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和普通人过着同样的生活,因为我被自己的情绪轻易地控制着,理性在它的面前毫无用处。
我的父母没有教会我任何事物,举个例子就是,我从开始读小学的第一天起,就会毫无顾忌地在课堂上小声哼起歌来,因为在我当时喜爱的动画片里,只有自己会听到自己的哼歌声,尽管这样的误解很快就被老师给纠正了。
小时候,经历过和家人一同去家具城购置桌椅的事件,面对摆在眼前的三张结构精美的书桌,我毫不犹豫就选择了中间的,因为只有那张桌子上放有一本红色封皮的童话书。
我不明白人们为何会热衷于进食,我的肚子从来不会像动画片里的角色一样被饿得咕咕叫,与其相反我还常常被要求品尝各种难以下咽的食物。
自我记事以来的第一次生日,家人提议带我到离家不远的洋快餐店,被我当场给拒绝了,我认为与其把钱花在数分钟就会消失的食物上,还不如用于购买拥有实体的玩具,而最后的结果是我得到了儿童套餐。尽管理性上认为过多的食物毫无意义,但我仍然吃得津津有味。
家人尽可能的给我提供了一切,我的理性发挥不出任何的作用,但是我仍在思考,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我的头顶之上,就有着不被“一切”包含在内的宇宙,而我作为一名人类,却只能在无意义地想办法赚钱维生,直到人类被地球污染的灾难而灭绝的日子,世界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所以在我被这样的负面情绪控制以后,便无法再专心的进行任何活动,既然什么都无法改变,不如全身心地投入在享受之中、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只要这样,就算我由于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失去生命,也绝对不会为自己拼命努力却未能达成的成就感到后悔。
或许这种想法消极、很不负责任吧,但是世上有着更加更加坏的人类存在,如果我只是任随情绪摆布,靠碎片化的娱乐来消遣度日,也没有对他人产生任何危害。
—序章—
在中国南部的温暖城市里,每家每户都会庆祝春节。
今天是正月初二,被称为春节第二天的日子。
「……表姐,快把我的身体放开,不然我就要把你摔在地板上」
「嘿嘿,是想去厕所了吗,就让我来陪你去吧~」
小小的黄色灯泡,被可爱图案的灯罩包裹着,照亮着和厨房相连的客厅。
我只是和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搓着手机游戏。
我的表姐,严谨的说法是比我大6岁的表姐,却在刚才突然把我的脖子给抱住了。
虽然她没有太过把身体重量压在我身上,却能感觉到我后面的头发,在被她烦人的脸蛋蹭着。
「……」
我今天可是都已经16岁了!早就不是要被人陪着上厕所的年纪了,但包括表姐在内的一大堆亲戚还是把我当作小孩看待。
虽然我很想大声地进行反驳,但同时也很容易能想象到,要是我那样说了之后,绝对会被表姐用阴阳怪气的语气给嘲笑。
在一旁做饭的妈妈、以及附近的叔叔阿姨和外公外婆也都没有帮我说话的人,气死我了。
「呀~真是好可爱啊,在家里可以一个人上厕所吗?」
「当,当然可以了!」
被表姐抱到马桶上面后,她也在继续对我阴阳怪气。
回到原位的时候,亲戚们投来的视线也非常刺眼。
真是的,这亲戚家真是待不下去了!
很快热腾腾的午饭也已经做好,我坐在妈妈附近的位子上。
「鸡胸肉哦,哈哈哈,这些有很多鸡胸肉」
熟知我饮食习惯的外婆,用筷子指着我面前放有白白的鸡胸肉的餐盘。
「嗯,知道。」
毕竟我不是瞎子,只是没有急着想吃,所以才在扒着碗里的米饭。
「…你要自己夹菜啊。」
?!
妈妈用筷子,把鸡胸肉放进了我面前的酱油碟里。
「……」
搞什么鬼啊!我不是才说了知道吗!我明明马上就要自己动手把菜夹过来了。
果然还是这样,每一年都是,就和桌面上的菜肴一样,今年也没有任何区别。
连妈妈也只会把我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我说的话她根本就不会听进去!
其他的亲戚也只会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毕竟我是同辈中年纪最小的人。
光是这样想着,我的怒火已经旺盛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
过年明明应该是个开心的日子才对,如果我感觉不到“开心”的话,这年还有继续过的必要吗?
