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了,穆晴还是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上午,她才重新现身。
听别人说,今天穆晴和她爸妈一起来了。一知道这事,大家都被激发了好奇心,因为穆晴的爸妈,可是活在传说里的实外家长首富。
于是,在得知穆晴和爸妈被五爷带进校长办公室之后,同学们前赴后继地涌到办公室周围,巴巴地等着里面有人出来,有些胆大的,还蹑手蹑脚地溜到办公室门前,听里面的说话声。
但他们并没听出个所以然,谈话也进行了太久,不少人等到上课铃响也不肯离去,最后都被各自班的老师或班长给逮了回去。
我却足够幸运。在第三节课结束、大概十一点二十的时候,我又尝试了一次,朝校长办公室靠近。当我跑到办公室所在的那条走廊时……
门刚好打开。五爷领头,一男一女两位大人,扶着穆晴的肩膀,缓缓走出。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我终于再次看到了穆晴。她的神色依然憔悴,身形也有些孱弱,但不再像昨天李迭走开时那样孤独无助了。父母就在身边,这一定让她安定了许多。
穆晴的父亲戴着眼镜,略微谢顶。这样一位大老板,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啤酒肚。他看上去精干瘦削,但瘦削不等于瘦弱,女儿倚在他的身边,像是倚靠着高山,倚靠着这世上最坚实的支柱。
至于母亲……我直接看呆了。那一定就是穆晴,二十年后的模样吧!像是一位留在人间的高贵女神……
我听穆晴说过,她母亲是白族人。她还给我看过自己身穿白族服饰的照片,美艳不可方物。
看看叔叔阿姨对穆晴关爱的姿态,再看看他们偶有流露的伤感,穆晴昨天遭受了那样的毒打,他们估计心都要碎了吧。
接下来那名男子会干些什么,他是不是真的有背景,谁也说不清。穆晴一家,会怎样应对呢?
惟愿一切顺利。
*
在穆晴一家离校后,徐老又来到教室,简单地陈述了一下学校与穆晴父母的交流过程,表示在对穆晴进行劝说后,她的父母将带她回家,休息几天,下周才会返校。
然后徐老又劝导了我们一通,让我们专心复习,保护自己,强调再强调。
穆晴是离开了,可现在遗留的问题,可还有一大堆呢。
首先,针对穆晴的流言,影响力从全年级扩大到了全校,而且继续下去,很可能得传到外校去。除了那个谣言帖本身的内容之外,在消息一层层传递的过程中,不少人又添油加醋地塞进了许多奇怪的内容,什么家族恩怨啦,权力游戏啦,奉子成婚啦……喂,最后一个什么意思!
其次,我有麻烦了。
“你?”文文不敢相信地问。
“对,是我,就是我,不是别人。”我苦笑着说。
“怎么就跟你有关系了?”文文疑惑道。
我举起右手,握成拳头。“都怪这只胡来的手……”
那天我一时冲动,一拳砸在男子脸上,全班都看到了。然后,这所学校里,多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从那之后,我就时不时听到各种赞美和鼓励,“雨哥好棒”、“雨哥真男人”、“夏雨你要加油啊”、“好好努力拼一把”……
“哦……哦~”文文恍然大悟之后,一脸坏笑,也期待地朝我俯身,“这样不很好吗?”
“好什么啊?”我不解道。
“行了,别装了。”文文捶我的肩膀,“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
换作是以前的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表示肯定。是啊,在全班面前展现了真心,赢得了大家的赞许,就算现在把穆晴从李迭的手中抢过来,大家都会全力支持,鼎力相助。然后,我那死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有着残留的暗恋,也许就会……
可事实是,别人越给我鼓劲,我越觉得不安。
“不安?!”文文惊得手里的笔都掉了,“你……你害怕?”
“也不是害怕……就是心头很乱,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喂,我说你啊!”文文嚷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这可是你最好的机会,抓住了的话,你埋了那么久的心思,不就……”
看把她气的,话都说不出了。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接着问:
“你就说你怕什么嘛?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形势,有什么好怕的?总不是怕李迭来打你吧?”
我突然哈哈大笑,把文文吓坏了。待我稍微缓了口气,我才对文文说:
“和李迭,还真的有关系……”
*
穆晴离校当天的下午,尤依说有人找我,就在教室后门。
我正准备起身,却发现几个朝后门看的,马上都转向了我。那眼神,跟着了魔似的。
我嘀咕了起来,暂且无视那些眼神,跟着尤依一起走到门口……
然后我明白那些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李迭在门口等我。他两手揣进裤兜,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
我顿时浑身一软,骨头一酥。要不是两腿无力,我下一秒就能冲到窗边,夺命而逃。
“逃什么啊逃!”文文怒道,飞快地捶着桌子,“这种时候,就该……”
“就该?”
