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鲁特王国有座高五十米的白塔,屹立在都城的北方,是全国最高的一栋建筑,而它的所有者,名叫盖纳 · 西塞罗,是王国的储君。
虽然名义上是储君,但盖纳并不是现任国王的亲生骨肉,而是他已故兄弟的孩子,只因为国王本人无后,而其又年事已高,所以盖纳才能获此殊荣。
对于盖纳来说,储君之位并不好坐,那些反对他的声音总是此起彼伏,经久不息,而这其中叫声最大的两个人,则都姓维斯帕。
“所以,我有什么理由饶你不死呢?”白塔之上,梳着深棕色长发的男子手持红酒,朝着维斯帕庄园所在的方向举杯示意,当然,这个碰杯礼并不能得到任何人的回应,所以男子在举杯之后便立刻把酒喝了下去。
作为白塔的实际拥有者,盖纳早已将这里装点成了自己的私人居所,闲来无事时他就会登上塔顶,一边品酒一边俯瞰这座终将属于他的王国,有时他只是闲看,而有时他也会顺带处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物。
喝完手中的酒后,盖纳将酒杯随手放在一旁,转过身看向背后已经跪了有好一会的拉蒙特,语气轻佻地说:“讲道理,你那位夫人——严格来说是前妻——是我中意的类型,可惜终归走不到一路,不然我倒是很愿意和她结婚。”
平日在维斯帕庄园嚣张跋扈的拉蒙特,此刻却是姿势板正地跪着,低垂的脸上没有丝毫傲气,除了恭敬便只有谄媚,只听他奉承道:“那个贱人不肯归顺是她自己的问题,我也不是没劝过,但这么多年以来依旧是那么冥顽不灵,我建议殿下还是不要对她抱有什么期待,免得被那疯子反咬一口,恶心。”
“就是因为她不听话,我才喜欢她,拉蒙特,你见识短浅,以后还是不要和我聊这些话题了,对我来说,你其实更加恶心,”盖纳走到拉蒙特的身前,伸出脚勾住这条狗的下巴,让其抬头看向自己,随后这名储君继续道,“你只需要回答我,计划,准备得如何?”
拉蒙特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恐惧,随后赶紧回答:“是,殿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那个**肯定想不到我们会拿她怎样——”
“她想得到,所以她才会坚持举办宴会,否则她早就躲起来了,她只是想和我赌一把,赌我会找机会杀她,赌她能在刺杀中活下来,”盖纳怒其不争地叹着气,并把脚收了回来,“只要乔伊斯能活下来并抓住我的把柄——当然,她肯定能抓到——她就可以像凤凰一样死灰复燃,我厌恶她的坚韧,但我也钦佩她的勇气,拉蒙特,你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你怎么还敢多话的啊。”
拉蒙特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不敢再多一句嘴。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的没错,”储君殿下话锋一转,“我与乔伊斯博弈这么多年,区区惊喜还是能为她准备一些的,她知道我要杀她,可惜她不知道我要用什么方式来杀她……嗯,这点惊喜可能还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
盖纳微微昂首,眼望着周围墙壁上的油画,思衬一会后对地上的狗说道:“拉蒙特,不如你以我的名义去参加乔伊斯的生日会吧?你们这二十多年的夫妻离婚后再聚首肯定会有很多话要说。”
“殿下,这……”面对这个命令,拉蒙特显得有些犹豫,“我和那个贱人见面,只怕没什么好话说,如果以您的名义过去,万一闹出什么不愉快,可能会影响您的名声。”
盖纳低头看向拉蒙特,脸上浮现出厌恶的神色,只见他一脚踩在这条狗的脸上,又用鞋底来回撵了几趟,直到拉蒙塔忍不住哀嚎起来时,他才收回脚厉声道:“没有好话说,你自己不会找点好话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每次吵架都是你先挑衅的?喜欢借着我的名义在外面丢人,干正事的时候却老出问题,要不是你入赘过维斯帕家族,现在的你连我宠物的食槽都进不去!”
“殿下,殿下!”遭到训斥后,拉蒙特顿时慌了起来,他赶紧以头抢地,试图证明自己的忠诚与能力,“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您让我参加宴会去吧,我一定不会主动惹事,我一定能保住殿下的面子,我保证!”
“听听,听听,保住我的面子,”盖纳冷笑一声,一拂衣袖转过身去,再也不想看这狗一眼,“你也就这点能力了。”
拉蒙特浑身抖如筛糠。
“当然,去肯定是要你去的,但不许给我惹事,”储君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一边摇晃着酒杯,一边缓缓说道,“你只需要严格遵循我的命令,在乔伊斯面前不停晃荡,给刺客们制造机会就行,我很期待,当你这一坨东西出现在她面前的瞬间,那个女人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遵命,殿下。”拉蒙特俯首领命,不再做作。
盖纳听完,这才心满意足地喝下了酒,喝完之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漫不经心地朝拉蒙特问道:“啊对,你与乔伊斯的那个孩子,听说各方面都还不错?”
