我的问题！就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商人，我看见他在小溪那边鬼鬼祟祟的，然后想绑回去让老大开心开心，所以就追着他跑，结果跑着跑着，没想到脚下突然出了一个坑……然后就——”
听闻此话，小光头忽然来了兴致，更加深入地追问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额额额，我说，我追着他跑，结果……”
“不是这个，前一句，前一句你说什么？”
“就、就是我看见他在小溪那边鬼鬼祟祟的，然后就……”
“小溪？小溪！这附近有小溪？”
“光头哥你这么怪怪的……”
小溪、商人、鬼鬼祟祟……零星的词汇聚集在小光头的脑中。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他似乎明白到了什么，但未能化作有型的话语。
“瞎子，我问你——”
“刷拉拉”
小光头正欲进一步追问，话头刚起就被草丛中的又一阵骚动给打断。
因此，小光头分外不爽地瞪向那草丛，独眼仔也好奇地顺着小光头的视线看过去。
从谈话开始前，那片草丛就一直不太安分。但碍于今早的浓雾，他们又不清楚这草丛中到底躲着何许人也。
小光头对于自己的思路被打乱一事分外不爽，他青筋暴抽，压低声音，悄悄喊了一句，“瞎子”。然后打起手势来，示意独眼仔不要发出声音，随他一起小心接近草丛。
独眼仔领会了小光头的意思，“嗯嗯嗯”的表示认同。然后二人踮起脚尖，一左一右，无声地包抄了这个不安分的草丛。
尽管草丛仍在发出“刷拉拉”的噪声，但里头的生物似乎也发现了情况不对经，正沙拉沙拉地打算趁机逃跑。
然而小光头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右手一挥，独眼仔得到信号，两人一起猛地朝着骚动的草丛扑去，死死地掐住了不明生物的颈脖。
“呜呜呜呜呜！！”
听这连绵的悲鸣，坐在其身上的小光头嘴角高高扬起，解恨地喊道：“想要偷窥就得付出代价，臭小子！”
“唔哦哦哦！！光头哥你好厉害，我们抓住了！！我们真的一次就抓住了！！！”
“那可不，你光头哥我是谁啊？”
小光头坐在发出连绵悲鸣的黑色野兔身上，耀武扬威地如是自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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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我怎么感觉有一股恶寒……”
躲在灌木丛中的飞鸢搓了搓手，不知何总觉得后背发凉，就仿佛被土匪坐在身上，掐住脖子。
可事实上，她今天根本没有见过什么土匪，自然也不可能被土匪掐住脖子。
篝火的光辉映照在灌木丛上，透过纵横交错的树枝，映照在藏于灌木丛中的飞鸢脸上。
而这被火光照得通红的脸上，塞满了无奈的苦笑。
“这就是‘前提条件’吗……感觉不太靠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