“决斗啊亲!拔剑啊少年!”文文神采奕奕,手中的笔仿佛变成了剑,直戳心窝,“这正是爱情的最后一战!”
我们不妨顺着她的想象,构造一幕电影场景: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我和李迭,傲然屹立,彼此剑尖相向。倏忽之间,寒光一闪,我俩剑过留痕,胜负已分!
然后,我缓缓回头,目光瞥向李迭,说——
“我再也不敢了!”
没错,在被李迭叫住、被他带到一间无人的B班教室后,一路上都心惊胆战、已经要灵魂出窍的我,终于忍受不住,凄惨地向他求饶。
还不等李迭回话,我就把脑袋一埋,然后一串连珠炮飞奔而出: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到她被打了实在是控制不住情绪才打了那个人渣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向你发誓但这种时候真的没有办法因为我确实喜欢她……”
我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捂住嘴巴。
我这个弱智,到底说了什么!把我给气的,索性一个劲地用拳头朝自己身上砸。笨死我算了!
但我刚砸了几下,胳膊就被拽住了。一看,李迭已经凑了上来。
在我魂不守舍的时候,我听到李迭说:
“兄弟,以前晴让我对你放心,我还不信,今天亲眼一见,我信了。”
我胆怯地和他对视,发现他笑了出来。这笑容怎么很熟悉?波澜不惊,却又带了点自得的阴险……
唉,我好像有点明白,穆晴为什么会看上他了。
*
在我情绪稍微平复之后,李迭说了这次找我的原因——顺便,教室里还多了个人。从我被李迭带走之后,尤依就悄悄跟了过来,还趴在小窗户上,目睹了刚才我和李迭无厘头的一幕。
只见她兴奋地摇头晃脑,脸颊微红,目光还在我和李迭之间移来移去。我的天,她不会又在脑里开了小剧场吧?
罢了罢了,回归正题。李迭来找我的原因是——
“昨天我跟晴的样子,你们也都看到了,很别扭是吧?”李迭有些无奈,“其实这两个星期,她一直都这样……”
我和尤依面面相觑。李迭想必也看在眼里,苦笑着说:
“她对你们也爱理不理是吧?唉,我就知道……我悄悄找你们班的林兰打听过,她也跟我说了一样的情况。我本来很生她的气,觉得她有事瞒着我,不跟我说心里话。但我知道她对所有人都刻意回避的时候,就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然后那个男的来了,我的想法成真了……
“但是呢,再多的我也不得而知了。昨天把她带走之后,我想问她,她倒没怎么发脾气了,但就是不肯说……唉。”哀叹过后,他朝我们俯身,“我就想问问,你们知道些什么情况吗?”
“果然在这儿等着呢。”尤依眼珠一转,随即露出了坏笑,“你怎么知道夏雨知道你不知道的情况呢?”
我被她绕晕了,不禁扳起指头算来算去。李迭却似乎并不在意尤依的调侃,微笑着说:
“你们是她最好的朋友。有些话,她不会和我说,却会和你们说,这我是知道的。”
“哈哈,最好的朋友……你这顶高帽,我倒是很受用,就不知这位受不受用了……”尤依说罢,戳了戳我的胳膊。
我不满地把她拍开,接着注视李迭,不自觉地也露出了微笑。
有些话,她不会和我说,却会和你们说……哼,算你小子会说话。那么,我就大发慈悲地帮你好了。
“如果是这样,那你找对人了。”我稍微郑重了一点,“实际上,我觉得我可能找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李迭挑了挑眉毛。我见他来了兴趣,便继续道来:
“昨天我从那个男的嘴里,听到了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听起来,和我一个朋友的名字一模一样。”
“所以呢?”
“那个朋友,也是晴哥的小学同学。”我说,“几个月前,晴哥参加了一个古装大赛,就是这位朋友帮她做的衣服。”
我顿了顿,又说:“我怀疑,我和穆晴的这位共同朋友,就是那组照片里的另一位女生。而晴哥在和那个男的对峙的时候,说了‘藏起来’这样的话……
“所以,如果我的怀疑是对的,那事情的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