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卡莎转发的这条微博,内容如下:
“不要脸的臭流氓,发几张没头没脑的照片,就想泼别人的脏水。你怎么证明?说不定是你自己平时对着【哔—】的小黄图呢。作孽是要遭报应的,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人渣!”
唔,还是她一贯的热血文风。我仿佛听到了她高昂尖利的声音,看到她如何咄咄逼人地指着“表脸集中营”的鼻子破口大骂——尽管我从没见过她骂人的样子,“表脸集中营”作为一个网络账号,大概也没有鼻子。
“姐姐,她和缺缺是朋友吗?”尤依问。
美姐摇摇头。“别说朋友了,两人有过梁子。”
“真的啊?”
“嗯啊,微博上掐过架。”美姐说,“你没看到啊?哎,也正常,她成天刷屏,估计那十几条掐架的立马就沉下去了。反正就是两个人同时出了同一个角色,两边粉丝互喷,事主没去拉架,反倒在那发微博互酸,虽然基本上是缺缺发一条,莎莎就能发三条……”
我心头一凛,忍不住说:“那米卡莎她很了不起啊,这种时候,两人关系不好,都要站出来为缺缺说话……”
美姐苦笑了下。“是,她就是这样,随时随地都热血沸腾的,正义感一来,谁都要帮,跟她有过节的也一样。而且她又一根筋,脾气一上来就不会轻易消停的。看着吧,最多半小时,她起码就又要发五六条微博了。”
我低头看手机,刷新了一下,还真如美姐所说,米卡莎马上就发了条新的微博。
“可这一次,会不会跟以前不一样……”尤依突然忧心忡忡地发问了。
尤依为什么这样问?我看向美姐,她却迟迟没有回答,只是抿嘴低头,表情逐渐凝重。
我也没有追问。尽管我说不出所以然,但我很清楚,姐妹俩为什么态度有变。
那“不一样”的东西,让我,让尤依,让美姐,都感到了不安。
*
晚上回家,我躺在床上,翻看微博。美姐料事如神,从最开始到现在,米卡莎已经发了将近二十条微博了。除了继续大骂“表脸集中营”,她又开始挂人了,把那些和她对着干的网友,全钉在了首页,看得我眼花缭乱。
但那些污言秽语,真的越来越多了……
我愈发心乱,乱到放下手机,还是睡不着觉。
失眠真难受。明明闭上了眼,明明漆黑一片,明明翻来覆去了那么多次,却还是只能继续和黑夜相伴。
实在无法入眠,我干脆睁开了眼,顺便把手伸向旁边的台灯,摁下开关。
猝不及防,一道强光扎中了我,我眼睛顿时痛得要死。
好半天我才逐渐适应,再次睁眼,发现头顶是一个巨大的灯罩。
我卧室什么时候有这个了?定睛一看,这还是手术室用的那种照明灯。
不对,不只是这玩意。我的床、床头柜、甚至整间卧室,全都变了样。床成了手术床,柜成了药品柜,卧室成了……
我小心地下床,借助照明灯的强光,打量着这间陌生的手术室。屋内一股子酒精味,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味。
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来?
