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文化祭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基本上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其他部门我是不太清楚,但至少社团统筹这里是清闲了不少。
“请问雪村同学,储物室的物品清单你能给我一份吗?”
在我不停地转着笔打发时间之际,另一侧的三沢突然向不远处的雪村搭话。
“当然可以,可是三沢同学要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的朋友本来要去清点新送来的物品,但她临时有事,所以拜托我帮忙。”
“啊,是这样的话也让我来帮忙吧!”
雪村露出了招牌笑容,向三沢提议道。
“欸,雪村同学应该也有别的工作吧?”
“哈哈,我现在正处于绝佳的空闲时间当中呢~”
“这样啊,那就拜托你帮我照看一下社团统筹的工作,谢谢你了雪村同学。”
语毕,雪村明显愣了一下,与此同时我也有些发愣。然而,更叫人吃惊的是三沢接下来的举动——她站起身来,然后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我们走吧。”
“啊?”
只是简单的一句,却没有附加任何的说明,她就这么拖着我离开了会议室。
走出门口后三沢就放开了我的手,并且在整个路途过程中,我们都没有实际的交流。
踏进储物室,能够清楚地看到两大排货架分立两旁,装着杂七杂八的东西的箱子罗列其中。确实要完成这项工作的话,光靠一个人还是有点费劲。
我和三沢一人负责一边,默默地开始了清点工作。
我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比较好,不如说她特意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无疑是希望有一个对话的契机。可要以什么作为开场白呢,我完全没有头绪。
“为什么都不来哄我?”
“……”
狭小又静谧的空间之中突然响起了三沢那略带怨气的声音,而更令人意外的是她所说的话,为了理解其中的含义我稍微花费了一点时间。
“你这种说法很奇怪吧,就好像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一样。”
“那是不是如果我不主动找你的话,你这辈子就不会再和我联系了呢?”
三沢又进一步地逼问,丝毫不给我留一丁点退路。
“说到底不是你自己先切断和我的联系吗?既然你觉得这样就好,那么我也没有理由再去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呵呵,你确实不会去做多余的事呢,那之后到现在,你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过。”
带有明显挖苦意味的话语从背后刺来。我有些听不下去了,既然如此,那就干脆讲个清楚明白,我也不打算留什么情面了。
我转过身去,对上了三沢那副冷冰冰的视线。
“首先我不认为自己有向你解释的必要,其次你也应该很清楚吧,我跟她之间是不可能发生什么的。”
“这我当然知道……”
她用力地抿紧了嘴唇,那双晃动不安的眼眸似乎潜藏着汹涌澎湃的感情洪流,渐渐变得暗淡起来。
“我很清楚你们之间不可能复合,我只是很失望,失望你连向我解释的意愿都没有,失望只有我一个人像个笨蛋一样伤心难过,失望其实我在你心里一点地位、一点分量都没有你知道吗!!”
仿佛要撕裂空气的呐喊在我的耳边回荡,回过神来时,眼前的三沢已经扭曲了面容,晶莹的泪珠扑簌扑簌地往下滑落。
我猛地生出一股负罪之感,不由自主地撇开了目光。沉默的空白中,唯有她的抽噎声清晰可闻,如同鞭子一般抽打着我的喉咙。
“你想要什么?你希望从我那里寻求些什么呢?”
过了好一会,我才终于摸索出可以吐露的话语。
“我只想要你,我知道自己病态地渴求着你的关注,因为我希望你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
三沢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发出了柔弱的声音。
“就是这样才对,现在的你看起来反而更真实一些。”
因安心而松弛下来的脸不禁挤出了一丝笑意。
“什么意思?”
“老实说,比起你说的那些喜欢我、不想让我这么孤独什么的,还是刚刚那番话更能令我心动。但是你又如何呢,你的眼里只有我吗?你又能肯定你对我的感情不会单纯是你企图从我这里索取的砝码?”
我毫不掩饰地袒露出心声,同时冷静地盯着三沢。
“虽然你的说法很过分,让我恨不得立马揍你一顿,但我敢保证我对你的感情绝不是虚假的,因为我就是这么喜欢你,喜欢到发疯!”
她则用不输于我的决意回以热忱滚烫的视线,那微微泛红的眼睛比晚霞更加艳丽、更为迷人。
她的这份单纯真是惹人怜爱,只可惜,我不会再为此心动了。
“算了吧,我并不需要像蜜糖一样甜美的话语,也不需要比山高比海深的承诺。”
语言真是无比美好又无比恶毒的东西,其身处象征,许以想象,却不给任何实在。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呢?向来被人问到这种问题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那并不是能够轻易说明的东西。与其模棱两可,还不如闭口不谈,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现如今,我的心中逐渐燃起了一股冲动,一股要把一切倾吐而出的冲动。倘若,倘若非要将其化作言语的话——
“我要永远。”
“好。”
“我要特别。”
“你一直都是特别的。”
“我要相互理解、相互扶持。”
“好。”
“我要永不变质。”
“好。”
她的每一句回答都笃定无比,甚至让我怀疑她究竟有没有真正理解我讲的意思。
“那你要怎么证明呢?”
这是不可能的,证明的方法根本不存在,不如说我想要的那些就已经代表着不可能,我追求的仅仅是不可能性本身。所以我不是在向她索求答案,而是通过她会给出怎样的答案来探明她的想法。
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三沢说不出任何具体的话语,只能用她那湿润的眼瞳苦苦哀求一般看着我。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本来就不可能证明。”
我无奈地笑了笑,看样子,这就是她的答案。
然而,三沢原本迷茫的神情倏地出现了变化,她将手按在胸前,颤颤地张开了嘴唇。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传达给你,我不知道具体要付出什么行动才能去证明,我不知道心里的那份仅属于自己的感情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看见……我只知道,现在我想要这么做,这是我跟你之间签订的契约,是我的证明……”
说完,她便将身体的重量压了过来,连反应的间隙都没有,那双粉唇就这么夺去了我的呼吸。
这一刻,我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任何思想、逻辑、理性、伦理、道德、法则都失去了其所有的功能与意义。唯有胸口拼命沸腾着的心脏仍在向我控诉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于是,随之而来的,是我一直在逃避、一直假装视而不见的真相——
我欲望着三沢美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