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格尼雪山(其一)

作者:市子市子 更新时间:2025/4/11 16:46:28 字数:6057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之间就过去了三年,这三年中芙斯一直呆在兰德的庄园中,空闲的时候就在庄园的附近逛逛,倒也安逸清闲。

被芙斯命名为“织命”的红宝石,也在卡丽妲的要求下打磨成了一个小指指甲盖大小的水滴形耳坠,佩戴在芙斯的左耳垂上,宝石吊坠的温润而光滑,贴近皮肤也不会感觉冰凉,那些破碎的地方已经被去掉,只留下了中间,至于红宝石被打磨掉的其他部分,也被兰德从工匠的手中取回,用布包好拿给了芙斯,但芙斯始终没有想好这些碎宝石有什么用,把它们放在了床头的柜子里。

打耳洞时芙斯还有一些抗拒,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打了耳洞就破了福气,会让人的运气变得不好,但最后在卡丽妲的软磨硬泡下还是打了,也不是多疼,但是一段时间后芙斯对耳洞的评价是“凑凑的”,多半是因为她一直不太敢去触碰耳垂,导致耳洞一直没有清洗。

人的成长和改变往往是猝不及防的,一个开朗乐观的人有可能在某个阴雨的下午醒来,感受到自己生活不断机械的循环往复,询问自己,这样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沉默消极的人也亦有可能在一个清爽的早晨醒来,发现自己以前耿耿于怀的事随着梦的清醒而消失不见,随后自信的面对生活中的一切,未来充满变数,生命也是这般的璀璨如歌。芙斯就和第二种情况差不多,从突然和自己和解的那一天起,世界慢慢有了色彩,这三年的时光确实也改变了芙斯不少,她现在可以坦然的接受父母离去的事实,也重新接受了兰德一家,把他们视为了自己的亲人。

这里有爱她的人,也有她爱的人,她已经不再是随风飘荡的枯叶。

‌“人是一种很贱的东西”这句话是由稻盛和夫说的,虽然芙斯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清楚这一句话,但是假如她知道这句话,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感到赞同。

身处许多人呵护的幸福包围中,也没有了以前的不安和迷茫,悠然自得的日子反而让她有些空虚,这空虚也是她突然之间感受到的,当时的她正和兰德及兰德的那些朋友在一起,芙斯负责给他们沏茶,在她意识到自己的空虚之后就变得心不在焉,有的茶叶抓得多,有得抓得少,甚至在倒水时差点将水溢出,多亏客人眼疾手快拖住了壶底,才没有把白色的桌布打湿,虽然那位客人也烫到了手。

那位客人叫做卢卡斯·海因里希·福格尔,是住在庄园旁城市里的富商,主要是做香料和香水的生意,他在战争时是个勇猛的士兵,被别人叫做“碎盾者”,据说总是鬼叫着冲进敌群中,把敌人成型的队伍打得支离破碎,战争结束后他靠着一身武艺在战后的恢复时间里,开辟了几条运输物资的线路,同时因为这条线路,他成为了知名的商人,后来为了不和一些谋求生计的小商贩们抢占业务,他又开始做起了一些比较高端的生意,就比如贩卖香料和香水,到现在也是十分有钱。

可能在战争年代吃苦太多,到了和平年代,又十分有钱,在芙斯的印象中他总是胡吃海塞,但是身材却没有走样太多,脑袋脖子一般粗,肚子和手臂不是很臃肿,只是让人感觉特别壮,考究的衣服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让人总担心纽扣崩开。

他把芙斯视为自己的爱徒,但是自己对芙斯的关心程度之高,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或许是芙斯会按照他说的话好好训练,比自己家里的两个孩子好多了,又或许是芙斯会认真的听自己唠叨,有时批评到她时,她也只是抿着嘴唇背着手乖乖听着,说累了还会给他倒一杯水,让他自己都有一些过意不去。

今天的芙斯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领口有细条带打成的蝴蝶结,胸口和肩部叠加了几层蕾丝花边,酒红的头发束了一个低马尾,身上还套了一个白围裙,有些不知所措的抿着嘴,看着卢卡斯和兰德。

“多大点事,又没把我烫伤。”卢卡斯接过了芙斯手上的水壶,用另一只手的指关节夹了夹芙斯的脸上的肉,“烫伤了也没事啊,我这身体不是两天就好了?”

