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冲了蚂蚁窝,土匪们就是那可怜的蚂蚁。他们四散着、叫嚷着逃跑,可总是逃避不了被淹没的命运。
而站在树林之后,目睹这一切的飞鸢,她作为背后的元凶躲在树后,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份苦笑被某个暴怒的小光头理解成了“恶鬼的嗤笑”,实际上,她本人并没有丝毫嘲笑的意思。这笑容的本意是飞鸢发自内心的庆幸,庆幸自己没有与这支四人小队变成任何的敌对关系。
不过,小光头有一点没有猜错——至今为止,他确实一直在飞鸢的掌心里头跳舞。
小光头确实很聪明,聪明到能猜对飞鸢跳上石头的目的。然而,他还是漏算了几步。
实际上,小光头不知道是,飞鸢之所以特意在土匪面前露脸,其原因有二。
小光头猜中了第一点,飞鸢故意展露出胳膊上的伤口,确实是为了加深土匪们对伤口的印象。
然而小光头没有猜中第二点,即,飞鸢想让土匪们看见她身上这些单薄的衣物,以诱导他们得出“半鬼今晚会烤火”的结论。
那么,飞鸢为什么要引诱土匪们得出“半鬼今晚会烤火”的结论呢?
答案很简单,这是一个保险,也是一个扳机。
如果土匪们得出了“半鬼今晚会烤火”的结论,反过来说,他们就会把所有的火光都当成是半鬼在烤火。
所以,当此之时,只要飞鸢不生起篝火,反而其他人生起了篝火,那就势必会将土匪们吸引过去。就是这样的一个计划罢了。
当然,想要实现这个计划,那就还有两个很大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如果不生火,那该如何为花婆婆保暖呢?
对此,飞鸢采用最原始的方法——相拥取暖。当飞鸢看见花婆婆浑身发抖的时候,她一把子抱了上去,与花婆婆一起依偎在被窝之中相拥取暖。慢慢的,花婆婆的打颤总算是好转了些许。
而第二个问题则是……飞鸢,该如何保证今天晚上会有其他人生火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非常简单——
飞鸢早就与面前的四人组约定好了。定在每天晚上燃起篝火,作为见面的信号。
是的,这并非飞鸢与他们的初次见面了。如果要说清楚这事,那还得微微调整时钟,回到飞鸢与他们四人初次见面的今天早上。
就像先前所说,那时雾气正浓,飞鸢为了寻找“选项”的“前提”,正在小溪附近奔波。
这个“选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其实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也并不是什么复杂的计划,说白了就是“渔翁得利”四个大字。
再具体点说,“选项”指的是引入飞鸢与土匪之外的第三方势力,并利用第三方势力对土匪实施打击。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确实有第三方势力的基础之上。想要坐收渔翁之利,那就得存在实力相当的两方,且两方互相争斗才行。
那么,这座山上除了与飞鸢敌对的土匪、没有反抗能力的飞鸢与花婆婆与商人、至今为止行踪不明的魔女小姐之外,还有存在着其他的势力吗?
……答案是,有的。
不如说,这伙人比土匪和商人来得更早,甚至可能比飞鸢来得还要早,从最开始他们就已经在这儿了。
他们便是“偷猎者”。
自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起,飞鸢就注意到了这拨人的存在——她看见小溪旁的脚印,听说花婆婆提到的偷猎者……综合一想,不难想到山上一直有偷猎者在四处游荡。
但存在归存在,飞鸢一直以来都没有和他们产生接点。
一来,飞鸢并不清楚偷猎者的出没地点,无法与其接触。
二来,她本就不想和偷猎者扯上关系,毕竟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飞鸢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只要对方不找上门,她就当作不知道此事,未动过与之接触的念头。就连之前在山上迷路那次,她急着回家也是因为担心撞见偷猎者。
而让飞鸢改变态度的契机便存在于那场小溪的夜谈之中。在那场与商人的谈话中,飞鸢偶然得知小溪是水井之外唯一的水源。
这个情报让飞鸢开始了思考。她在思考商人可以通过这条线索逮住自己,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通过这条线索“逮住”行踪不定的偷猎者呢?再激进一些的话,如果找到了偷猎者,是不是可以利用他们逮住令自己头疼不已的土匪呢?
顺着一条线索想下来,飞鸢的心中由此萌生了想与偷猎者接触的念头
所以,她必须得了解偷猎者的状况,评判他们是否能够与土匪抗衡,还需要评判偷猎者是否能为自己所用。
尽管这种说法飞鸢不太喜欢,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倘若这群人同样以狩猎半鬼为目的,那么引导他们加入这场混战无异于驱虎吞狼,只会给自己招致更大的灾祸。
上述这些想法汇聚在一起,“与偷猎者见上一面”便构成了所谓的“前提”。
因此,飞鸢才会在今天早上,借着浓雾的掩护来到小溪旁,一边收集草药,一边留意偷猎者们留下的踪迹。最后终于,幸运地发现了一组新鲜的脚印——就像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在小溪岸边发现的一样。
脚印所属的主人自然不必多言,虽然之前开玩笑说是花婆婆的脚印,但是怎么想也不太可能。
于是,找到脚印的飞鸢顺着其向前走去,看见脚印进入灌木丛,她也跟着进入灌木丛,然后——
“刷拉拉”。
树叶摩擦树叶,发出熟悉的声响。篝火的光辉映照在灌木丛上,透过纵横交错的树枝,映照在藏于中的飞鸢脸上。
浓雾稍显碍眼,遮住了四周大部分景色,但也反过来为飞鸢的偷窥提供了庇护。她拨开繁茂的灌木枝,从中打开一条细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坐在篝火旁的人影。
距离飞鸢所在灌木丛最近的是一名穿着蓝色长袍的男性青年,他留着一头对男性而言稍稍过长的黑发,他将左手放在胸前,似乎是怀抱着什么物体,正在与右侧的女孩做着激烈的争辩。
而坐在蓝袍青年右侧的女孩是谁呢?
头戴大大尖角帽,身着深黑色华服,腰间别着木棍,一头如流炎的鲜红色头发轻轻摇动。
没错,就是曾与飞鸢有过一面之缘、现在行踪不明已久的魔女小姐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