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解决一个……”
我轻轻放下黑衣人的尸体。
那边被我魅惑小混混现在也躺在地上抽搐着,黑衣人下手是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刀伤很深,而且按照这个出血量,十有八九是没救了,况且我也不可能带着他再去找医生。
“对不起了。”
我以爪击刺破他的脊椎,至少这样能减少一点他苟存时的痛苦。
我匆匆收起黑衣人拿着的两只匕首,虽然我不会用这玩意,也没有联系过什么投技,但是有武器的总比没有要好。我现在必须精打细算每一份魔力。
“塞尔!她在哪?”
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屋顶上突然传来另一声呼喊。
可恶……居然回来的这么快吗?我立刻猫到一边的死角。
我没看错的话,这个被叫做皮格蒙的黑衣人是使用弩箭的,不能确定他是否还会近身战斗,贸然进入正面交战对我非常不利。
“塞尔?”
同伴没有回应显然是让他起了疑心,但是我现在也不敢随意移动,右肩上时不时发作的伤口让我没办法快速且隐蔽的移动,万一被他发现了,他当然可以轻易从房顶狙击我。
“塞尔!”
黑衣人落地声在我附近响起,水声溅起,他现在应该是在查看同伴的尸体。
“可恶啊!塞尔!那个混账竟然杀了你!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呵呵……就算我没有杀了他……你也不会放过我吧?
抱歉呐,我要活下去。
那个塞尔也许是个好父亲,好儿子,好朋友,好同事……
也许有很多人都在等着他回去,很多人都会在他的葬礼上悲伤地哭出来……
但是我要活下去,所以他死了。
我是不会愧疚的,就算这个世界或许没有任何人是在等我回去,但是……杀人者,总应该做好被杀的觉悟。
有资格开枪的,只有做好赴死的准备的人,否则的话还不如像我一样趁早逃跑吧。
所以你也去死吧……
潜伏于阴影中的我,悄无声息地对着皮格蒙的脑袋丢出一记暗影枪,但是兴许是魔力的汇聚或是我的杀意被他所感知到,猛地扭身的他只有肩膀被重创。
“啊!”
左肩被重创,但是他却还是没有无力到不能战斗,皮格蒙奋力后跳拉开距离。紧紧地盯着我所处的阴影中。
我走出藏身处,不能让他有机会去求救。
“是你!”
他表情痛苦且恐怖地瞪着我。
“就是你……就是你杀了塞尔!”
“很生气啊?”
“你这该死的混账!他可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但你杀了他啊!我要给塞尔报仇!”
“嗯……”
报仇啊……为了谁而战嘛?
对不起,我不懂。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有谁走进过我这冰封且发霉的心里呢,我可从来没有对谁发自内心的笑过呢。
人是只会在乎自己圈子内的人的。
“你们魔族果然都是群冷血无情的家伙!你们没有心!”
“噗……没有心?”
唯独这句话我没办法无视。
我笑了出来,甚至忘了自己其实正在生死攸关的地步。
“不,我有哦,我也有在乎的人类,我也为了她们拼过命……如果说和其他人共情,在乎其他人的感受,表现的良善就是有心的话,那我有哦,心。如果塞尔也是我在乎的人,是我认识的人的话,那让我为了他去死,说不定我也会这么干哦。”
“但是……”
我汇聚起暗影枪,皮格蒙绷紧神经准备闪避时,才发现这道暗影枪并不是冲着他去的。
我的目标是塞尔的尸体。
“我不认识他啊。”
汹涌的暗影和动能宣泄于肉体之上,将这可怜人的尸体炸得血肉模糊,头颅破碎。
“你这混蛋!”
