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非常抱歉埃尔罗伊先生!我不小心就只顾着说自己的事情了!”
“……没事,是我先挑起来的事端,你不用道歉。”埃尔罗伊先生尴尬地挥挥手掌,他久违地体会到了事态超脱自己掌控不断暴走的感受。
说真的,他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啊?但其实我说的还是很开心的,不如说还有很多完全没有说完——”
“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做!总之不要再说了!”埃尔罗伊先生声调高扬、怒目圆睁,飞鸢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变成这幅模样。
她歪歪脑袋,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
不过,不管他为什么生气。既然对方答应什么都肯做……
飞鸢的嘴角露出一丝邪笑。
那怎么能不好好利用利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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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缓缓流转,原本残存于西方的火烧云已然消寂,那绯红色的天空在时光的冲洗下逐渐褪去色彩,到了现在,只剩下灰厚的暗云以及一片暗淡的天。
这是世界降下的帷幕。
在这夜幕之下,鸣虫吱吱,阴绿的森林覆着一层寂静。仔细听,能听见一连串急促的男性的喘息声,再仔细看,能看见一个扛着粗重木桩的气喘吁吁的男性人类的身影。
“哈哈哈……哈……哈……”
男人肩上扛着六根沉重的木桩,一步一沉地穿行在阴仄仄的夜晚的树林之间。
他的前方是一团朱红色的火光,他知道,自己目的地正是那里,是的,目的地就在前方,只要再跨出一步,只要到达那里的话——
“哎呀,埃尔罗伊先生,您可真是帮我大忙了呀!”
跨出最后一步,当那温暖的火光洒在脸上时,首先引入眼帘的却是某个笑嘻嘻的红瞳女孩。
埃尔罗伊累得不愿与她多言,只是“咚”地将肩上的滚木全部卸下,随后虚脱地靠在树旁止不住大喘气。
“嗯嗯,辛苦了辛苦了,真是帮了大忙了,亲爱的埃尔罗伊先生。”
“哈哈哈……哈……别……那么叫我……”
“哼哼哼,总之辛苦啦!有你帮我真是太好啦!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腿伤又没有好,真要自己去搬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呢!辛苦啦辛苦啦!”飞鸢撸起袖子,露出袖管下方自己那孱弱的胳膊,以此佐证自己话语的正确性,“嗯。那么这位劳苦功高的埃尔罗伊先生,辛苦你了,去休息吧,之后等着吃香喷喷的烤肉就行啦!”
没等飞鸢说完,埃尔罗伊二话不说,“啪”地一下瘫坐在地上,任由肺部不断贪婪地吞食着外界的新鲜空气。
而与此同时,猫猫和魔女小姐捧着刚收集来的柴火,肩并肩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正巧撞见埃尔罗伊的这幅狼狈模样。
“唔……?”
自然,我们心地善良的魔女小姐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
“哼?埃尔罗伊,没想到这么一点点木头就把你累跨了啊。”
“闭嘴……魔女……”
“虽然你是牧师,但是不是再锻炼下身体比较好呢?再怎么说搬几根木头就累垮了可不行吧。”
“……”
埃尔罗伊幽怨地瞪着侃侃而谈的魔女小姐,这还是飞鸢第一次见到魔女小姐在两人的吵架中占据上风,实在是稀有的场面。
不过这些暂且放在一边。飞鸢将视线转向营地之中熊熊燃烧的篝火。有了这些东西,飞鸢的烹饪终于可以进入下个阶段了。
在埃尔罗伊先生替她收集完建材的现在,制作烧烤架就非常轻松了。
飞鸢只需要从他搬回来的六根木棍中选出四根,分为两两一组,并固定成“×”的形状,这样一个简单的烧烤架就算做好了。
而至于要选用多粗的木棍,飞鸢歪了歪脑袋——如果用以前的身体,也就是成年男性为标准来说,大概手腕那么粗的木棒就完全可用。如果用现在的身体,也就是小女孩为标准来说,那么大概……大概两只手的手腕合在一起就够用了吧?
飞鸢将手腕合在一起,一边在心中想象着大概的尺寸,一边走向埃尔罗伊先生带回来的木头。
仔细一看,小女孩的两只手腕也没有多粗吧?就算扛着六根这么粗的木头回来,也不至于累得气喘吁吁吧?
飞鸢左看看自己的手腕,右看看自己的手腕,无法理解为什么埃尔罗伊先生会累成这幅模样。
按理来说,这活确实麻烦,所以飞鸢才推给了埃尔罗伊先生负责,但远不至于累到上气不接下气吧?
飞鸢瞥了眼坐在大树后方的埃尔罗伊先生,此时他正低低沉着脖子,对着地面“哈哈哈”地剧烈的喘气,直到现在也没有丝毫缓解的意思。
大概真像魔女小姐说的那样,埃尔罗伊先生确实需要多加锻炼了吧?飞鸢看着埃尔罗伊先生那藏在蓝袍之下的纤瘦体型,不由得蹦出了这样的想法。
然而,直到她继续向前走去,走到埃尔罗伊先生带回来的那六根木桩面前时,她才忽然明白了真相——明什么区区几根木头就能让一个精壮的男青年累到喘不上气呢?