“是的,殿下,”拉蒙特说,“她学习认真,修炼也很努力,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慧心等级的魔导师了,身体发育得也很好。”
“有机会成为我的东西吗?”盖纳又问。
地上的牲口迟疑了一会,随后有些犹豫地回答道:“以前那个孩子与我的关系还不错,如果我与她打点感情牌,应该能将她争取过来,不过殿下……”
“不过什么?”
“不过她可是我的直系血亲,”地上的拉蒙特露出贪婪且卑微的神情,“如果您想玩弄她的话,事成之后,我能不能——多要一点赏赐?”
储君冷冷地说:“你没资格跟我提要求。”
拉蒙特猛地打了个哆嗦,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甘,可惜储君的话无法违背,所以他只能遗憾自己没把女儿卖出个好价钱。
话说到这,盖纳已经没有了和这只狗继续聊下去的心情,他对着拉蒙特摆摆手,收到指令的奴仆立马起身,绞尽脑汁留下几句恭维的话后便往塔下跑去,听着那凌乱的脚步声,盖纳悲哀地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败事有余的蠢杂种……我还要忍你们多久?”储君喃喃着,找了张单人沙发缓缓坐下,随后对着空气说道,“出来吧,乌苏娜。”
储君话音一落,一道黑色的影子便从塔外飞了进来,影子落到盖纳的沙发跟前,塑形出一个身披斗篷的女人的身影,不知是视角还是光线问题,一片深黑色的阴影盖住了她的脸,让人根本看不清楚长相,只能从声音听出她应该是个正值青春的女子。
“什么事?殿下?”女人问。
“国王陛下的最后一个孩子,我没来得及杀死的那个,”盖纳悠悠地说道,“现在有他的消息了吗?”
“综合推论,那个孩子在日之公馆的可能性很大,”乌苏娜说,“但我们没法染指公馆的人,不能跟进调查,我们就不能确定人选。”
“日之公馆……”储君皱起眉头,伸手揉了揉眉间,“那你们觉得谁是皇子的可能性最大?是乔伊斯身边的那个小子吗?”
“不是,”乌苏娜立刻回答,“库雷 · 奥罗波尔的身份很干净,履历也很清楚,不可能是皇子,而且乔伊斯如果要藏住皇子的话,不会让他在首都外面流浪,一来没法很好地保护他,二来会留下踪迹,我们反而更容易找到他。”
盖纳不满地砸咂嘴,说道:“这么看来,库雷就只是乔伊斯的一个闲子——真是碍眼,也不知道能用他做点什么。”
乌苏娜说:“据之前的调查,我们发现库雷 · 奥罗波尔与圣文斯关系颇深,赫卡弥娅 · 缇里伊西斯、阿廖莎 · 米利维奇都与之有过比较紧密的联系,乔伊斯可能想以他为跳板,争取圣文斯那边的助力。”
“荒唐,圣文斯天高地远怎么给她帮助?至少近期内是没有作用的,”盖纳不屑地说道,“不过这个隐患还是得去一去,免得后续变成大麻烦。”
乌苏娜思考了一会,随后说:“……刺杀难度可能会有点大,乔伊斯最近一直和那个少年在一起。”
“那就找个好机会,”储君的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杀意,“我觉得生日宴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斗篷女拉低帽檐,对盖纳微微躬身,又化作一道黑影飞出了塔外。
白塔内发生的故事,库雷并不知晓,心中无数的他依然在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子,只是每天上午例行法术修炼时,变得比以往认真了许多,毕竟乔伊斯那晚的发言还是很恐怖的,虽然她自己对于生死一事表现得云淡风轻,可库雷学不来这种心境,自此之后一股浓郁的危机感就悬在少年头顶久久不能消散,他努力修炼着,只为能在危急时刻多一点保命的手段。
当然,魔法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被人学透的东西,仅凭库雷这点时间的努力,别说升阶,能多提升一点技能熟练度就算不错了,直到宴会前夕,他也不过能熟练使用生命系的愈合术与水系的凝冰术而已。
在库雷学习期间,乔伊斯也不比他闲多少,布置会场、分发请帖、置办礼服、确认流程,她同样在精心准备着自己的生日,虽然已经知道这场宴会是暗杀盛宴,但女贵族依旧要在表面功夫上做到完美——哪怕是死,也要死得盛大一点。
日月轮转,时间很快便来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