我想朝窗外看,却发现窗上盖着厚厚的帘子。只不过,就算是帘子,也遮不住外面的诡异——帘子泛着血红,黯淡得可怕。
我的胃一阵痉挛。直觉告诉我,不能傻站在这里,一定得出去看看,弄清发生了什么。
我鼓起勇气,翻箱倒柜,可算找到了一把电筒。电筒太老旧了,爬满了锈迹不说,打开后光线还忽明忽暗,真担心它冷不丁地就熄了。
来到手术室门前,我心悬到了嗓子眼。拜托,外面什么都不要有……什么都不要有……
把门一推,我赶忙用手电筒四处乱晃。还好,只是普通的医院走廊,什么都没……
就剩下黑了。连一丝丝的光都没。
我抬脚,再抬脚——走两步路,快花光了我全部的力气。不这样的话,我根本不敢走出去。
好静,太静了,我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走得太慢,踩在地上,根本没声音。
手电筒四处乱晃。除了墙壁和偶尔可见的诊室,什么都没了。啊,还是要注意一下背后……
站着一个白色的小个子。
恐惧瞬间砸落,击垮了我绷紧的神经。我把电筒一甩,惨叫着坐倒在地。
“别叫了,我们都见了那么多面,还叫。”金发的小女孩笑道。她今天没穿那件黑色的连衣裙,而是白色的病服,脏兮兮的,上面还有血污。那双枯萎的翅膀,倒还在背后伸展。
她朝我走近了几步,我本能地朝后蹭,感觉自己从头皮到嘴巴再到四肢,全都是麻的。
“你不要紧张嘛,我又不是鬼。”小女孩饶有兴味地继续靠近,“我只是个医生。”
“医生?”我困惑不解。
“对。这里是我的医院。这所医院只负责一科。”小女孩背着手,围着我绕圈。
“什么科?”
“心。”
她显然话里有话,我也没有作声,等她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吗,病人来我这儿,要我救他们,我只会做一件事。”小女孩自得地说,突然缓慢地朝我俯身,“我会把他们的心,给掏出来,泡在药水里,让他们自己看清楚了,看看他们的心,到底出了什么毛病,还是说……彻底没得救了……”
她的手已经摁在了我的胸口,手指轻轻抠进了衣服。我条件反射地打开了她的手,撑起身子,与她对视。
小女孩还是在笑,眼神却狰狞了起来。
“愚蠢,真的愚蠢。”她轻轻摇头,“不敢看自己的心,不敢承认那些肮脏与丑陋。”
“随你怎么说。”我倔强道,“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这么些日子,你老是缠着我,给我说一些奇怪的话,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小女孩重复了一遍,接着大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走廊不断回荡,像是有许多个她同时在放声狂笑。
她把手一挥,伸向远处的一扇门。“跟我来吧!你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我刚想心里嘀咕两句,突然想起她能读心,于是再次省去旁白,随她走进门里——其实是一台电梯。
电梯快要朽坏了,但一发动,便疯了一样往上跑,抖得还厉害,像是要散架了。我差点没吐出来。
电梯飚了多久?反正终于停下了。我忍住恶心,跟小女孩一起,走出电梯……
我冻住了。
天空是深红色的,像最黏稠的血液。乌黑的云雾在血海里交错,遮蔽天空的同时露出红色的缝隙,像地狱里的峡谷沟壑。
那天空下的城市,是一幅怎样的景象?
我和小女孩一起,走到天台的边缘,趴在栏杆上。
“看到什么了?”小女孩问我。
我看到了……
人。
成群结队的人,从屋子里,从高楼里,从各个不同的角落钻出来,走上街头。
他们的模样各不相同,但神色都是相似的。那是我以为,绝不会在这里看到的神色。
这里是二次元啊。可他们,这些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不会的,这些表情,不应该属于这里……
“呵呵,还在怀疑?还在骗自己?”小女孩轻佻的声音,“告诉你吧,这是种传染病,一旦染上,就会暴露出自己的本性,成为嗜血的怪物,不把猎物撕得粉碎,就绝不会满足。”
“传染病……猎物……”我吃力地复述,又看向下面的人潮。人真的越变越多,许多原本无动于衷、站着围观的看客,突然就像着了魔一样,换上恐怖的表情,加入了不断扩大的队伍。
而且,这群人去往的,都是同一个方向……
“所以他们的猎物是……”我不安地问。
小女孩冷笑一声,把手一指。我顺着手指看去,发现在一座广场里,站着两个女孩。
一个叫缺缺,一个叫米卡莎。
中了邪的二次元人,正从四面八方包围她们。
*
如果缺缺知道,自己的一句无心之失,最后将毁掉她的清白,她会怎么选择?她还会选择在二次元这个“圈子”里,收获赞美与追捧吗?