皮格蒙失去理智的不顾自己的伤势向我冲了过来,愤怒让他驱动自己魔力释放的风刃都变得狂暴且混乱。
我只是几个扭动身体就躲了过去,然后不仅不后退,向气势汹汹地他突进。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向我砍来,我没有十足的信心来格挡这种攻击,闪避到一边的同时对他握着匕首的左手使用幻痛。吃痛的西格蒙大声惨叫着,但是却没有让他丢弃武器。
近身格斗技巧我当然不如这些训练有素的执行人,皮格蒙的匕首划破我的左臂,吃痛间我手腕的力量一松,没有捅进皮格蒙的心脏,而是扎在了他的肋间。
几道风刃袭来逼得我不得不后退,我也将精神系的技能全开,利用他们妨害皮格蒙的专注力。
我再次上前,以火焰隐蔽身形,同时强迫皮格蒙后退。
“什么……!”
但是没想到他没有躲避火焰,而是硬生生地冲过烈焰,接着势头将我撞开。
“别想跑!”
还没等我站起来,他立刻丢开着火的斗篷,然后跨坐到我身上利用体重压制倒在地上的我。
匕首直逼我的脖颈,但我勉强用左手的黑暗利爪格挡下来。
他握住匕首的皮肤因为火焰而变皱,同时又因为用力而渗出鲜血。
“喝啊啊啊啊!”
不用想也知道,他现在肯定是疼的要命,也幸亏于此,凭借我的力量也能和他势均力敌。
但是,你不过是现在才打算拼死决斗……
而我从一开始就是赌命前行。
我已经没有剩余的魔力再将右手附着上黑暗之抓了,捡来的匕首也在被撞开的时候掉了出去。
但是我还有这个。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我拔出自己右肩上那根带有倒钩的弩箭,不出我所料,钩连着肉的弩箭被拔出的时候疼的要命,出血量怕是能把以前的我吓晕过去。
但是我赢了……
“混账……”
我将弩箭插入皮格蒙的脖子,然后用力地划开,搅动着他的动脉和气管,将它们全都破坏。
“累计经验达到需求,等级提升至LV20。”
尸体无力地倒在我的身上,要是没有周围的鲜血还有尸体,这一幕被看见了一定是会被人误会的那种。
这家伙简直死沉,但是现在我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我赢了……
高度兴奋所屏蔽掉的感官很快又复苏了过来。
这会从肩旁上传来的要命痛感正告诉着我我刚刚到底干了多夸张的事情。
什么嘛……我还是挺厉害的……
唔……意识有点模糊了。
我想要抬起手腕再咬一口自己让自己清醒过来,但是身体沉重的脸胳膊也抬不起来,甚至连咬自己嘴唇都有些没力气。
迷蒙间我听见从远方街角传来的微弱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但是我现在连拟态都没有维持住。
看来……是要死在这啦……
以前听人说,人在临死的时候,总是会回顾起过去来。
自己做错了什么,自己有什么遗憾,还有那些自己在乎的重要的人们。
临死前最后一刻的我,该想起谁呢?
谁也想不起来啊……这个世界上没有我重要的人……
哦……有了……
对不起……爸,妈……
“坚持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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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
我还活着呢?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我又躺在莱莎的床上了。
“醒了?”
坐在床边的的齐格飞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但是眼神却有些飘摇。
“你救了我?”
“不是……”
齐格飞摇了摇头。
“是卡迪拉克。”
“他?为什么他会在那种地方?”
这个答案倒是让我有些吃惊。
“那小子乱跑惹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做哥哥的,总得给这些做事不过脑子的弟弟妹妹善后啊……”
我身上的衣服又被脱光了,肩膀上被紧紧地缠上了绷带,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也都用药水处理过了,至少疼痛感已经没有那么强了。
“又是莱莎弄得嘛?”
我苦笑着问道。
“不……这次是我给你处理的。”
说着,齐格飞指了指我的身体。
尾巴暴露在空气中,伸手能摸到头上的犄角,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多了一对蝠翼一样的肉翅收在我的背后。
看来这次我昏迷的时候拟态并没有维持住。
“她们都已经知道了?”
