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溪的不远处，在阴冷的营地中，飞鸢盘腿坐在发抖的花婆婆身边，眉头紧锁。
有一个词语非常适合用来形容现在局面。
“万策用尽也”。
就算披上了那层薄薄的破布毯，花婆婆仍旧冻得一边咳嗽一边发抖。飞鸢也想过用树叶代替棉被，但直到附近的树叶都几乎被搜刮干净，这树叶被褥已久没能竣工。
如果要获得更多树叶，就得往小溪或者是小木屋的方向靠去。
但是小溪……
飞鸢抬起头，望了望不远的东方，那儿依旧没有传来哪怕一丝动静。
是土匪们脚程太慢还没有走到吗？还是说动静没能传到这边来呢？
飞鸢焦躁得咬了咬指甲，急得在原地徒劳打转。
如果说土匪们还在山上徘徊，那么自己贸然靠近小木屋和小溪那就无异于自投罗网。就算土匪们可能已经放弃，就算存在这种可能性，但冒着这么大风险靠近小木屋实在太不划算了。
飞鸢低下头，看了看身旁满是灰烬的火堆，还有止不住颤抖的花婆婆。
花婆婆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
大概她确实是想睡，但每每睡着都会被寒风冻醒。
……
这对于高烧不止的病人来说，是件好事吗？
……
飞鸢的脸上阴云密布，逐渐将目光转向那堆暗淡的篝火。
她现在应该做的，就是从口袋中掏出打火石，然后重新把篝火点燃。
纵使剩余的燃料不足以燃烧多久，但是——
……
不对，燃料还是有的。
她紧紧攥住自己的上衣，那是一件纯棉的衬衫。
这应该很容易燃烧吧。
——————
土匪头子背对着溪水，脑袋抬得老高，双手抱在身前，“咚咚咚”地抖着腿，一副静不下心的样子。
看见老大这幅模样，小光头拿着刚刚削好的插鱼棍走到土匪头子的身后，开口搭话道：“老大，你要不也和瞎子他们一起去捉捉鱼？抓到了就能加餐吃个夜宵了。”
“啧……捉鱼，捉鱼！我们是来捉鱼的吗！要是捉不到那个小屁孩，明天我他妈就把你当鱼煮了！”
“嗨，老大别急嘛，俗话说得好，心急锅不开啊。来，棍子给你，我待会再去削一根。”
“老子没有心情抓什么鱼！光头仔，要是我在抓鱼的时候错过了信号，那明天我就他妈的用这个鱼叉把你串在火上烤！”
瞧见老大真得动了肝火，小光头也一转刚刚轻浮的态度，絮絮叨叨地劝说道：“哎，其实也不用这么急，老大你想——啊，也不用想了。”
小光头话音未落，在二人的视线中，一束袅袅升起的白烟在月辉的照耀下分外惹眼。再向下看去，在白烟的升起处，一片篝火绽出的光辉将黑夜驱散得无影无踪。
等待已久的猎物终于露出破绽，堂而皇之地向世人宣布自己巢穴的所在。
光头的嘴角勾起奸笑——
“老大，你看，烽火台这不就升起来了？”
——————
双月下，树林中，篝火前，六名土匪你挤我、我挤你，压缩成了一整个肌肉团子，这才勉勉强强将所有人藏在一块巨大岩石之后。
这块岩石左右两边生着数棵大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其垂下的树枝与岩石一起，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正好将土匪们庞大的身躯尽收其后。
他们跨过小溪，穿过山林，朝着白烟升起之地一路前进，很快便走到了目的地。
现在，他们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一击毙命，正躲在岩石后面讨论每个人应该负责的职位。
就这样，五个土匪窝成一团，一同商量起之后的计划。但唯有独眼仔一人挠挠脑袋，看起来无法理解众人的讨论。
于是，被孤立的独眼仔为了杀时间只能自觉退出讨论，接着又从这石头上面伸出半个脑袋，窥探起前方的景色来。
在独眼仔的前方，橘色的篝火映照在他的独眼之中，那跳动的火焰下，不知道正在炙烤什么奇怪的燃料。
此时此刻，独眼仔的耳边不仅有同伴商讨计划时使用的晦涩术语，有夜晚野虫藏在花丛间中发出的低鸣，还有散落在夜风中的阵阵呼噜。
顺着这阵呼噜看去，只见在明亮的篝火附近，在那简陋的草棚之下，依稀能看见一个人影不安分地躺着地上，呼噜声来源于此。而地上的人影旁边，还另外坐着一个身形小巧的人物，一边点着脑袋一边打着瞌睡。
……这里就是那个小屁孩的据点吗？
独眼仔的视力并不好使，为了看清前方，他下意识撑起身子向前靠近，然后——
“瞎子，你这是要第一个上？”
身后的小光头突然出声，把独眼仔吓了一跳，慌忙挥着手否认。
“光头哥？！不不不，我、我只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小光头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听好了，你要做的很简单，看见那边躺着的人没有？倒数三二一，说‘上’的瞬间你就朝那边冲，控制住老太婆，明白了吗？”
“好、好！！”
听见独眼仔的大声回答，小光头瞪圆了双眼，狠狠地朝着独眼仔的脑袋捶下去，继而小声训斥道：“嘘！小点声！傻子！你想打草惊蛇吗？！”
小光头担心这是否惊动了猎物，于是他缓缓探出头去，确认到火光旁的人影没有异样之后，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小光头放心地舒了口气，向着身边的独眼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声道：“要是计划泡汤了，明天就让老大把你削尖了插鱼！”
“哦、哦……对不起……”
尽管独眼仔道歉了，但小光头咂吧咂吧嘴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毕竟任务大于天，最后小光头还是没有多加追究，只是吩咐独眼仔站到石头边缘，随时听候他们差遣。
等到独眼仔走到指定位置，小光头左右确认一遭，确认包括独眼仔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站在指定位置待命之后。他再次看向老大，用眼神示意随时可以开始行动。
土匪头子很快理解了小光头的示意，于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倒数道：“三……”
听见老大的倒数正式开始，小弟们纷纷咽了口口水。
“二……”
在只有鸟叫与虫鸣的寂静山林中，土匪头子的低声倒数拨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一……”
众人绷紧后腿的肌肉，攥紧手中的大刀，蓄势待发，就等老大下令然后一举——
“喵，你们在干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