既然已经来吃了一次饭,所谓”年初二,回外家”的习俗也就完成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自己该去做什么了。
比起主动地发起改变,然后被阴阳怪气地夸赞,我更想要逃离这个世界。
…
「表哥今天回了乡下,楼上现在有空房间,觉得困就去睡觉。」
午饭过后,慈祥的外公用和蔼的语气提醒着我。
但是,我想要开辟属于自己的道路。
「不,不用了,我这就回家了。」
我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展现出了那被称为天使一般的完美笑容。
正在忙于洗碗的妈妈,惊讶的看着我。
明明都是你害得。
「不能待到晚上十点吗,表哥和舅舅他们还要来给你发红包呢。」
「我下午有事情要忙,回去了,晚上也不过来了…拜拜。」
很快地换上鞋子,挥着手向门内的亲戚们告别。
「你要怎么回去呀,坐公交吗?」
「嗯。」
「注意安全啊,」
其实,我去年就学会了骑自行车,打算骑共享单车回去的,毕竟这里离家也只有3公里。
但如果实话实说,又不免会遭到阴阳怪气,还是这样省事。
「这个~你忘记拿了」
在最后的时刻,表姐给了我圆形透明盒子装着的点心,是我早上刚来到时,送给我的礼物,据说还是她亲手做的。
「哦。」
把点心放进我的背包。
在最后的最后,我也没有再给任何人好的脸色。
从11层的电梯来到楼下,沿着布满过年装饰的小区大门离开。
面前是车流奔涌的公路,其上是一座巨大的人行天桥,在我读小学的时候才施工完成的,距今已有五年了吧。
由于车辆通行方向的缘故,我必须要从天桥到达公路的对面去。似乎是我的运气不好,天桥的电梯没有在运作,只能让我一步一步地爬上去,再一步一步地爬下来。
啊,好累……
因为是大冬天,我那四肢被冻得僵硬无比。
不过,想象起可以很快就回到家,躺在床上玩手机的舒适感,我的鞋子便不由自主地发出“哒哒哒”的响声,将我带到桥上。
“滋滋”
衣服里的手机突然传来振动,我像平常一样,从口袋掏出来,将屏幕给点亮。
似乎不是微信里发来的消息,而是一个“隔空投送”的窗口,问我是否接受的选项。
“隔空投送”是苹果公司开发的功能,可以把文件或者图片传递给附近其他苹果设备。
大概是,有个小孩子在一知半解地玩弄着手机吧,于是把某张图片随便发给位于附近的我。
出于好奇地按下接收键,是几朵红色石竹花的图片,果然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在这种寒冷的日子里,却令我的内心感到了一丝温暖。
出于礼尚往来的考虑,我也应该进行回信才对。
到底要回信什么呢?我思考着,我的视线下意识地开始游离,然后就看见了天桥下方的场景。
车流非常迅速,如果我能用两根手指夹着其中的一辆车,拍出这种照片会不会非常有趣呢?
略微尝试了一下,我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从构图来说,天桥的护栏无疑太过碍事了,马上就能看出我是在桥上拍照。
而我所设想的,应当像是注视着众生的神,以绝对支配之手轻易地捏住过往的车辆。
为此,我爬上了天桥的护栏。
结构非常简单的护栏,虽然略微有点危险,但一来我没有喝醉酒,二来我也不是小孩子。
而且每个人的命运是确定的,如果我本来能活到100岁的话,现在就根本不可能掉下去。
用两根手指做出“捏”的手势,摆出合适的角度,等待那个位置的车辆到来。
「很危险啊,你在干什么?」
又来了!路过的人也只会把我当作小孩子,却不明白我正从事着伟大的艺术事业。
“咔嚓”
成了,我完全没有在意那个人,顺利用手机把照片给拍出来了。
然后就是从围栏下去……
在我转过头的时候,突然看见个满是胡子的大叔身影,心脏被吓得咯噔一跳。
顿时,我的脚也不知为何的胡乱使力,把我从围栏边缘推了下去。
「……哇哇!」
无论怎么想回到原处都无济于事,我的身体很快就完全进入了半空之中。
失重感,四周传来的风声,以及尽管松开了左手,也还是在我的附近徘徊着的手机
果然是那样呢,我掉下来了,原来今天就是,我死掉的日子。
比想象中,还要不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