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光逐渐黯淡，为残破的机场笼罩上一层昏黄的滤镜。临时指挥所里，灯光已经亮起，驱散着角落的阴影。顾晓霜早就卸下了沉重的动力甲，腰上的手枪也放在铺满地图和文件的桌上，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空气中混杂的尘土、硝烟与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提示着晚饭时间将近。
莫莱拿着一瓶冰可乐走了进来，放在顾晓霜手边，“喝口饮料吧，你今天就早上吃了块压缩饼干对付。”
顾晓霜道了声谢，接过瓶子，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张标注着数个红圈的地图上，指尖无意识的敲击着地图上写着柏林的红点
“对了霜，ONI那边把新的情报送来了。”
“哦？”顾晓霜的注意力终于被拉了回来，她拿起可乐，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是关于流放者兵力的情报吗？”她指的是莫莱先前在地下指挥所的保险柜里找到的资料袋中关于敌人军指挥部位置的信息。
莫莱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微妙的表情，“不是，是关于敌人那批‘斯巴达战士’的。他们给我们送来了不少东西。”
“啥？”顾晓霜放下可乐，身体前倾，眼中带着探寻，“说。”
“首先，海军情报局很早就开始了调查，目前将所有非UNSC的超级士兵统称为禁卫军，或者说，切尼耶里。这个你估计没进军校时候就知道了，现在主要以雇佣兵和私人保镖的形式在战场上，然后他们最近也转变了作战方式，和最开始对标斯巴达用于特种作战不同，很多雇佣他们的人都将他们作为突破战线用的突击部队或者指挥部附近的警卫人员……甚至还有一部分督战的职能。”莫莱说完，将一份标注着“绝密”的文件袋放在桌上。
“嘶，这群九龙拉棺的居然也在这里啊。”顾晓霜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有过两个斯巴达四期空手干掉六个禁卫军的例子出现，但这群人出现在这里，总让顾晓霜隐隐有点头疼。“来这里干啥啊，他们不会想着吧这里打下来苟着吧？”
“鬼知道。”莫莱倒是一脸无所谓，“不过现在你知道为啥之前有车组报告说干掉几个穿着动力甲的敌人了吧”。”
当高城在无线电里报告的时候，顾晓霜还以为是有四期斯巴达叛逃，毕竟禁卫军她自己都没在前线见过几次，这次顾晓霜正好和他们展开了正面对抗。
“何止是连长他们，”顾晓霜的语气也沉了下来，思绪回到了几个小时前，“我也遇见几个，不知道咋回事，全跟疯子一样，按理说正常人看见人硬生生被动力槌砸成那样士气早崩了，他们倒好，子弹打不穿还跟那硬打，就为了掩护他们师指挥所撤离。”
“没错。”莫莱翻出一份文件，“根据刚才我们从地下指挥所缴获的资料，尤其是那份指挥部人员名单来看，每个敌人师一级单位的指挥所都会有两个禁卫军小队。高城连长在外围遇到的，很可能是另一支负责外围警戒的。而你带队冲进去时遇到的，估计就是那支贴身护卫。”
正当两人陷入沉思时，门帘被掀开，高城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说，两位首长。”高城走了进来，他脸上的迷彩油还没洗净，混合着汗水和尘土。
“高副营长。”莫莱对着高城练了点头，她知道，作为顾晓霜实习单位的连长，顾晓霜向来很尊敬他，当然这份尊重也延伸到了莫莱身上。
“你们俩也别光顾着看情报了，”高城指了指门外，“炊事班那边饭马上出锅。先过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从早上到现在，你们俩都没怎么歇过。”
顾晓霜这才感觉到腹中空空，饥饿感伴随着疲惫一起涌了上来。她点了点头：“算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三人走到临时搭建的野战食堂，炊事班的餐车正冒着热气，贞德正拿着三个饭盒招呼他们过去。在这里没有法式浓汤，只有大锅的蔬菜炖肉和管饱的馒头，米饭和面包，但这股食物的香气在此刻却胜过一切。
机场的废墟上，幸存的航站楼残骸被临时征用。士兵们就在这片断壁残垣中，或坐或蹲，捧着饭盒狼吞虎咽。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热气，暂时压倒了硝烟和焦糊味。一天的激战消耗了所有人巨量的体力，此刻的热食无疑是最好的慰藉。
顾晓霜端着满满一饭盒的蔬菜炖肉，两个馒头和半块面包，高城和莫莱跟在后面，顾晓霜正在给他们三个人找个能坐下来的地方，这时候，零零散散正在吃饭的战士们中间有一抹青色引起了顾晓霜的注意。
“就那吧。”顾晓霜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指了下那个位置。
………
“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墨汐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僵得像一块钢板。她被“安排”坐在自己最憧憬的人们中间。
几天前，能和苏天征、威廉尼采同车，甚至在苏天征身边过夜，已经让她感觉像是在梦里。而现在，她试图让自己缩小，再缩小一点，好躲开身边武帝那如山岳般沉稳的气场，和另一边岚之王若有若无的凌厉。
