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排队的时候,眼前的这栋破旧的建筑物不断回荡着凄惨的尖叫声。
“哈哈,好像挺有意思的啊?”
“是吗,但是直幸你的声音在发抖哦?”
“啊?怎么可能,美咲你才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擦汗吧!”
“那是因为太热了啦!”
两人你来我往地对根本无关紧要的事情进行着争论。不过,估计他们也是想借此缓和紧张的气氛吧。若问为何,接下来我们要游玩的项目就是鬼屋,主题是逃离废弃医院,算是十分经典的场景。
“奈瑠似乎很淡定呢,难道你很擅长这一类?”
“没那回事,其实我也有点害怕……但想到大家在一起的话就会好很多。”
“在家的时候明明经常缠着我看恐怖片……”
下田小声地嘀咕一句。确实有这种人呢,自己怕得要死,却还是硬着头皮看,甚至拉着别人一起受罪。
我以轻微的幅度点了点头,这一举动被下田发现后,他又像找到同伴一样靠了过来。
“怎么样?安枝你也觉得害怕吧?”
“啊,差不多。”
实际上,在接连玩了几趟传说级的云霄飞车后,我的心脏已经不怎么会跳了。
听闻我的回答,三沢偷偷一笑,若有深意地看向我。
我懂,我懂的,她就是在期待着我进去后被吓得屁滚尿流的窘样。坦白说,我的确很不擅长应付那种无法预料的吓人桥段,类似于恐怖电影中经常闪现出来的镜头。不过,要是能提前推测出恐怖要素可能出现的地方的话,应该能让紧张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吧。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的样子,终于是轮到我们这一批次了。我们被工作人员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然后一组分配了一个手电筒——我们四个人算作一组,而除了我们之外,一起的还有一个两女一男的小团体。
看他们的打扮应该也是放假出来玩的学生,只是……那个气氛怎么说呢,有点像修罗场?
“呐呐春希,你等一下一定要保护我哦?”
“我知道……话说,你挨太近啦……”
“那个春希君,人家也感觉很害怕……”
“欸?连千纱同学也?”
槽点太多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算了无所谓赶紧给我爆炸吧。
“那么,由谁来拿手电筒?”
下田的发问令在场的全员顿时沉默了。
表面上,这是非常单纯的归属问题,但实质隐含的台词是“由谁来打头阵”。
“既然直幸你都拿在手里了,那就继续拿着不挺好嘛~~”
三沢的主张十分正确,这家伙难得会说些漂亮话啊。
“不是,你们想想啊,有个人负责殿后的话大家也能安心许多不是吗?!就是说,我认为自己是这一角色的最佳人选。”
“哥哥真是个胆小鬼……之前陪我看电影的时候也是经常被吓得哇哇叫。”
“喂奈瑠!都说了要替我保密啊!”
“哈哈哈哈——好逊,这个人好逊哦~”
“可恶……那好,那就你来拿!”
下田直接把手电筒塞给了幸灾乐祸的三沢。嗯,这样的也挺不错呢。
“什么?!不不不,我在光线暗的地方就会头晕所以不行!”
“你这鬼扯谁信啊!”
真服了这些人,都已经要准备出发了啊。
“给我吧。”
我从三沢手中夺过了手电筒,然后径直走向入口。
“安枝同学……”
“安枝!你果然是个好人啊!”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我主要是考虑到前面还有那个小团体替我们挡枪,这样会发生些什么情况也就多少可以预料了。
从房间里的一个小门进去后,周围的环境便立马暗了下来,仿佛由白天直接过渡到黑夜。随着两束手电筒的光线划破黑暗,一条螺旋上升的楼梯赫然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该不会在楼梯转角的地方就有东西等着我们吧?”
“闭嘴啦直幸!你真的很讨厌欸!”
突然,我察觉到有谁猛地拽住了我的衣服下摆,回过头一看,三沢正惊慌失措地躲在我的后背。不仅如此,后面跟着的下田直幸和下田奈瑠也都神情紧张地抓着前面那人的衣服。这群家伙太夸张了吧……
螺旋楼梯大概只有一两层楼的高度,但我相当于是拖着三个人在前进,因此花了不少时间,更因为这样,我和原本想拿来挡枪的小团体之间拉开了距离。
讨厌啦,那我不就真的变成打头阵的了嘛~
艰难地爬完楼梯后,迎接我们的是另一个幽暗的场景。将手电筒向前扫去,可以照见许多医疗器具分列在两边的置物架上,除此之外,还有被浸泡着的类似标本的东西。
我凑近一看,发现基本是人的各个部位的器官或者组织,单论道具而言,做得倒是挺逼真的。
“恶心……”
身后的三沢嘀咕了一句。
“不过,真的好还原欸,你们看这个眼球好像在动!”
下田奈瑠兴奋的声音在最末尾响起。
“很普通嘛,完全不恐怖啊!鬼要是再不出现的话,我可要失望咯!”
与此相对,下田则显得有些扫兴。
“说这话之前能先把你的手拿开吗?”
“抱歉我骗人的请允许我的脏手放在美咲大人可靠的身后……”
认怂得太快了吧这家伙……
但实际上,这显然只是铺垫气氛的开胃小菜,如果我的预想没错,前面一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延伸的道路很快到了尽头,一堵渗透出微薄寒意的铁门拦住了我们通往下一个场景。
我将手放在门把上,正准备转动把手——
“直幸,你不要随便碰我的头发!”