卢卡斯把水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走到门口招呼着下人重新添加热水,芙斯也跟着他走到了门口,离开了兰德那几个朋友身边,随后卢卡斯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用袖口擦了擦身旁的地面,拍了拍擦过的地方示意芙斯坐下,看上去他并不怎么在乎身上这精美的衣服。

芙斯觉得地板又脏又硬,摇了摇头,没有坐在他的旁边,对于刚才的事,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低下头小声说到:“对不起,卢卡斯叔叔……”

“去掉叔叔这两个字,听起来多生分,不是一直让你叫我名字就行吗。”芙斯没有坐下,卢卡斯也不好一直坐着,他又站了起来。

“怎么了芙斯,今天怎么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心情有些……烦闷?”芙斯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内心的这种空虚,眼睛盯着自己十指相扣的手。

“那你想不想去罗斯山脉上玩玩,现在天气也有些热了,在上面去就当作是避暑。”

芙斯抬起头,她确实对这个感兴趣,但是她到现在也没有到外面太远的地方去过,她如实说到:“但是我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卡丽妲也不让我到处走。”,芙斯还是没有勇气叫卡丽妲母亲,所以她一直都是直呼其名,卡丽妲也并不反对。

“卡丽妲那家伙真的是,你已经十七了吧,芙斯,新时代的女孩就应该到处看看,扩大眼界,这样才不会被骗。”

看着芙斯还是有些犹豫,卢卡斯补充道;“我去给他们说,实在不行把他们俩都带上。”

“行吧…就我们几个人吗?”芙斯问到,她还是有些怕生,特别是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人,以前都是她一个人独处,现在虽然和别人沟通变多了,但是都是一些和卢卡斯这样的中老年人,芙斯有些不知道和年龄相仿的人找什么话题。

“还有我的儿子,路德维希,你应该没有见过几次,他还是挺好说话的。”卢卡斯想要摸摸芙斯的头,但是被她躲开了,“但是格蕾塔来不了,她最近得回家一趟。”

“好吧。”闻言格蕾塔不来,芙斯有些泄气,格蕾塔是卢卡斯的妻子,在芙斯印象中是个比较年轻的女性,性格也很活泼,经常来兰德的庄园找卡丽妲玩,每次来的时候总是给芙斯带一些小礼物,也她挺照顾芙斯,因此芙斯也挺喜欢她。

“其他的人等我和兰德讨论讨论再定吧,时间还早,这天气还会热很久,这两个月什么时候去都挺舒服。”

芙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

卢卡斯和兰德的沟通异常顺利,看起来兰德早就想要带着一家人出去旅行一趟了,两个人又一起找到卡丽妲去说服她,不出所料被卡丽妲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把他们俩叫做老顽童,一天天没个正经事,后来卢卡斯和兰德又改口说到是带芙斯去见见世面,说芙斯她也同意了,卡丽妲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同意了。

时间缓缓地向前流淌,有关旅行的准备也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着,本来芙斯想要自己给自己准备出行的东西,但因为她没怎么出过远门,不太清楚需要带一些什么,在选择时有些手足无措,这个任务便落在了卡丽妲的身上,只不过十七岁了还需要父母帮忙收拾东西,芙斯难免觉得有些脸红。

兰德家的庄园就在罗斯山脉的脚下,有的时候从二楼的窗台上往远处看,都看得见由山毛榉树和冷杉树构成的一片片森林,森林覆盖着山脉的下半部分,顶峰则常年被雪覆盖,那几座盖着雪的山就是他们的目的地,最大最陡峭的一座山就是爱格尼峰,属于卢卡斯,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手段包下这座山的。

启程之日离卢卡斯和芙斯沟通那天差了半个月。去避暑的一共有十四个人,兰德一家三口和护卫卡洛塔、卢卡斯和他的儿子路德维希、芙斯不太熟的德米特里·伊万诺维奇,最后就是三名车夫和两名守夜的护卫。

在出门之前,格蕾塔劝卢卡斯多带上些护卫,但卢卡斯一方面十分信任自己和兰德的武力,另一方面又觉得带上太多护卫就没有了旅游的味道,最后只带上了两名守夜的人就上路了。

罗斯山脉脚下是一片很大的平原,这就导致了看上去没有多远的路程实际上走很久都走不到,为了照顾车队里的年轻人,整个车队有三辆马车和三匹战马,一家人坐一辆马车,剩下的三个护卫各骑一匹战马,芙斯认不出那些都是什么马,只是觉得比一般的马还要高大,可能自己都够不到马蹬,它们都是从兰德庄园中带出来的,看得出来卢卡斯很喜欢他们,时不时就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瞅瞅,分布在周围的护卫经过他的窗口时,他差点忍不住去拍拍马屁股。

