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沈熠的声线有些沙哑。
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领着一个小丫鬟走进屋内。
“沈三少爷，您的药已经煎好了。”
中年男子对身旁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立即端起一个青瓷盅，恭敬地递给沈煜。
“多谢。”沈熠接过青瓷盅，示意中年男人先行退下。
待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沈熠揭开盖子，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药汁。
“张嘴。”他说。
“这是什么？”余桑晚皱起眉，戒备地盯着沈熠手里的青瓷盅。
盅中汤药浓稠如胶，漆黑似墨，闻之刺鼻，她猜测这大概是某种避子药，甚至有可能是堕胎药。
三天前是余桑晚的危险期，她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折腾了两天，要是没能揣上主角的崽，那岂不是亏大了？
两年半前，余桑晚刚成为练习——不是，刚穿越过来变成沈熠未婚妻的时候，就知道他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而她，不过是主角脚下的一颗垫脚石罢了。
只是，她与原主的灵魂融为一体，同时也融合了原主的感情，其中，就包括改变川澜宗破灭结局的决心。
原主是退婚流女配，也是命中注定的败犬角色。
有人说，只要原主不退婚，川澜宗就不会覆灭，赤帝亦不会崛起，天下最终会落到鬼帝手里。
可笑，这么荒诞无稽的言论，原主在得知自己未来的命运之后竟信以为真，她竟认为川澜宗覆灭的真正元凶是她自己。
明明幕后有那么多大手在暗中推动这一切，可她却偏执地认为是她毁掉了川澜宗。
连带着余桑晚现在的另一半灵魂，那穿越过来前是男性的那一半灵魂，也对此深信不疑。
所幸，她身为穿越者，自己携带的也有金手指，叫男主养成系统。
虽然，这个系统的所作所为，更像是月老系统，而非养成系统，但只要它能帮助余桑晚改变川澜宗结局，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她带着目的接近沈熠，最后却动了情。
且不提她最后的结局是彻彻底底地沦为败犬，也不提沈熠结局娶了两个女人，光他有不少红颜知己，她就无法忍受。
她是穿越者，她的一半灵魂是男性，另一半灵魂是高傲的大小姐，她更不是恋爱脑。
共侍一夫？
绝不可能！
她穿越前见过兄弟为了利益反目成仇，见过夫妻因为出轨拳脚相向。
她有能力伪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物，她有本领扮演好父亲与母亲的角色，她只是无法自己一个人生育而已。
沈熠是天命之子，他的孩子也注定不凡，并且，现在的沈熠还很干净。
所以她才会回来，在她丢下系统，离开宗门，舍弃家族，看开感情后回来。
只是不曾想，沈熠何止是牲口，简直是魔兽，他竟然是双刀流。
余桑晚好不容易建立的觉悟，在铁一般的两根事实前，轰然倒塌。
直到她被弄得情深意乱，她没有克制住，她选择了投降……
“这是修复经脉的药物，你短时间内动用了太多次远超你目前境界的力量，根基有损，必须下狠药治疗。”
沈熠说完，将汤匙强硬地塞到余桑晚嘴边，不容拒绝地让她喝下。
汤药入喉，辛辣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全身，苦涩的药液滑落腹部，令她不适地拧紧了眉。
她暂时强忍住呕吐的冲动，问：“这药物没有什么避子的药效吧？”
“你想怀孕吗？”沈熠忽然低笑出声，语气充满暧昧。
“你现在算早孕，早孕对身体不好。”他补充，“等再过段时日，我们可以试着考虑一下孩子。”
“不劳您费心，这是玄幻世界，我也成年了。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有或者没有。”余桑晚缓过劲来，面无表情地盯着沈熠，冷冰冰地发问。
她只关心自己肚子里可能会有的孩子，如果答案是“有”，她会立马将它吐出来。
沈熠沉默片刻，摇头道：“没有，但你也没怀上。我……”
他顿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向余桑晚，“我提前做了避孕措施，我不知道你想要孩子。”
余桑晚微怔，随即露出几分嘲讽的神色。
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好像一个小丑。
她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语调平静道：“我知道了，接着给我喂药吧。”
“嗯，好。”沈熠点点头，舀起一勺药汁，继续劝慰，“从我们目前的处境来看，要孩子并不是理智的选择，我以为你不是……”
（大哥，嫂子是想去父留子！）
系统出声提醒，沈熠闻言，手停留在空中，愣愣地看着余桑晚。
余桑晚抿唇不语，眼眶却悄然泛红。
“你想得很美。”沈熠放下汤匙，伸出手掌，轻柔地抚摸余桑晚乌黑顺滑的长发，“但永远不会成功。”
这句话令余桑晚心跳漏了一拍。
她猛然抬头瞪着沈熠，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我、我听不懂你在……”余桑晚脱口问道，又飞速捂住了嘴巴。
她的反应，与掩耳盗铃无异。
沈熠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眸光幽深地望着余桑晚，声音低沉道：“别装傻，你能听懂，对不对？”
“我……”余桑晚咬着牙，倔强地梗着脖子，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撒谎。
“你不想留在我身边，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为什么？”
“我……”余桑晚的声音越来越弱，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你不用回答，不用。”沈熠轻叹一声，将她揽入怀里，温热宽厚的大掌轻轻地按摩她纤细的腰肢，仿佛安抚幼猫般温柔缱绻。
“你有你的主张，你有你的成见，我无法理解，但我可以忍受。哭吧！哭完了，你心情也就会好点了。”
“我……”余桑晚想说什么，却哽咽难鸣，眼泪扑簌簌地往外冒。
沈熠抱着她，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哭泣，一遍又一遍地哄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啜泣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沈熠松开手臂，坐在床沿，凝视余桑晚熟睡的侧颜许久，突然倾身吻住她的唇瓣。
他的动作极尽温柔，似乎怕惊醒梦中的人儿。
良久，他才恋恋不舍地移开，替她盖好薄被，拉上纱帐，走了出去。
“贤侄，怎么样？”
沈煜刚走出宅子，就被一名中年男子拦截了去路。
男子身材魁梧健硕，相貌与余桑晚有几分相似，嘴唇紧绷着，透着股凌厉和威严。
他是余家族长，余桑晚之父，余商。
“不错，多谢叔父。”沈煜道。
余商摆了摆手，“贤侄不必客气，我那倒霉女儿死了，只能找一个替身赔你。她是青楼出身，你不介意就好。”
“巫山楼花魁苏千羽，那是多少人的梦中情人？我怎会介意？”沈熠继续虚与委蛇。
……
沈熠离开后，余桑晚睁开了眼睛。
少女坐起身，掀开纱帐，端起一旁的汤药，一饮而尽。
她走在窗台旁，看着夜风吹拂柳梢，心中思绪万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