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并不完全明白自己被告知的话中的意义。
少女只觉得自己的咽喉内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翻滚，最后吐出了沙哑的呼吸。
说完之后，悠人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过于冲动了，于是他便将视线撇向一边。
许久，颤抖着嘴唇，长相与雷姆完全一致的少女发出微弱的声音：
“为什么……”
“嗯？”
注意到少女声音的悠人连忙把头转了回来。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眼帘低垂，几种复杂的神色交织在那张稚嫩的脸蛋上。
“抱歉啊，我刚刚实在是一时冲动，没有了解实际情况就说出这样的话……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不知该何处安放的手不停地揉着后脑勺的长发，这么说着，悠人强行挤出了一丝尴尬的微笑，并为自己冲动的行为作出道歉。
“道……歉？为什么……要道歉？”
少女的表情微微凝滞，对于悠人的行为表现出了一丝困惑。
“根本……就没有必要道歉吧……明明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耷拉的小脑袋连带着整个身体一起微微下垂，隐藏着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少女支支吾吾地挤出微弱的声音。
“你又为什么要道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吧？”
这么说着，悠人从床板上直起身来，但他并没有窥视少女此刻的表情。
“正是因为什么……什么都做不好，所以……才需要道歉。”
话音刚落，悠人的身体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阵微微的颤动。
那是来自坐在他身上的这位少女身体的颤抖。
尽管无法窥见，但悠人可以想象，此刻，少女的脸上落下了怎样的一片阴影。
没有说话，因为悠人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
“做不到……无论怎样努力都做不到……”
幽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少女一人黯然地低语。
“正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才会想到去逃避吧。”
不知为何，少女说出的话，在悠人听来总会有一股切割内心深处般的疼痛。
“那个……你是不是对逃避有什么偏见？”
轻吐一口气后的悠人，怀着有些沉稳的心情再次开口。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话都是他的自以为是的话，那么现在，面对少女如此沉痛的心灵，他实在忍不住要将这份自以为是继续下去了。
“嗯？”
没有抬头，少女颤抖的气息流露出一丝不解。
“‘逃避’从来就不只是一个贬义词吧？”
声调逐渐提高，悠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自己的胸中的想法吐出。
“面对自己独有的情况，作出个性化的取舍，在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作出退让，这本来就没有错。”
“可是……逃避之后的我，还能剩下什么？”
“有些不能退让的东西确实无法逃避，但有些不适合你的东西，就算逃避或者放弃了，也不会是一件坏事。相反，那时候剩下的不就是你自己独有的东西了吗？”
“我自己……独有的东西？”
“恕我说话实在有些自以为是，我从一开始就已经说过，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很明显，你只是在逼迫自己做一些不情愿的事情吧？”
面对悠人的第三次质问，这一次，少女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或许……那些就是你自己可以选择逃避的东西吧。”
话音刚落，少女缓缓抬起头，愕然地凝视着悠人的脸颊。
喉咙微微颤抖，少女只觉得自己的眼眸深处似乎要无止尽地涌出什么热物。
注意到这一点的悠人只能默默地移开视线。
他实在不想看到少女流泪的样子，更何况是一个样貌与他心中的雷姆完全相同的少女。
“你……并不是雷姆吧。”
许久，在感受到少女的心情有所平复后，悠人才缓缓开口。
一言未发，眼前的少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在得到少女的确认后，悠人终究还是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抱歉……”
微弱的话语含在嘴边，少女看向悠人的眼神中闪着一丝微弱的光芒。
“不用道歉啦，这些都已经不太重要了。”
说着，悠人停住了他那朝着少女脑袋伸去的手。
不知为何，此刻的他竟然萌发出了一种“摸摸对方脑袋”的罪恶想法。
放下手后，悠人继续说道：
“不论是你把自己变成雷姆的样子，又或者是你强迫自己说出那种瑟瑟的话语，那些都是你自己并不情愿去做的事情吧。所以啊，如果感到厌恶的话，选择逃避就好了。剩下的，都是你自己独一无二的东西吧。”
悠人说出的话，其实也正是对他心中独处主义的一种诠释。
“我啊，长期以来一直都享受着一个人的时光，正是因为希望每天都不用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中感受到压力，不想在所谓的小团体中看着别人的脸色说话，也不想逼迫着自己去配合别人的行为，所以我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独处主义者的生活。生活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了我自己而流逝，这就是我选择的、独一无二的生活，我也从来没有为我的逃避而感到后悔。所以啊……”
稍微顿了顿，悠人最后说道：
“不要勉强自己，勇敢地去逃避，去选择，就已经足够了。”
在听完悠人的话后，少女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犹豫，于是她面露难色地微微皱眉。
“可是……”
或许是看穿了少女心中留存的疑虑，而少女似乎也被悠人这份带着毅然情感的视线所击倒。
“如果你想说不清楚自己生存的意义什么的话，那些东西慢慢再去寻找就好了。”
说完，悠人朝着呆滞的少女眨了眨眼睛。
四目相对，许久，少女竟微微扬起了嘴角。
与此同时，眼角之中藏匿的那份热度也逐渐失去了控制。
浅浅的泪滴悄无声息地从那白皙而又稚嫩的脸颊划过，落在了那微笑的嘴唇上。
又哭又笑，悠人以这种奇怪的方式第一次看到了少女微笑的样子。
此刻的他又一次忍不住萌生出了轻抚少女脸颊的想法，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一言不发。
气氛在某个奇怪的时刻悄然凝结。
轻轻抹去脸上那道淡淡的泪痕，四目相对，少女忍不住直视着悠人那道黑色的瞳孔。
那一刻，不知为何，少女只觉得悠人的眼神无比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