车厢随着马的慢慢走动而有规律的晃动着,出发的时候是清晨,芙斯起得很早,这就导致了她有些困,摇晃着的车厢就像是摇篮,芙斯靠在卡丽妲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坐在她们对面的兰德和卡丽妲对视了一眼,笑了笑,任由芙斯轻微而缓慢的呼吸声在车厢中飘荡。

最开始的一段路程平坦而舒适,车窗外熟悉景色还是那样充满活力,大道旁边的树木不是很密集,但是叶子却遮天蔽日,在有些许白色碎石的地上打下斑驳的夏日投影。风儿吹过,便听见了很多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那是他们随风起飞的声响。偶尔路过的河流被日光照射得金光闪闪,太阳的碎片又一块一块在树叶和车顶棚上重新汇聚,波光粼粼,流水似年,似乎在歌唱着夏日的时光。芙斯喜欢这闪烁流动的水,喜爱着这像是童话故事中的朦胧的光,每次看见她都会止不住的发呆,好像融化在了河里,她什么都没在想,这可能是一次灵魂和身体分离的体验,这时候什么都没有,没有思考,没有悲伤,也没有社会和训化,有的只是静谧和永恒,这也许是它独特的力量。

芙斯见到路德维希时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了,那时候他正帮着护卫把煮汤的大锅从马车的货箱中抬出来。路德维希今年十八岁,比芙斯大了七个月,但是身高却比芙斯高了不少,约莫是一米八,同他的父亲卢卡斯一般,他有一头金色的头发,现在路德维希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头发被他梳成了背头,规整地贴在他的头皮上,路德维希皮肤白皙,五官带有她母亲格蕾塔北部特兰姆森公国那边特有的英气。

路德维希没见过芙斯,但卢卡斯经常在路德维希面前提到她,一来二去久了,卢卡斯对这个有着酒红色头发的女孩还挺熟悉,所以他试探性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芙斯塔蒂安?”

芙斯这个时候刚刚睡醒不太久,坐在马和车厢连接处的横木上,她似乎还在让飘出身体的灵魂和身体融合,看上去有一些呆呆的。听见有陌生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她感到有些疑惑,微微侧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有着一头金发的少年,这神情就差把“你是谁”写在脸上了。

路德维希只觉得这个女孩可爱,可爱到他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挺好面子,在女性面前做出如此不得体的动作在他们心中是可耻的。

把大锅放在由石头搭成的架子上之后,路德维希朝着芙斯行了一礼,这是标准的公国贵族男士礼,他双脚并拢,上身挺直,低头大概十五度,右手轻触左胸。

路德维希的动作让芙斯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还是从车的横木上跳下,朝着路德维希回了一个屈膝礼,右脚后撤,脚尖点地,微微低头,双手轻提裙摆。今天芙斯穿的裙子很有自然气息,是一条浅蓝色的百皱长裙。

“今日得见尊容,方知家父往日所言非虚——晨露未晞时的百合,亦不及您眸中流转的辉光半分清雅。”似乎是想要给芙斯留下一个好的初始印象,路德维希有些拿腔拿调。

他说的话有些让芙斯云里雾里,芙斯还是听懂了个七七八八,大概是在夸自己好看,但他用这种腔调说的话让芙斯不知道怎么接,就感觉被架得高高的,怎么说都有些掉份,思考再三,她有些放弃了,只能有些犹豫地说到:“谢谢……?您就是路德维希阁下吧,您也和卢卡斯叔叔说的一样英俊。”

“谬赞了。可否有幸邀您共理午餐事宜?此刻光影恰好。”

路德维希说话奇奇怪怪,让芙斯感觉有些不适,她摆摆手,说道:“我和卡丽妲两个人够了,您可以去忙别的,今天中午应该就是一锅肉汤加上面包,不是多麻烦。”害怕自己拒绝得太生硬,芙斯又补充道:“毕竟肉和蔬菜都是您和卢卡斯叔叔带的,所以做饭那些我们来就行。”

感受到少女的拒绝,路德维希感觉脸上有些烫烫的,也许意识到自己装腔作势过了火,挠了挠头,“好吧。”便离开了芙斯旁边,和不远处大树下的两个护卫谈话去了。

卢卡斯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了这一切,在把芙斯切好的胡萝卜和土豆丢进咕嘟咕嘟的汤里时,走到了芙斯的身边。

“那小子还挺有礼貌吧?”卢卡斯问到,带有一点沾沾自喜,“他在我们那边人缘挺好,算得上是什么?芙斯,那个词语怎么说?欧对,交际花?”