她可能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我猜,在她看动画时,把自己打扮成动画里的人物时,看到“廉价”感动或“跟风”笑料时,心里是真的有过快乐的;“二次元就是净土”,这样的话,她也应该是从没怀疑过的。那些针对她的恶意,也动摇不了她的坚信。
可她再怎么坚信,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有人只动了动手指,她就立马成了一个清白尽失、纵欲无度的女孩;更多的人再动动手指,这个可怕的形象,便像传染病一样疯狂扩散开来。
她无知,说错了话;她虚荣,修了照片。在二次元,这两项罪名该有多可怕啊,要让她付出尊严与人格的代价才算够。
谁定的罪?“表脸集中营”吗?不,那只是个大肆散播消息的记者,兼任收集证据攻击被告的律师,和落槌宣判的法官罢了。没有旁边陪审团的首肯,它的消息、证据和宣判毫无意义。
在二次元,或者说在网络世界,陪审团的权力,大到无边无际。只要陪审团的大多数不置可否,再卑劣的罪行也能得到豁免;但如果大多数不依不饶,再小的过失也会招致毁灭。
他们就是法律,他们就是善恶,他们就是标准。他们能决定一个人到底是谁,能摧毁这个人原本的人格,随他们的心意为此人换上全新的形象,然后再为这个形象定罪。无论这个形象有没有偏离原本的模样,甚至这个形象根本是不存在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客们得到了满足。
缺缺的情况,正是如此。“表脸集中营”打造了一个“公交车”的形象,再和许多网友一起,将这个形象强行套在缺缺身上,然后鞭笞她、取笑她、侮辱她。
“怎么能这样呢!”文文义愤填膺,“不能这么猖狂吧!随便歪曲别人形象这种事……连一点成本都没有吗?”
“是啊,这就是网络。”我说,“你想象不到,利用网络毁掉一个人,有多么的容易。”
“可如果是歪曲形象,那就是造谣呀!你说网络能毁人……但遇上造谣,再辟谣不就好了吗?而且有些造谣那么明显……”文文不满道。
我苦涩地摇头。“具体怎样,你接着看吧。”
在文文预想的“辟谣”到来之前,我们不要忘记一件重要的事——在“表脸集中营”发出那条下作的微博之后,短时间内,并没有什么人质疑这条消息,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表脸集中营”很聪明。它的标题简短,意犹未尽,像是说了什么,却又没有明说;长微博我后来看了一遍,字不多,但引导性极强,用抖机灵的文风记叙缺缺不可描述的经历,用表情包渲染情绪,再加几个“我朋友说”,“我哥们说”,最后拿出大杀器——聊天记录,齐活儿了;然后它的几张配图,没露脸的不论,露了脸的大多有些模糊,但旁边又放了对比图,和缺缺的一些照片拼起来一看,体型和轮廓又有那么点意思……
技术上的东西大致这些。其实做到以上几点,再加上缺缺本来的名声,怀疑的声音就已经很少了;更何况,那些参与评论转发的,你真以为他们在乎的是真假吗?
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辟谣,的确是难于……
“这话说的,你一点勇气都没有?一点正义感都没有?”文文怒道,“因为困难,就不去捍卫正义,那就是在助长邪恶!”
“嘿,你这个女娃子……”我被她怼了一通,立马上了火,“捍卫正义很对,但也不能像你这样,拿个道德的大帽就往别人脑袋上扣啊?方式方法不要了?”
“什么方式方法?”文文不屑道,“要我说,遇上这些恶人,先要有气势,要有血性,要敢打敢拼、永不放弃,才有赢的可能!多少以弱胜强,反败为胜,不都是靠着执着和热血才实现的吗?”
