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尤兰德所指的方向,库雷一眼就看到了在沙发上独酌的女贵族,和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乔伊斯的周边没有任何人,一如既往的孤高,反倒是桌上摆着数量远超其他卡座的好酒,听尤兰德说,她似乎每次来都要喝到桌上全是空酒瓶杯才会走,而现在的她,不过是刚坐下来而已。
库雷深呼吸一口气,挺直腰背朝乔伊斯那边走去,此刻女贵族的双眼并未对焦,似乎在出神地思考着什么,就连库雷走到她的身旁都没有任何反应,少年战战兢兢地在她旁边坐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直到女贵族喝完了自己手里的酒,她将空的酒杯递给库雷,少年立马心领神会地换上一杯,就在他准备将酒递给乔伊斯的时候,女人却没有伸手来接,而是对少年命令道:“喝。”
库雷看向杯中那滩淡金色的液体,犹豫了一小会后,秉承着牛郎的职业精神,他还是选择将其一饮而尽,起初库雷以为这是什么开味的利口酒,可直到这口酒流过他的喉咙时,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唔——咳咳咳!”喉咙处突如其来的灼烧感打了少年一个猝不及防,库雷只感觉喉咙里被塞了一发豪火球,他毫不意外地被呛了一口,并开始猛地咳嗽。
这番剧烈的反应终于是引起了乔伊斯的瞩目,不过女人没有去关心库雷的身体情况,只是斜眼看着他问道:“第一次喝酒?”
“咳咳,哪家的未成年,咳咳,会喝这种,”库雷掐着自己的脖子,还没能从这一口豪火球中缓过来,只能一边咳嗽一边回答,“力道这么猛的酒啊!咳咳!”
“我的女儿和你一样大,”乔伊斯说,“她去圣文斯进修之前已经是家族里酒量仅次于我的酒豪了,可惜她不喜欢喝酒。”
“不要给未成年人灌一些不正经的东西啊!”
“酒是贵族交往的必需品,我女儿既然出生在这个家里,那就必须要学会喝酒,”乔伊斯不为所动,“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是个需要谨言慎行的伯爵了,有时候,你喝不喝酒,什么时候喝酒,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
库雷调理好嗓子,嘟囔着说:“喝酒伤身体啊,能少喝一点就是一点呗。”
“你觉得,对一个已经患上酒瘾的中年女人说这些,有意义吗?”乔伊斯从桌上拿起一杯红酒,轻摇几下后便一饮而尽,“有些时候迟了就是迟了,就像昨天那个女人说的,我没能早点遇见你,没能早点囚禁你,所以现在只能这样,坐着和你聊聊天。”
“咳咳咳!”库雷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我觉得不好,”女贵族又拿起一杯酒喝掉,然后随手将空酒杯丢在一旁,她转过头看着库雷,表情认真地说道,“我喜欢的东西,我就要完完全全地占有,随心所欲地使用,而现在这个情况就让我非常难受,知道我为什么今天只是和你喝酒吗?因为我怕动起手脚来我会忍不住,到时候违反了卡缪安的规矩,我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女贵族的视线依旧充满侵略性,同时还带有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以至于两辈子都是平民的普通人库雷在气势上根本赢不了她,只能畏畏缩缩地和她对视着,两人就这样交流了一番眼神后,乔伊斯率先移开了目光。
“不过你也放心,”乔伊斯在沙发上换了一个更加妖娆的坐姿,“我是一个比较有耐心的人,一年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地玩,慢慢地布局……当然,如果你气血方刚,率先忍不住向我求爱,我们也可以早点结束这场折磨。”
“不要小看男人的自制力——不对,那种情况根本就不会出现啊!”
“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女贵族眯起双眼,瞥了一下库雷,“说不定你会吃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情难自已,又或者说我抓住了你的什么把柄导致你不得不和我交易,就比如……你的家人之类。”
听到这句话后,库雷猛地扭头看向了她,惊讶的脸上闪过一股凶气,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乔伊斯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股气息,她饶有兴趣地扬起嘴角,评价道:“哦,有趣的眼神,看来我们的小白兔开始进化成凶猛的小白兔了,不过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你现在的能力与地位,关心这些没有意义。”
虽然乔伊斯不咸不淡地安慰了库雷一下,但少年的心情依旧没有得到放松,因为乔伊斯没有完全否认她对库雷姐姐下手的可能性,而且,库雷手里的护身符还没来得及给姐姐寄回去。
库雷闷闷地说道:“你……不能那样。”
“说服别人不去做某件事是需要理由的,”乔伊斯拿起一杯酒轻轻地晃荡起来,“那么为了阻止我对你姐姐下手,我的小白兔,你能拿出什么筹码来呢?”