“你说什么?可我根本没碰啊!”
“欸?”
随后,一声尖锐的叫喊划破了我的耳膜。紧接着,我感觉到有一股力道把我往前推,我整个人就这样被压在门上。
艰难地回过头后,发现是三沢正疯狂地榨取我的生存空间,再往左侧一看,一只漆黑的手就在她身后摸索着什么。那是从墙壁上直接伸过来的,估计是个类似机关的东西。
“安枝同学你快把门打开呀!”
“不是,你这压得我完全动不了啊……”
“安枝——安枝——救命——啊要摸到我了!”
“真是,哥哥你稍微冷静一点……”
我要疯了。
自暴自弃的我,暗地里使劲将三沢顶开,然后迅速打开门,逃跑似的冲了进去。
重获呼吸权之后,我贪婪地喘着粗气。其他人则更像是刚刚绝处逢生,反复念叨着“得救了”“吓死我了”。
调整好状态,我又观察起新场景的环境。这一次的空间稍显宽敞,发黄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几盏白炽灯,而被那惨白的光线所照射的,是安置在病床上的尸体。
每一副尸体的惨状都各不相同,有的被剖开了胸膛,有的喉咙被利器贯穿,有的五官模糊,还有的四肢的关节以奇怪的方式歪扭着。不论哪个,都让人不忍直视、恶心反胃。
我决定快速通过这个场景。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你在那鬼叫什么啊?”
大概是终于忍受不了下田牙疼一般的碎碎念,三沢厉声抱怨道。
“不,我也不知道,只是说不定会有奇效。”
但也因为这个缘故,缠绕在我们之间的窒息氛围多少得到了些缓和。
进程比我想象中要快,没多久便即将穿过最后一张病床,而再进入到下一个场景了。
不过,倘若这里的吓人设置就这么单纯的话,那未免差点意思,照理说已经不需要再增设这种仅仅用来渲染气氛的场景才是。
持有疑问的同时,我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集中在最后那副尸体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尽数溃烂,千疮百孔,仿佛要流出毒脓。最奇怪的是,这尸体给我的感觉要更加真实,做工的精细程度简直令人赞叹。
然而当我移开视线,想要径直往门口走去之际,原本一动不动、安稳沉眠的尸体却如同乍起的惊雷一般冲我们张牙舞爪,一副企图将我们生吞活剥的架势。
不得不承认,这次连我也有点被吓到了,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还好我是站在最前面,不然要是让三沢看见我受惊的模样,一定会被她狠狠嘲弄一番。
而现在,恐怕她自身也缺乏那份闲心。因为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耳膜遭受到了更严重的冲击,就好像被人用鱼雷进行了一场轰炸。
另一方面,除了已经辨识不出内容的噪音污染,我的身体也在物理层面上承受着迫害——三沢似乎把她感受到的恐惧悉数转化成双手的蛮劲,她躲到我的右侧,环抱住我的胳膊,然后用手指死死镶进了我的肌肤。
“不要,不要过来!安枝同学——”
“等、轻、轻点!很痛啊喂!”
“安枝,也保护一下我吧!”
“哈啊?!”
明明是在三沢身后的下田又不容分说地凑到左边,抓上了我的肩膀。
厚重得令人难以喘息的疲惫袭上了心头。果然比鬼更恐怖的,是人啊……这样下去,估计我反倒会先被这两个人折磨一通。可恶,我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结果,那之后的几个场景都在上演着几乎同样的事情——其他人被吓到(主要是三沢和下田),而我则被他们被吓到的过激反应所吓到。甚至当我想要走快点好带他们出去的时候,不知道是谁一直在用力将我往后拉,这些人在搞毛啊?
于是,在我的精神即将被消磨殆尽之时,象征胜利的出口终于出现在目所能及的前方了。眼下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足有百米的长廊,一路延伸下去皆伴随着诡异的绿光,恍如通向地狱。
“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来了吧……”
三沢战战兢兢地发问。某种意义上,她能坚持到现在也算了不起了。
“那不就是出口吗?我们快点出去就没事了!”
下田的声音有些激动,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兴奋亦或是在发抖。
“可是,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下田奈瑠的担忧一经提出,原本蓄势待发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不必说,领头的重任又落到了我的身上。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踱着步伐,一边警惕着四周。
走了大概四分之一的路程,仿佛应验我们的预感一般,从后方传来了动静——一只披头散发的鬼不知怎么窜了出来,紧接着,其又朝我们猛扑过来。
“快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下田,他大喊一声,然后便冲向出口。
“哥哥,等一下!”
下田奈瑠跟着追了上去。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真不愧是田径部的,逃跑的速度简直令人叹服。
见这情形,我也正准备开溜,但却被身后的三沢叫住了。
“等等,安枝同学……我的脚使不上劲了……”
三沢瘫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望着我。没办法,再怎么我也不可能放着不管。
这时,已经赶过来的鬼看见我们的突发状况后,便停下了动作。
我感觉这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碍于自己的角色设定而不好开口,因此我礼貌性地向其点了点头。而鬼同样点了点头,接着像是完成任务一般往原路返回。
领悟到那份体贴后,我搀扶起三沢,打算慢慢走向出口。刚撑住她身体的那一瞬间,我便因出乎意外的轻盈而吃了一惊,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将其毁坏。
“嘿嘿,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
“再多说一句就把你扔在地上。”
“唔唔……”
本次的鬼屋之旅,没想到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所以说我到底是来干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