她顿了顿,接着说:“你看人家米卡莎,就有勇气,二话不说就站了出来。人家还和她有过矛盾呢,看看你这境界,比人家差远了。”
我没有说话。
但不是因为我反驳不了她,而是因为……
米卡莎的热血,最终导致了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
*
米卡莎的发声,甚至比缺缺本人还早。猜都能猜到,她看到那条微博之后,十秒不到,就开始噼里啪啦一气呵成地打字了。
之后她又写了好多,但怎么说呢,都和第一条微博差不多,除了发泄情绪和挂人以外,一说到“表脸集中营”造假,却基本都是推断和“我肯定”。不过这也不怪她,她根本就不怎么认识缺缺,从哪儿来反驳造谣者的干货?就是凭着一腔热血,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罢了。
她从来不会多想。任何事都不会多想。她的情绪一旦涌出,就收不回来。不管她是以一敌十还是以一敌百,她也都不会退缩。
她这样勇敢,这样果断,因为她很清楚,正义一定会赢,邪恶一定会输。心存正义,那么哪怕黑暗笼罩,也一定能用自己的力量缔造光明。
可她没有想到,这次她的对手,单位不是十或百;而这些对手的凶恶,也将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在米卡莎刷屏后不过一天,一个名叫“coser辱骂站”的微博账号,发了一条微博。这种“某某辱骂站”类型的账号像是一个树洞,网友们借着这个平台,把一些不敢由本人说出的话,光明正大地发出去。米卡莎在这儿被点过几次名了,缺缺亦然。
这条微博本身倒不是辱骂,而是在发问:“莎女神昨天跳那么欢,不敢到她微博底下说话、怕被她挂的盆友们,来这儿讲讲呗?”
然后底下的评论才是本体:
“她简直了,以为她是谁啊,微博警察吗?[微笑]”
“那可不,她一向都这样,管天管地管空气。”
“刷屏刷得我都要吐了,她不累我还累呢。”
“就是个【哔—】,还立起牌坊来了?”
“她不是跟缺缺掐过吗,怎么这次分分钟就高潮了?”
“多半是看到缺女神被扒了,害怕自己也出事呗~”
……
这样的树洞微博,有好几个都开始把话题引向米卡莎了;更不要提数不胜数的、侮辱攻击米卡莎的个人微博。
米卡莎自己的微博里,那就更是挤满了污言秽语,把它们写出来,除了污染各位读者的屏幕,没有任何意义。
所有的这些恶意,尖酸刻薄也好,背后捅刀也好,破口大骂也好,都变得越来越庞大,像一头不停生长的丑陋怪兽,米卡莎越战它越兴奋,破坏力也越强。
“怎……怎么这样……”文文嗫嚅道,“这些喷子,就没人管管他们吗……”
“管?谁来管?怎么管?”我摊手问她。
文文横眉一怒。“发声呀!她那么多朋友,还有你们,不都站她那边吗?就这么眼睁睁看她被欺负被折磨啊?”
我叹了口气。“你觉得呢?当然有人替她说话啊。”
文文刚想再问,我便接着说:“但你也得明白,这么铺天盖地的声势,帮她说话,有用吗?”
见她不甚了然,我向她继续道来——
米卡莎遭围攻后,替她和缺缺鸣不平的人同样不少。缇太和小绫首先就各自写了微博。
缇太:“不希望我们的这片乐土,变得让人不想停留。”
小绫:“不管怎样~用这样的手段和言语对待两个女孩子~下作至极[微笑]如果你们还有点良心~最好看看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样至少晚上能睡得安稳些~”
两人的微博下,都有数百的评论和转发,支持两位coser、怒斥网络喷子恶劣行径的,还是占了大多数。
“这不挺好吗?”文文疑惑道,“这人数看着也不少啊。对了,美姐也发微博了吧?”
“美姐半年没发过微博了。”我说。
“咦?为什么?”
“闭关啊。”我答道,“为了专心练歌,她半年没发翻唱,没发微博。尤其是参赛前,她直接断网了。要不是尤依那天给她看手机,她连这事都不知道呢。”
我暂时不想提美姐,一提到心头就难受,于是话题一转,对文文说:“而且说实话,我也相信,看不惯‘表脸集中营’和那些喷子的,绝对是大多数。”
“那不就……”
“等我把话说完。”我止住她,“可哪怕使坏的人再少,少到只有百分之五,百分之一,在网络这片舆论场,说话的大多数,正是这些极少数。他们声音更响亮,精力更旺盛,又要和异议者拼个你死我活,轻易是斗不过他们的。”
文文懊恼地低下头。“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就等他们这么猖狂……”
我遗憾地摇头。
尽管米卡莎的声音同样响亮,精力同样旺盛,但当成百上千的恶意朝她扑来,和她进行车轮战的时候,她孤身一人,有多少精力拿来消耗?