齐格飞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是卡迪拉克还不知道,我们没告诉他,他带你回来的时候似乎你还是人类的模样。”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事已至此,之后该做的是想办法面对特蕾莎她们已经知道了真相的事实,不管她们怎么想,我都得承受着,现在的我不得不依靠她们。
“我昏过去多久了?追兵怎么样?”
“没多久,大概也就7,8分钟,当时卡迪拉克带你回来的时候应该没被发现,但是他们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找上门来,那小子带你回来的时候留下了一路的血迹……”
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想明白,那就是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要帮我?你不会在骗自己说那几具尸体不是我干的吧?”
如果是卡迪拉克发现的我的话,那他当时一定看见了我身边的那几具人类尸体,他肯定也已经告诉齐格飞这些了。
齐格飞之前就跟我说过,他会帮我的前提就是我还没有危害人类,但是现在我不仅杀人了,而且杀的还是教会的人。
“送佛送到西咯,卡迪拉克都已经冒着风险把你带回来了,难不成我还能把你砍了再拖出去?”
齐格飞耸了耸肩。
“况且,你救过特蕾莎一命,那些教会的执行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些狂热宗教分子罢了……他们手上的人命可不比你少。”
允许模棱两可是一个人最大的智慧,无论哪个世界都没有绝对的正义,对与错只不过是立场的不过。
我很庆幸这次齐格飞选择了站在了我这边。
“谢谢,真心的。”
“要说谢谢的话就留给特蕾莎说吧,我们不会和你一起走,但是特蕾莎说她要带着你逃走,在路上照顾你的伤势……要知道,这可已经等于是叛国了。”
叛国吗……
很像是特蕾莎会干的事情呢……这家伙就从来不会考虑这么大的事情。
“能动了就先出去吧,你原来的衣服已经穿不了了,莱莎说给你准备了一套全新的。”
“我知道了……”
我简单地披了一下毛毯,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伊莎贝拉!”
守在门口的特蕾莎一看到我就激动地叫着我的名字抱了上来。
“轻点轻点!”
“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特蕾莎反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苦笑着。
“为什么是你快要哭了啊……”
“因为……因为伊莎贝拉你差点死了啊……”
“齐格飞说你要跟我一起走?”
我凝视着特蕾莎,还是有些疑惑。
“明明不用管我也可以的,你还有那么多在乎你的人啊,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魅魔啊,你选择了我的话,可就是把其他人都给丢下了哦?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啊?”
特蕾莎听了我的话瞪大了眼睛,就好像我说的话就是这么匪夷所思一样。
“你真的不明白吗……?”
我摇了摇头。
“如果是因为我救过你一命的话,也请你不要太过意不去,不过我也真的没有什么利用你的想法的……”
“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啊!”
我话还没说完,特雷莎突然大吼了起来。
“为什么你又要露出这样悲伤的眼神啊!为什么你一直要带着这样孤单的表情啊!为什么你就不能自然地接受别人的好意啊!这个世界对于你来说难道真的连一点温暖都没有吗!魅魔又怎么了!我不在乎啊!你和那些吸取精气的寄生虫又不一样!你和我又有什么不一样?你是我的朋友啊!我想要陪在我重视的人身边难道需要理由吗!”
特蕾莎的声音泣不成声,就这么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哭了起来。
我一下子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被特蕾莎抱住的伤口超疼的,不过这个时候应该要回抱住她吧?
“至少相信一下我吧……无论是你的自卑还是体贴……都让我很悲伤啊……”
我说不出一句话来。但是我至少应该说点什么……
心里总有一种躁动感。
倒底是为什么呢?