“毕竟是我儿子,挺随我的。”

听到卢卡斯自卖自夸,正在搅动大锅的卡丽妲笑得直不起腰,刚刚芙斯过来时就给她说了路德维希干的糗事,那时候她就笑得不行,现在更是笑到肚子疼。

芙斯看了看卡丽妲,又看了看卢卡斯,用手指指了指脑袋,又摊开了手,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路德维希又干什么了?”卢卡斯只看见了他俩相互行礼,并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说话的语调莫名其妙,我只有在古书中才见过这种说话方式。”芙斯叹了一口气,“礼貌到是挺有礼貌的。”

今天的午餐是从家里带的牛肉炖土豆胡萝卜配带的面包,比较家常,算不上特别好吃,但兰德和卢卡斯还是赞不绝口,用面包把金边白瓷盘都刮得干干净净。

路德维希最后还是意识到了刚才的自己的行为有多搞笑,感觉有一些尴尬,他拿到了餐盘后就躲在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直到芙斯和卡丽妲洗碗的时候才拿着洗干净的盘子出现,递到芙斯手上又一言不发的再次消失。

希德米特里一家还是和以前一样沉默,在安安静静的吃完饭,朝着他们微微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又回到了自己的马车旁。

希德米特里是土生土长的卡洛特人,卡洛特联合王国和特兰姆森公国接壤,但是纬度比特兰姆森公国高一些,加上没有罗斯山脉的阻隔,气候比较严寒,冬季的气温有的时候逼近零下六十度,这也让卡洛特人的性格如同他们那里的气候一般,表情冷淡,语言简洁,保持安全距离。

芙斯还有些担心,和他们一起出行会不会有一些尴尬,但是兰德让她不用担心,作为希德米特里的老朋友,他知道卡洛特人的外冷内热,也知道卡洛特人都是一群酒蒙子,喝起酒来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干的事情也会变得豪迈野性,毕竟他们几个以前不止一次因为喝酒大打出手。

只不过嘛,这几天需要赶路,不合适喝太多的酒,芙斯也没有机会见识见识豪迈的卡洛特人。

旅程还是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着,随着他们上山,气温随之下降,平坦的大道也慢慢变为仅仅一马车宽的碎石道。路边的深绿色海洋也慢慢变为褐黄色,最后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黑灰色的泥土。

埃德尔以前说,芙斯富有亲和力,这也许是她长得好看,性格又不是特别硬,有的时候会做一些离谱的举动,但是不会让人反感,干的事都属于可爱的那一种类型。一开始芙斯还不太认同,毕竟她以前都没什么朋友,哪有亲和力这一谈?但这几天和陌生人的接触,证明了埃德尔看人真准,芙斯在不知不觉中就和卢卡斯家的守卫关系变得不错。

卢卡斯家守夜的护卫一高一矮,长得都挺壮实,矮的那个是个光头,叫做卡勒姆,有着浓密的棕色胡子,胡子又长又蓬松,被他扎在一起,挡住了他的脖子,他总是笑呵呵的看着芙斯,最开始还让她有些害怕,后来听路德维希说,卡勒姆家里有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女儿,看着芙斯就想起来了女儿,听见了路德维希的解释,她对卡勒姆提升了几分好感,每天吃饭的时候和卡勒姆的对话也多了一些。

高个儿名字叫伍尔夫里克,他和卡勒姆刚好相反,下巴光秃秃的,头发挺多,他不是本地的人,似乎都不是这块大陆的人,伍尔夫里克的发型有些奇怪,或许不能说奇怪,只是芙斯没有见过,头顶的头发留长至耳际,后颈剃短,可能是为了方便佩戴头盔,他的鬓角编了几条细辫,上面缀有一些银环。芙斯曾在晚上上厕所时路过了他,迷迷糊糊的问了问他头发和银环的意义,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

“这是战士身份的象征。”

“战士的象征?”芙斯有一些困,脑袋不太清醒,她也没有深究,点了点头就回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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