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易是一个麻木的人,至少她自认为是这样。
她似乎从来没有在其他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过大的情绪波动,除了王子晨,即使这次被自己的至亲,被自己的父亲那样的辱骂……
从家里出来以后,她漠然的向前走着,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父亲醉酒时的声音,但心中没有愤怒,大概是因为早就习惯了,有的只是无奈与失望。
夏易也不知道应该是对自己失望,还是对父亲失望。
她一直向前走着,漫无目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膝盖的酸胀感越来越剧烈,夏易才反应过来必须要停止了,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钟了。
“我在那里啊?” ,夏易喃喃道。
她环视周围,什么都没有,除了一颗橡树。
那是一颗巨大的橡树,枝叶茂密,形成了一大片树荫,因为没人修剪,长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半圆。
不知不觉夏易便走到了树下,她抬头望去,只有一丝纤细的光线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树叶,打在了夏易的脚边。
她向后退了退,躲避着这淡淡的光线,背靠着树干坐在了地上。
望着地上随风曳动的光斑,干干的笑了笑,像是在自嘲,“可能我这种人真的只适合待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了。”
“什么家人,什么朋友,什么未来,现如今也都烟消云散了,都只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还想着变成女生后重新开始新的人生,简直是在做梦。”
“父亲也说得对,自己的儿子变成了一个女儿,谁都受不了,自己还说挺喜欢现在的自己,呵呵,真的挺变态的。”
“王子晨也是,只是因为碍与破坏这十多年的友情罢了,他也一定觉得我厌烦,一定也觉得现在的我己恶心吧。”
“反正在这个世界,我也可有可无,对于王子晨那家伙来说,我只是一个认识比较久的朋友罢了……”
晶莹的泪珠划过干燥的脸颊,最后从女生的脸上滴落,在初春冰冷的大地上绽开了一片温柔与忧伤。
“我是不是离开更好……反正我也不重要…”
凌乱的思绪结成了一张越收越紧的网,连同滴落在地上的泪水,扯得夏易的心隐隐的疼。
初春的地面真的很冷,冷得她屁股疼,但是她却没有站起来,是不想,是无力,亦或是两者都有。
南方小镇的天气从来都是阴晴不定,刚刚明亮的阳光似乎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彻骨的冷雨便从灰暗的天空簌簌地飘落着,连同着凌冽的寒风掠过夏易飘飘的长发。
“把我的存在都冲走吧……”
“求你了…”
缓缓起身的夏易走进了雨中,滂沱的大雨很快就侵蚀了她的一切,任由水流将头发冲到眼前,盖住她的眼睛,湿漉漉的衣服贴着夏易冰冷皮肤愈加刺骨,那份彻骨的寒意慢慢的由皮肤传到体内,仿佛要冻住她那颗跳动的心脏。
嗡嗡作响的手机打断了夏易的思路,她缓缓地摸出了手机,用冰冷的手指撩开搭在眼前的头发,手机上刺眼的显示出了联系人的名字——“王子晨”。
夏易不知道该不该接他的电话,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接他的电话,但等夏易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不知不觉的被接通了。
彻骨的寒意仿佛被手机中传出的话语所隔开,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话,但是却温暖到夏易快哭出来。
“下大雨了,夏易,我来接你了…”,说话的人极尽温柔,但温柔之中还是能听出丝丝的担心。
“夏易……你在哪里……”,言语依旧很温柔,依旧是带着无尽的关心。
“别淋雨了,找个地方避雨吧…”,他仿佛已经猜到了夏易会任由雨水冲刷。
“发个定位给我好吗…”,说话的人带着微弱的乞讨。
“我恶心吗……”,少女微弱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询问,她微微的抽噎着。
电话那头先是一愣,然后又是温柔的说到,“先告诉我你在哪里吧,我们当着面才好交流啊。”
“不…要……”,虽然夏易被冻得发抖,但还是咬着牙,冷冷的说。
可能是听见了夏易声音中的微微颤抖,“夏易,听话!发地址!”,王子晨的声音带上了怒气。
“不要………”,少女倔强的拒绝着他的要求。
接下来就是片刻的沉默,夏易仿佛已经看到了王子晨眉毛凝成一坨的样子了,王子晨每次遇到麻烦事就是这样,夏易想着想着就要笑出来。
但夏易没想到王子晨却真的生气了,“夏易!我不允许你这么对自己不负责!你再不说我真的生气了!多大的雨你不知道吗!赶快找一个地方避雨!”
可能是从来没有听见过王子晨的语气这么严肃,夏易似乎被吓到了,在几秒的犹豫后,便发去了自己的位置。
电话那边的人只用了十分钟便站在了少女的身前,在他面前的少女眼神躲闪,头发和身上都还在滴着水。
她低着头,缓缓地蹲在了地上,抱住自己湿漉漉的双腿,低声询问,“我恶心吗……”
“我明明以前是个男的,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女生,还恬不知耻的享受现在的身体……”,她的尊严是很脆弱的,在一不小心就会碎成碎片,湮没在空气中,“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恶心……”,少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她好不容易擦干的脸上又全是泪水。
“傻瓜,我怎么会觉得你恶心呢?”,王子晨也缓缓蹲在夏易的面前,“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用家人的身份陪在你身边的。”
“那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少女还在止不住的抽噎,“到底…是男……还是女……还是什么都不是……”
“你希望我怎么看待你呢?”,王子晨温柔的看着夏易,低声询问到。
“不知道……”,少女摇摇头。
“既然你想以女生的身份活下去,那么我从今天起,就把你看成一个女生吧。”王子晨把手两只手都贴在了夏易冰冷的脸上,为她擦干眼泪,“多好看的脸,哭花了都。”
被捧住脸的夏易微微向后仰了一下,拖着浓重的鼻息,“死变态,谁让你摸我脸了,真恶心……”,但脸上却是如花的笑颜。
看着耍贫的夏易,似乎恢复了以前的样子,王子晨从心底感到高兴,他笑了笑,准备站起来。
可面前的少女却扯住了他的衣袖,他低下头,和夏易的目光相遇在了一起,她的脸红扑扑的,
“那……作为家人………你能抱抱我吗………”
王子晨的脸也慢慢变得滚烫,但还是抱住了面前的小小的,湿漉漉的少女。
“抱紧…一点……”
“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