而关心她的人,支持她的人,即使为她发声,声音撞进永无止境的滔天巨浪,最多撞出点水花,止不住巨浪前进的步伐。
不知发了多少条微博,挂了多少个账号,“缺缺门”事发三天后,米卡莎发了这样一条微博:
“好累。手酸得要死,全身都酸得要死。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够三个小时了,被老师骂,被我妈骂。到底该怎么办?我知道不能认怂,认了这几天的努力就全白费了,但我真的好累……”
从没有服过软的“米卡杀”,第一次说自己累了。
与此同时,真正的当事人缺缺,在沉默了整整三天之后,终于也发声了。只不过……
“退圈了。这次是真的。谢谢所有人。”
她之前不表态,一表态就说自己要跑路了。
事主跑路了,路见不平的筋疲力尽却还在扛。
真荒诞。
*
我站在医院的顶楼,看远处广场上的惨状。
米卡莎浑身鲜血,气若游丝。她单膝跪地,手中的大剑插进地里,快砍钝了。
她砍过了多少人?兴许加起来能有一只小军队那么多了。她没有武功,也不会魔法,只有一身蛮力。以前这蛮力源源不断,发起疯来,任谁都要被吓住。
现在,这力气也用光了。她还能怎么办?
在她身边,蹲着一个女孩子。她蜷缩着抱头,已经这样蹲了三天了,不管米卡莎怎样砍杀,就是不起来。
等等,她动了。她怎么就动了?是因为广场暂时没了动静,她觉得安全了吗?
她站起来了,左顾右盼,瞅了老半天,然后——拔腿就跑。
这个叫缺缺的女子,很快就没影了。可米卡莎没走,她也站了起来,使了好大的劲,才把剑给拔出来。
广场的四周,那些被传染的二次元人,又朝她扑来了。
这些人,好多都被她砍翻过,一次又一次。但砍倒几次,他们就起来几次,永无止息。然后新的感染者,又在源源不断地涌来。
“她杀不掉的。”在我身边,小女孩轻松地说,“我说了嘛,一染上这种病,不把猎物撕碎,这些人是绝不会停下的。”
我没有理她。我只关注米卡莎。她还在抵抗,依然在挥舞大剑,但动作越来越笨拙机械。越来越多的感染者,跳到她的身上,啃噬她的血肉,她已快无力挣脱……
我死死地攥住铁栏杆,铁锈扎进我的手心。
“这种病……叫什么?”我颤抖着问。
小女孩邪魅一笑,一字一句地念道:“网络暴力。”
我感觉铁锈扎得越来越深。因为我快受不了了。
目睹的一切,是植根在我心底最深处的梦魇。哪怕并没有发生在我身上,它也同样让我恐惧到发狂。
那些恶意、咒骂、狞笑,掐住脖子,让人窒息。我不想再见到它们,这辈子不想,下辈子不想,直到时间的尽头都不想。
所以当初,我会来到这里。我化作蝴蝶,迎着疾风,在这片名为二次元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处。这里不会有那些的,只有快乐。我从未怀疑过。
但没想到,名为欺凌的梦魇,在这里大摇大摆地现身了,还即将吞噬一个与我同龄的女孩。
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想赶紧逃离这里,逃得越远越好。
“嗯?想逃?”小女孩冷不丁地一问,“这都受不了,接下来的大戏,你还怎么看啊?”
我一愣。“什么……大戏?”
小女孩笑而不语,只是举起两手,啪啪,清脆地拍了两下。
我赶紧看向广场——
一团黑影,正朝米卡莎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