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一过,我们立即返校,没有耽搁一天。虽然在家的短短几天,作息和在学校也没太大的分别。
高中最后一个寒假,就这么匆匆地与我们告别了。
接下来,还会有好多个“最后”。高中最后一个学期、最后一次开学、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个夏天……
记得《武林外传》里白展堂说过,人生中有无数个第一次。只有往前看,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
那么,人生中会有无数个最后一次吗?从最后一次往前看,还会有什么呢?
我说不上来。
人生从第一次开始,到最后一次结束。旅程的结果早已注定,我们却在快逼近终点时,才不再自欺欺人,才学会认清现实,才学会接受和妥协。
告别的时刻到了。
6月8号一过,这所学校,这个高中生的身份,还有这段高中的岁月,统统将成为过去式。那些熟悉的人,一起生活了三年甚至更久的人,也会一个个地渐行渐远。
读再多次档,让时间再怎么倒流,也不可能改变这样的结局。
面对告别,既然任何的辩驳和改变都苍白无力,那就做点别的事吧。
也许可以——记录。
无论是文字,还是图像,只要能留下一些东西,就是好的,值得珍藏的。
我的记录方式,是相机。
“我有一台自己的数码相机。”我对文文说,“平时旅游的时候才会带出来,高三下期,我把它带到了学校。”
“你说的是这台相机吗?”文文一笑,打了个响指,一台小小的黑色相机,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还挺有神通的……我微笑着暗想,把相机打开,看到里面的照片,竟还都好好地活着。那都是我高三最后的几个月里,拍下的珍贵记忆啊。
既然这样,这段采访,就让我们一张张地翻阅相片,找寻关联的故事吧。
*
第一张照片,是全班八个男生的合照。倒计时100天。
“可别小看这张。”我说,“把我们八个凑齐可不容易。”
“为什么?”
“因为桥爷高三一开始,就离开学校,准备留学英国了。这张照片是他最后一次返校。找学校办一些手续之后,第二天他就飞去伦敦了。”
和熊原并称四班双柱、酷爱英伦摇滚的“桥爷”周桥山,提前与我们告别了。为了去英国读书,他已经准备了好久,最终在高三上期,踏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幸好,我们还有机会,在离别之前,把我们三年的情谊,留在这张照片里。
那些情谊,是怎么开始的?
回放:
(第三章)高一刚开学时,男生寝室里每天都热闹得很。比如那天,龚诚带来了一段视频,除我以外的男生便齐齐涌去,争着“看球”。只有我,缩在自己的床上,手机里放着动画,悄悄地关注其他人的动向,觉得好笑,又生怕他们找我说话。
那时的我,脆弱得一碰就碎,所以只能把自己关在内心的小屋。我会和这些男生说上话吗?甚至交上朋友,成为要好的兄弟?不可能的……
(第四章)但一切都是庸人自扰罢了。我永远都记得,高一运动会那天,我咬着牙跑完了1500米,理所当然地当了最后一名。在我羞愧难当的时候,龚诚和秦柘木,一人扛着我一条胳膊,把我带回了四班。
“挺好了,干得漂亮。”龚诚说,拍了拍我的背。
“坚持到最后,是我们四班的男人!”秦柘木也给我打气。
那时我就该明白的。只要我敞开心扉,这些人一定会对我送来温暖与善意。可惜那时我虽受触动,但还是顽固地躲进小屋。
至于怎么走出来的……
这就要说到下一张照片了。
*
“噢噢,尤依和穆晴呀~”看着显示屏,文文喜笑颜开。
两人站在学校大门附近的那处小水塘前面,背着手,露出轻快的微笑。尤依的笑灵动俏皮,穆晴的笑端庄典雅。倒计时88天。
“这是两人第一次合照吧。”文文说,“真的成好朋友了呢。”
“是啊。”我呢喃道。
两人现在已经无话不谈,可我很清楚,她俩的这段情谊,来得一点都不容易。
回放:
(第十一章)长久以来,尤依和许多其他女生一样,对穆晴充满了厌恶和偏见,背后没少说过穆晴的坏话。
(第十七章)但那么讨厌穆晴的她,却因为一个契机,和穆晴一起合作。这个契机,就是我的那次演讲比赛。一开始尤依那么抵触,找着机会就挤兑穆晴,可到头来,两人还是和龚诚一起,帮我完成了演讲。
在那之后,尤依的误会消除了一些吗?
我看向照片上的小水塘。它叫“峨眉一角”,常年无人照顾,已经十分脏乱,只有水塘后的那片假山看上去还像模像样。不过,尽管貌不惊人,这片水塘,已经见证过了许多故事。
回放:
(第三十一章)在实外,外卖一直是个无法绕开的话题。学校与学生之间围绕外卖,展开了无尽的斗智斗勇。比如,朝“峨眉一角”远望后门的话,就能看到一堵围墙。在那儿,楚承轩曾经试图接住来自墙外的外卖,却不幸被五爷发现,仓皇逃脱,然后被扔进墙内的外卖,砸中了五爷的头。
(第三十二章)暴怒的五爷最终揪出了楚承轩,我们班也被勒令严打外卖。穆晴想出了一个惩罚措施,而这个措施是……到教学楼下的停车场罚站,还必须得站在那间“闹鬼”的小屋前面。
(第三十三章)这个停车场,就在“峨眉一角”的斜对面。穆晴新政颁布两天,孙惠和尤依就先后中招。但因为和我的争执,穆晴一不小心,也被五爷发现带了外卖,然后自尊心驱使她主动受罚,跟着尤依一起,到地下停车场罚站。
(第三十四章)两人在晚自习下楼之后,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悄悄跟了过去,却在那里和尤依穆晴一起,亲眼目睹了“闹鬼”,被吓得魂不守舍,落荒而逃。当然啦,“闹鬼”都是假的,真相则十分荒唐搞笑……
抛开这个不谈,照片里的两人,就是从这之后,逐渐消除误会的吧。
然后,那一天,我、尤依、穆晴,我们三人在女仆咖啡厅碰头……
回放:
(第四十二章)在女仆店,我被豆师傅和爱生饭拖了出去,因此错过了尤依和穆晴的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据尤依所说,穆晴向她表示了困惑,表达了自己不愿让我太过失望的想法。正是这段自白,让尤依看到了穆晴的真心,选择抛下偏见,和穆晴成为朋友。
在那之后,两人的关系也有过起伏,但最终可以像照片里那样,亲昵地并肩而立,露出毫无芥蒂的笑容了。
能全程见证这段友谊开花结果,我感觉自己很幸运。偏见和厌恶,最终输给了彼此倾听的真心。
而两人的真心,不但敲开了彼此内心的壁垒,更帮助我走出了小屋,重拾对生活的勇气。
那又是两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从哪里讲起呢?
我先把目光放到了穆晴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