特蕾莎说我们是朋友……我们究竟是何时成为的朋友呢?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抱歉……我一直都……
没把你当朋友……
“好了特蕾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齐格飞拉开特蕾莎,一边的莱莎则是捧着一套新衣服走了过来。
“伊莎贝拉……这是给你的。我也没什么别的东西能够给你了。”
莱莎看了一眼一边抽泣着的特蕾莎。微笑看起来有几分无奈。
“你也知道的,我只是一家服装店的老板,所以能给你的也只有衣服了。”
莱莎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现在就穿上吧。”
“嗯。”
这套定制的衣服自然是契合我的身材的。内衬是白色的长袖高领衬衫,袖口上缝成了波浪花边,宽大的袖口自然地露出了我白皙的手臂,充满了知性气息。
带有兜帽的披肩外套则是黑色的,披肩领口处用一个黑桃型的搭扣连接,皮革质感的披肩深棕色披肩上有许多装饰用的补丁,杂乱的缝合线有一种独特的狂乱美感。
兜帽同样是皮革制成的,但是在额前的帽尖上有缝进了一块小小的金属片,让兜帽可以完全垂下罩住我的脸,整个兜帽非常的大,带上之后头发也不会因为被裹紧而感觉难受,充分展现了阴郁以及冷淡的气质。
素黑的裙子用多条皮腰带束紧,还有装饰用的铁链系着一块倒十字,展现不羁和叛逆的风格。
整套衣服突出展现的反而是阴郁还有冷漠,但又将知性以及热忱隐匿于外表之下,不似娇艳的牡丹,不似深情的玫瑰,更不像纯洁的百合。穿上了这身衣服是我更像是一朵不详的彼岸花。
“当时特蕾莎给你买的那么多衣服应该是带不走了,还好这件定做的衣服本身用的都是坚固耐用的材料,而且还画上了自动修补的符文,至少不用担心衣服破损的问题了,刚刚知道了你是魅魔之后我临时改了几个地方,可不要嫌难看啊。”
我也注意到了这些地方。裙子后面开了一个小口,宽大的兜帽可以兜住我的犄角,衬衫上裁了两个对称的口子。
“非常感谢……”
“嗯,照顾好特蕾莎,虽然是她说要照顾受伤的你……但是你也知道的吧?这家伙根本让人放心不下啊……”
“深有体会……”
莱莎露出动人的笑容,眼底下却又有几分悲伤。
“那就快走吧,从后门走,特蕾莎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一些应急药品还有食物也都已经装上去了。”
特蕾莎已经恢复了过来,擦干尽自己的眼泪,止住抽泣。
“我们走吧。”
“嗯。”
“说起来,卡迪拉克哪里去了?”
我突然发觉黑发少年一直都没有出来露面过。
不管怎么说,救了我一命的也都是他,如果没有他的话,我现在怕是尸体都凉透了,所以真的应该好好感谢他一下才行。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们没告诉他你是魅魔,背着你回来之后他还一直缠着齐格飞问要是你死了可怎么办呢。”
“总之真的是非常感谢他了……”
我坐进马车驾驶前室,拉下兜帽,看着“妖精之风”的后门慢慢关紧。
送别的话不需要说太多,如果还会再相见,那就不需要给对方太多的离别感伤,如果是永别,那更不需要给对方留下挂念。
“走吧,特蕾莎。”
“走吧……”
马蹄轻轻地踏在石砖铺就的道路上,魔导电灯屏蔽星月的光辉,拉下无限绵延的黑影。鳞次栉比的房屋属于一个个团聚的家庭。
天下何处无旅人?但是迷失了归处的旅人又该定居何方?
至少,现在的我有了这么一辆小小的马车,还有一位愿意陪我走下去的……朋友。
我又一次掏出了挂在胸口的【逐梦者印记】,星辉之下,栩栩如生的龙头像是在咆哮,像是在诉说。
但是也许,它其实是在倾听,倾听呼唤它的声音。
我突然发现这个印记对我有一种强烈却又莫名的吸引,我近乎狂热般痴迷地注视着它。
逐梦者……
就是孤独的。
车速慢慢减缓,正当我好奇地抬头看向特蕾莎时,先看到却是一道身披黑袍的人影,带着阴郁而又不详地气息挡在了我们的前面。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
被铁链拴着的短柄镰刀带着破空的气势宛如新月横扫般袭来,但是却是割断了拉车的马的缰绳。
“……你能逃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