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对手友好交流之后的苏荨将手机息屏，盯着窗外的火烧云沉默了半晌，随后长舒一口气。
开始有序地收拾起了办公桌上装样子摆出的各类专业书籍，以及办公桌下的外卖盒子，当然还有口袋里面的泡泡糖纸。
在真正的夜幕降临的时候，苏荨像是一个周一上学的学生一样瘫坐在办公椅上，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挂在苍白得有些病态的脖颈上，极其不愿意面对即将要上班的现实。
缓缓坐直了身子，苏荨没摸到最近才戒掉的烟，只好拍了拍掌，在寂静一片的房间里面显得有些突兀：“下一个。”
随着声音的落下，整个办公室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不少，寂静的办公室在那一声掌声之后又出现了许多窃窃私语，让人不由得仔细去聆听，但也什么都听不清。
整个环境都变得压抑，窗台上面的吊兰却焕发新生一般抽出崭新的，暗红的枝条，飞快地席卷了整个办公室，如同爬山虎一般遍布每个角落，将其变成一颗被血管包裹的心脏。
苏荨饶有兴趣地看着办公桌前的那一片漆黑，连光线都吞噬进去的暗。
“不要过来......不要......”几乎在房间内窃窃私语快要进化成吵架的时候，面前的凳子上坐上了一位穿着白色棉质睡衣的少女，不过此时她的状态并不是很理想，双手按在自己的脑袋上，将长长的秀发揉的杂乱不堪，口中还在不停嘟囔着什么。
苏荨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等待少女察觉到环境的变化，并向他提问。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少女提起了对面前这个白大褂的警惕，虽然她满是血丝的瞳孔和近乎嘶哑的声线比起苏荨更加恐怖一点。
“我是心康医院的苏医生，这里是我的办公室。”苏荨并没有明确的职位，只是因为他在医院暗面的工作让刘垚不得不给他安排了一个读报告单的位置。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我自己的房间吗？”说道自己的房间，少女又一次呼吸急促，半晌才缓过来。
苏荨也不是什么恶魔，面前的少女都折磨成这样了，他递上一杯热茶，一边安抚着少女的情绪一边回答道：“因为你病了，而我是医生，说出你的需求，我可以帮助你。”
少女没有接那杯茶，反而是警惕地看着苏荨，想从对方的死鱼眼和厌世脸上找出什么。
“你......真的可以，帮助我吗？”直到现在少女仍然有些犹豫，如果不是她被折磨得近乎崩溃，也绝对不会将安危莫名其妙托付给一个陌生人。
“当然。”苏荨指了指身后的各种锦旗，“从未辜负患者的期望。”
终于下了决定，少女先喝了一口递来的热茶，有些清苦，随后在满是血红藤曼的房间内说出了自己的下一个问题：“你想要什么？”
这几乎是常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助你，越大的问题，就代表对方需要更大的利益。
苏荨举起右手，食指和大拇指相互搓捻。
少女一愣，随后松了一口气，自己目前最不缺的就是钱。
“那么这就算是挂了号了，现在详细说一下你的问题吧。”苏荨拿出一个笔记本，翻了半天才找到一页没有井字格和海绵宝宝的空白。
深吸一口气，患者这才开始直面自己记忆中那梦魇般的恐惧。
“最开始是在学校，我留下来为班级活动的收尾打扫卫生。”
顿了顿，似乎接下来的一幕曾给她极大的冲击。
“当时老师和同学都走完了，我打扫着发现还有一个同学躲在树荫里蹲着，并且一直在颤抖，因为当时那一块还有不少的垃圾，我就打算让他先离远一点，我好打扫。当时我什么也没多想，上去点了一下他的肩膀。”
“然后他就转过头来，用没有眼球的眼眶看着我，他的左脸是腐烂的，右脸上面还有各种牙印。”少女这下把苏荨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才说出下半句，“他和我说，我找到他了，该他来找我了。”
苏荨思索了一会，随后示意浑身已经开始颤抖的少女继续往下说。
“接下来他就仿佛阴魂不散一样跟着我，无论我到哪里去，人多还是人少，他总会在我眼角的余光中不断走过。”少女抱住了自己，企图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增加一点安全感，“最恐怖的是，他每天傍晚都会变成或是走丢的小朋友，或是便利店的店员，或是小区的保安，和我说上那句......”
“你找到我了，该我来找你了。”苏荨毫无感情地复述出几乎要成为患者梦魇的这句话。
吓得面前的少女快跳起来，紧盯着苏荨完好的脸庞才松了口气。
“你这问题有点麻烦啊。”苏荨这么说着，但连眉头都没有一点要皱起来的迹象。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少女又提起精神：“医生，我真的快被他搞崩溃了，你帮帮我吧医生。”
“瞧你这话说的，救死扶伤是我职责所在。”苏荨把什么都没记的笔记本又合上，“你确定你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学校里面？之前有没有见过他，比如说背影或者什么不起眼的小角落偶然瞥过一眼。”
“呃......”少女犹豫了起来。
“这样吧。”苏荨再给少女倒了一杯热茶，“先喝下这杯茶，喝了这杯茶回去你可以安稳地睡一觉，明天我会来找你，你带我进学校里去看看。”
少女点了点头，小口小口地喝着茶，在苏荨的等待中她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你确定我喝了这杯茶之后回去不会再被他找上吗？”
“我确定。”苏荨从接待患者到现在总算有了点笑容。
“那我能不能......买一点？”少女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当然可以，但这治标不治本。”苏荨从身旁的暗红藤蔓上取下一袋茶叶。
“哦哦。”少女如获至宝。
“算上你刚刚喝的那两杯，共八千四百元。”苏荨的笑容越发灿烂，“噢对了，明天我去找你的路费依旧需要你报销。”
“祝您早日康复，李欣怡。”
少女愣了一下，随后握上苏荨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