啊。
这人扛回来的木头……
怎么比头还要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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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飞鸢鸢,好香喵……现在可以吃了吗?”
“不行,还要再多烤一会儿才行!”
“喵……”
时间已然步入夜晚,双月手拉手步入了苍空,在淡金色月辉的照耀下,澄黄色的火光将山林的一角照得透亮。
在这火光周围,两女一男一只猫围坐成一圈,除了躺在四人身后睡觉的花婆婆以外,全员都聚集在这座烤着金黄色兔肉的篝火周围。
在现场的四人之中,猫猫是其中最为兴奋的存在。对嗅觉灵敏的她而言,闻着香脆欲滴的兔肉烧烤却不能动嘴,大概是一种非常难受的酷刑吧。
不过飞鸢也没有办法,这兔肉怎么说也得烤上一个半小时,不然飞鸢自己也不好说它什么时候才算是熟透。
“小家伙儿,现在是不是该翻面了?”
“对,这一面再烤就焦了,翻面吧。”
“嗯。”
魔女小姐手中握着只有两横的“丰”字型烤架的顶端,蹲在两块厚重的木桩后头,担任起了小队中“大厨”的位置。
她身前的这两块木桩,相信有人已经猜到了。没错,就是埃尔罗伊费尽力气搬回来的木头。
说实话飞鸢真没想到他会整个这种东西回来。
最终,飞鸢没能将这些巨大无比的“木桩”做成“×”形——说实话,这真要做成“×”形绝对固定不住。
飞鸢也不忍心再差使埃尔罗伊先生回去重新收集,于是,飞鸢转换思路,拜托猫猫将其中两块木桩抱到篝火附近,再简单地用小刀在木桩顶部切出一条圆柱形的沟壑,其大小恰好适合放进一根木棍。
然后事情就简单了。
飞鸢找来三根粗细合适的木棍,做成只有两横的“丰”字型烤架,再用麻绳将兔肉四肢绑住,整个儿架在木桩之上。而此时,木桩两端的切口就可以派用场了,烤架的两端正好可以嵌进先前切出的沟壑之中。
这样,一个简单的烤架就做好了。
飞鸢原本打算自己亲自上手翻烤兔肉,然而喜欢操心的魔女小姐以“小孩子不能玩火哦”为理由从飞鸢的手中接过了烧烤架子,代替她当起了大厨。
对此,飞鸢还是非常感谢的,因为这确实是个重复而又无趣的工作,大概魔女小姐也是顾虑到飞鸢手臂上的伤口才说出这话的。
况且玩火会不会尿床姑且不提,长时间看着火尖对小孩子的眼睛总归是不好的。飞鸢想要尽可能爱惜好自己这副幼小的身体。
于是,无事可做的飞鸢只好坐到猫猫旁边,一边给不熟练的魔女小姐提醒翻烤时机,一边防止满嘴口水的猫猫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说起来,小孩儿,你这做饭的手艺是从哪里学来的?”
……谁在叫我?
在噼里啪啦的烧烤声中,远处的呼喊显得有些嘈杂。
飞鸢顺着人声的方向往源头看去,只见早已缓过劲来的埃尔罗伊先生拿出了他那本牛皮书,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木桩上阅读着其中的内容。
“埃尔罗伊先生,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我问你,小孩儿,你为什么会做这么多东西,是在哪儿学的?”
“啊,你问这个啊。”
一说起这个,飞鸢马上便得意起来。她“啪”地撑起自己的腰肢站起身,放声大笑道:“哼哼哼,我很厉害吧,就连只见过一次的烧烤架都能随便做出来,怎样?是不是很崇拜我啊?”
“我·是·在·问·你·哪·里·学·的。”
“呃……”
听出埃尔罗伊的话中带着愠色,飞鸢像是泄了气的河豚“噗”地瘪了下来。只能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其实……我就是……跟着我父母的样子,依葫芦画瓢照着做而已……”
“令慈令尊?”
“嗯。都是学着他们的样子罢了。啊,当然之前我说失忆也不是骗人的。我确实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爸妈的脸也都不记得了。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做菜这种技能就像是说话和走路一样留在了我的脑海之中,完全没有忘记的感觉。”
“……这样。”
听完飞鸢的解释,埃尔罗伊“啪”地合上手中的牛皮小册子,转而看向架在篝火上的、滴着晶莹油滴的香嫩兔肉。
他看的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哼哼,怎么样,你也被馋的受不了了吧?”
听见这满是得意的油腔滑调,埃尔罗伊抬起头瞄了声音的主人,红瞳的飞鸢,就这样瞄一眼。然后,埃尔罗伊平静地回答道:“确实,是有点馋了。”
“哦、哦……”
“怎么?直接夸你反倒是不习惯了?”
“胡、胡说,我这是、这是火照在脸上的反射!”
“吼……反射啊?”
埃尔罗伊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通红的小小女孩,也不知道脑中经过了怎样的思考。
随后,忽然之间,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提议道:“我说,小孩儿,既然你厨艺这么好。不如你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