而她的斜对面，是摩根勒菲，那个传说中的魔女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直接穿透她的身体，看清她灵魂深处的每一丝慌乱。更要命的是，正对着自己的，是始皇。
不是书里的图片，也不是电视里的视频，就是她本人。而穿着UNSC制服的她正平静地、用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吃着从炊事车里打来的蔬菜炖肉。
这一切的组合，让墨汐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一不小心吸入了什么未知的致幻气体。
但远处零星的枪声、身上战术背心的重量、以及手里那份味道出人意料的炖肉传来的温度都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自己发出一点不合时宜的声音。她努力想拿起勺子，但她发现自己的手在轻微发抖。她赶紧把手收回来，紧紧抓着自己的膝盖，低着头假装研究饭盒里的土豆。
就在这时，她感觉光线一暗。
墨汐抬头，看见宛如散步一样，甚至连头盔都没戴的顾晓霜走了过来，手里端着堆成小山的食物。她就那么悠哉悠哉地，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这张桌子的“含金量”有多恐怖。
顾晓霜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一个是之前见过的高副营长；一个是造物议会的“1st”莫莱；最后一个……
墨汐的呼吸停滞了。
白色的头发和黄色的眼眸，那是法兰西帝国的皇帝，贞德冕下。
“咋样，我们食堂吃的习惯吗。”顾晓霜毫不见外地找了个空弹药箱，一屁股坐了下去，就坐在几个人之间的空档里。
“味道不错，霜。”素言说着，又用极其优雅的仪态往嘴里送了一块炖肉
而岚之王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又继续消灭饭盒里的肉和蔬菜，摩根勒菲轻笑了一声，而始皇则抬眼越过顾晓霜，紧盯着她身旁的莫莱。
贞德和莫莱也跟着坐下，贞德正好坐在了墨汐的身边。墨汐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干净的清香，这让她更加手足无措。
然后，一句话打断了墨汐的思绪，也几乎让她当场昏过去。
“老顾，你女儿啊？”高城扒拉着米饭，看了一眼顾晓霜，又瞥了一眼从刚才就一动不敢动的墨汐。
“啊不是…我…她…那个。”墨汐被这句话砸得措手不及，脸“轰”的一下全红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甚至不敢去看顾晓霜的表情。
“连长，我家墨汐一直有点在意这事。”顾晓霜倒是很淡定，凑到高城耳边小声帮墨汐解了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
“这孩子，真是。”高城哈哈一笑，咬了口馒头，站起身来，“算了，你们这桌吧……分量太重，我这一个小小的少校扛不太住。”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穿着UNSC制服的始皇，“我回营里看看，走了啊。”
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没事，连长一直这样。”顾晓霜安慰了一句，然后终于开始对付自己的晚饭。她咬了一大口馒头，含糊不清地对始皇说道：“陛下？怎么了？”
始皇的目光从莫莱上移开，落到顾晓霜脸上，平静地开口：“和你没关系，霜儿。”
“你……”贞德声音在耳边响起，墨汐一个激灵，猛地转过头。
贞德正微笑着看着她：“你是墨汐？我听她提起过你。别紧张。”
“我…我…是！冕下！”墨汐激动得差点站起来，结果脚踢到了弹药箱，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她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但更多的是窘迫，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噗。”顾晓霜没忍住，笑出了声。
“别笑了，霜。”莫莱也有些无奈，她递给墨汐一张纸巾，“擦擦汗。放轻松点，我们都是她的朋友，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家人，就当是出来吃饭就行。”
墨汐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周围，发现所有人都在用看自己孩子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诡异又真实的一幕，终于让墨汐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稍微松动了一点点。她深吸一口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然后，终于鼓起勇气，拿起了自己的勺子。
她决定了，在这种被当团宠或者吉祥物的情况下，绝对不要开口说话，只要安静地把饭吃完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