库雷一时间没有说话。
乔伊斯很有耐心地等候着,为自己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酒,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她终于听少年嗫嚅到:“那,要不咱俩一起去死吧。”
乔伊斯的动作停住了。
“刺杀可是有风险的。”女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喜欢喝酒,喝完酒后判断力会下降,我只要把你灌得比平常醉一点点就可以很方便下手,”库雷说,“而你要挟我的目的本就是把我绑在你的身边,你不可能处处提防我,加上我最近已经成为一名魔导师,刺杀的手段本就比普通人多,只要你能给出一点机会,我就一定能成功,但事情败露,我肯定也会死得很快。”
“你就不怕我拉你姐姐垫背吗?”女人问。
“如果你的人死了,你的命令就没有任何意义,”库雷回答,“和你拼命,我姐姐活下来的可能性会更大。”
“那为什么不直接委曲求全?”女人又问。
“我不能拿我姐姐的安危当做筹码,我不能盲目地相信自己能永远取悦你,”少年继续道,“那样子主动权永远只会在你的手里,万一你哪天突然不高兴了,哪天突然杀心大起……我不敢冒这个险,所以……”
“所以不如各自都收敛一点?”说完这一句话后,乔伊斯喝下一口酒,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不错的想法。”女人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如此评价道,“有在我手底下做事的能力。”
库雷愣愣地看着对方,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出言不逊惹得乔伊斯生气的准备,但看现在这个情况,对方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不悦。
“怎么,觉得我应该生气吗?”女人似乎是看出了库雷的想法,她笑着说道,“连生死都不敢随意谈论的贵族,只是一个才不配位的废物,而且能和你这样交心,我感觉很高兴。”
库雷张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时代的女人,交心时聊的话题都这么吓人的吗?
“而且你不用过于忧虑,王城的政局最近一直不太平,”乔伊斯弯腰去桌上取来两杯酒,分出一杯递给库雷,“就算我想,我也没机会去对付你的姐姐,有什么事,大可放到一年后再说。”
“所以现在……把这一杯喝了。”她劝道。
库雷有些纠结地接过这一杯酒,尝试拒绝道:“我,我喝不惯烈酒。”
“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乔伊斯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你知道指名权为什么是一种权利吗?它代表着我想让你喝多少就能让你喝多少,如果我不满意,被指名的人可是要倒过来给我赔钱的,到时候,那十万金在你手里是资产的还是负债,我可说不好。”
“咕……”库雷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杀了我吧……”
“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杀你呢,”女贵族笑靥如花,“喝。”
少年带着赴死的表情慢慢将这杯酒饮下。
乔伊斯侧过身子,一手枕在沙发上,一手摇晃着酒杯,欣赏着库雷喝酒的这幅场景,她一边看一边说道:“哦对了,公馆有没有对你提过,你后面一段时间都要去学才艺,顺便跟你说一声,你的老师是我。”
“噗——”库雷一个没稳住,直接将嘴里的酒喷了出去。
“啊,这样可不算喝完,”乔伊斯指着库雷手里的酒杯,“按我家的规矩来,浪费一杯要罚三杯的。”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库雷大声说道,“为什么你会来当我的老师啊!”
“当然是因为我在这方面很厉害啊,有什么问题吗?”乔伊斯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理所当然地说,“我从小就开始学习各种艺术和礼仪,到现在完全可以做在场任何一人的老师哦,包括站在台上奏乐的那几个,而且公馆本身就只是中介,自然是能招到谁来当老师就用谁。”
“不是这个问题啊!”库雷抓狂,“日理万机的人不应该这样浪费时间的吧!”
“官僚权贵的事你不用考虑那么多,”乔伊斯毫无慈悲地道,“继续喝,今晚的指标是十杯,由于你要罚三杯,所以还有十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