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破旧但整洁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充满了古东洲村庄的风格。房门仅仅是用一张泛黄的布料制成的屏风，窗帘是竹片织成的，一只鸟儿在窗边吱吱乱叫。地板铺着几张残旧草席。
离躺在一张床上，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他的右手……已经被自己砍断了，上面绑着纱布，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药味，但是好奇怪，他竟然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几个村民围在离的床前痛哭着。
“巫师大人，我们要怎样才能救你？”村民一边哭一边问。
“……”离沉默了一会，说：“我今日无论如何都会死去，不需要太难过。我已经无法再……再守护你们了。对不起。”他在这时没有看向那群村民，而是看向了窗外的小鸟。
村民们泣不成声。
“在我死后，请将我的尸首焚毁，并将我的骨灰分成三个部分，洒到三个不同的河流中。”他微笑着说，双眼看向的始终是窗外的小鸟，没有望过守在他床前的村民们一眼。
他的尸首绝对不能重聚，因为他的身体是封印恶魔的媒介。若有心人用他的尸体召唤恶魔，后果不堪设想。
“……”村民并没有说什么。
“出去吧，在最后这个时候……我想一个人静静地休息一会。如果风铃响起了，你们就能进来收拾我的尸首了。”
他们默默地离开了。
离始终微笑着，看向窗外。
“……下雪了，好冷。”他不知道在对谁说。
他坐起身来，卷起窗帘，将窗外的小鸟小心翼翼捧在左手手心上，又将它放回窗边。
“离。”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离知道她是谁，灾难神——寂。
“怎么了吗？神。”他淡然地回应。
“……离，我会使你复活的！”寂走到离的床边，用力抓住他的双肩。
“……”
离确切再对她说了一次：“我很清楚我自己的状况。我的灵魂已被巫术反噬，不可能再复活了，就连转生也办不到。我说过了，我不后悔这一切，你不必自责。”离逃开她的视线。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因为我而死？我只是一个杀戮无数的邪恶之神，我甚至想要夺去你的性命！离，你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寂揪着离的袖口，厉声质问。
然而，离只是冷冷地回答：“……这只是我身为巫师的责任。你不必多想。”
“你的责任难道不是保护这个村庄吗？你死了还怎么保护这里啊？你不过是个守村巫师，竟将神明的生命视为责任？开什么玩笑？你也太狂妄了吧？！”寂一边说，一边流着泪。
他凝视着寂。
“……”
责任？使命？我为了这些事活了十几年……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连名字都不是为了我自己而存在，大家连我的性别都不感兴趣，只要我能好好的守护村庄就行了。就连我的孪生哥哥都厌倦这种生活，选择背叛了我……
离的人生啊，对他自己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为什么不说话！”寂继续质问。
离笑了笑。
他说：“那好吧。我承认那是我自己的决定……和‘巫师’这个职业无关，想要救你是我自己的决定。”
离微笑，用左手揩干寂脸颊上的眼泪。
……他根本不想活着啊。他不想只是为了巫师这个职业活着啊！
寂只是有点错愕的看着离。
他继续说到：“救你是我作为一个人类，作为一个男性所做的决定。也许，这就是爱情……就算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也从不后悔。”
他只想做一些和平凡人一样的事。像个平凡的少年一样，走着正常的人生轨道。而不是像个工具一样，只为他人而存在。
“……你是白痴吗？”寂咬着牙斥责离：“你知道对于神来说，人类到底是什么吗？我们只是拥有和你们一样的外表，但是我们不是同类。我看人类，就像你们看那种东西一样。”她指着窗前的小鸟。她继续说：“神明不存在爱情，尤其是对待人类。你就为了这样而丢失了性命不觉得可笑吗？”
“所以，我就说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呃。”离扶住剧烈疼痛的额头。眼睛和鼻孔都流出黑色的血泪。
“你、……走。”他用尽全力对寂说着，喉咙也布满血腥味，吐出一滩黑血。
“离！！”
离合上双眼倒在榻上。
他告别了这个世界。
“离……”
窗前的鸟儿拍动翅膀，飞向风铃，往风铃上撞了一下，使风铃发出响声。
村民一拥而进，拿着火把，准备依照离的遗言进行火葬。
然。
灾难神的寒冷刺骨的冰封结界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她举起“雪葬礼”和“冰棺材”埋葬了离。离的尸首被完整地冰封了起来。
离身下浮现魔法阵，他在拒绝寂送的葬礼，用他最后的力量——神之力量。然而，还是无法和寂的神力抗衡。
神的力量源自于人类的虔诚信仰。像离那样完美的巫师，一直都被村民当作神一样信仰着。他被众人仰仗他的力量。久而久之，他就开始渐渐得到了神力，十分微弱的神力，微弱得几乎完全感受不到，他还活着时，从来没有成功使用过神力。如果巫师离再有十年寿命，可否成为第一位真正蜕变成神族的人类也未可知。
隔着厚重的冰雪，离的亡魂仍然听见了寂的声音。
“你为我而死去，你已经失去了完整的灵魂。我赐予你神的祝福，愿你能够转生。倘若离能再次转世，再次得知我的真名，便能窃取我的神力——以我所有信仰和生命作为代价。此乃神之契约，永生不悔。”
寂所说的每一个字化成了文字，刻印在离的尸首上。
“请汝以吾之武器，夺取吾之神力。”
寂幻化出一把黑色武器，她将武器和巫师离的坟墓一起封印在某一个地方。
“这是我欠你的，离。若你真的得以转生……我就将生命还给你。我将使你变成凌驾在所有族群之上的神族。这是离你本该得到的，倘若不是因为救我而死……你本该能够成为不老不死的神……”
“离，愿你安息……”
……
强光再次刺入我的双眼，令我猛然转醒。
“我已经将成为神的方法告诉你了，祝你能够完成心愿，我会倾尽所能去帮助你。我的转世……也希望这是你真正的心愿。”
一把黑色武器在我的胸口慢慢浮现。这是……寂将离的尸体一起封印起来的那把黑色武器。
离的声音消失了。
我在宁静的风中沉默了。
“……”
如果救一个人，就意味着要杀死另一个人……我会怎么选择？
……不对，这一切都错了，错了。
没有人应该为此牺牲的。
神是奇迹，如果需要这样一命换一命，那神又怎么能被称为奇迹呢？能够毫无牺牲的救出所有人才是应该的啊……
“……”
我将武器抛入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