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公寓里发生的小冲突,库雷未曾偷听自然也并不知情,他只是悠然自得地围着日之公馆周围转了几圈,晃荡一会觉得时间差不多后,又斥巨资从面包店买来几块上好的黄油面包,准备送往乔伊斯的房间。
令人意外的是,库雷回去后并没有在房间里找到女贵族的人,只有那半掩的房门和未收拾好的床铺证明着她曾经在这里休息过,库雷不知道乔伊斯为什么会走得这么匆忙,但自己准备的晚饭没能送出手,这让少年多少有些失落。
好吧,感觉这晚饭乔伊斯也看不上眼。
带着对贵族阶级的嫉妒,库雷默默地啃完了这些块面包,然后见天色不早,也就匆匆朝公馆赶去,虽然馆主有说过事情过去后想放假可以放几天,但出于对工资的忠诚他还是选择了上班,毕竟放假是真的在放,工资也是真的在扣啊。
只不过在库雷赶到公馆后,他发现馆内的气氛不是很对,此时宾客们都还没来,只有更衣室里的同事们在活跃着,窸窸窣窣声、交头接耳声、来往脚步声此起彼伏,一切看上去与平时差不多,但如果仔细听他们交流的内容,会发现他们交流的话题基本都与维斯帕庄园那晚发生的事情有关。
库雷在更衣室里没走出没几步,眼尖的尤兰德便立刻捕捉到了他的存在,只见他一个冲刺飞向少年,拉着对方的胳膊就往更衣室角落里钻去,一头雾水的库雷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牛郎前辈压着身子小声问道:“你还敢来?!”
“我怎么不敢来?”库雷迷迷糊糊地反问。
“你知不知道维斯帕庄园那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尤兰德急道,“大批贵族被刺,幸存者就只有乔伊斯和一个侍从,街坊邻居们不知道那个侍从是你库雷,但我们这群牛郎可都知道,现在整个公馆都在议论你,而且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你竟然还敢过来!”
“但不干活没钱拿啊,”库雷无奈地说,“而且我也不怕他们议论,前辈你放心,这影响不到我工作。”
“笨!这不止和你有关系好吗!”尤兰德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自己后背的天灵盖,恨铁不成钢地说,“牛郎们都是要接客的,他们嘴里的风评要是飘到客人耳朵里去,你该怎么办?要是客人发现你还在公馆里干活,你又该怎么办?公馆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库雷一时语塞,随后又有些委屈地答道:“可馆主也没说辞退我啊。”
听到这话,尤兰德也哽住了,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也就在这时,阿芙拉多高挑且充满压迫力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身后,感受到光源被遮,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一眼便看见鸟人秘书那张不近人情的冷漠脸。
“不怕被扣工资?”秘书问。
“不是啊,管家,”尤兰德无辜地回答道,“你也知道这几天首都是个什么情况把,像库雷这样子根本就不能营业吧?”
“这与你们无关,”阿芙拉多毫不留情地回答道,“既然馆主没说辞退,那他就需要上班,有什么问题馆主和我会负责解决,而如果你们选择继续磨蹭的话,那今天的工资我也就扣掉了。”
两人乖乖闭上嘴,往各自的梳妆台奔去。
开始工作后,库雷与尤兰德按照惯例干起了后勤,两人站在吧台一角,一边偷着懒,一边数着馆内零星的几名顾客,库雷好奇地朝自己前辈问道:“公馆这几天生意都这样吗?”
“要不然呢?”尤兰德反问,“维斯帕庄园那事弄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尤其是贵族们,好多都不敢出门的,那群贵族不来消费,难道指望普通人给公馆砸钱吗?”
“这我来与不来不都是一个样嘛……”库雷唏嘘地砸了咂嘴,随后话锋一转问道,“外面都是怎么传这事的?”
“最开始听到的消息是乔伊斯公爵遭遇刺杀,刺客被逮捕,但宁死不屈,所以抓不到幕后黑手——但是今天一早,风向又变了,说是乔伊斯在养这些死士,用来铲除异己的,所以当晚的贵族中就只有乔伊斯公爵没死,”尤兰德小声回答,“当然,实际情况你最清楚。”
库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后半开玩笑地朝尤兰德说:“那你想不想听最真实的情报?”
这位胆小的牛郎前辈闻言大惊,赶紧摇头摆手一条龙,对这件事表现得颇为抗拒:“我想听,但是我不想死,这里人多耳杂,有什么事你还是自己憋着的好。”
“真遗憾。”库雷略带失望地咋舌,为他失去了一个倾诉对象而感到惋惜。
尤兰德可没什么好遗憾的,他撇撇嘴,主动换了个话题:“今天没看到乔伊斯啊,怎么只有你过来?”
“在你眼里我就和她那么高度绑定吗?”少年没好气地瞥了前辈一眼,“乔伊斯是那晚的核心人物,并且还是个公爵,她要处理的问题肯定比我多,一时半会赶不过来很正常。”
尤兰德默默点头,似乎是认可了这个答案,就在他思考着下一个话题该聊什么的时候,公馆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寂寞的都快积灰了的门轴开始无声转动,深沉的月色从门口淌进大厅,点缀着来者的盛大登场。
出现在公馆门口的人既不是乔伊斯也不是任何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带着两名侍从的男性贵族,这个男人形貌昳丽,身长七尺有余,穿着低调且奢华的银色流云长袍,面部的表情管理也是非常到位,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只见这个男人稳步走进公馆,对着迎面走来接客的牛郎问道:“谁是库雷 · 奥罗波尔?”
男人咬词清晰,声音铿锵有力,使得远处的库雷也能听到他说话的内容,少年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眉头一挑,随即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前辈,尤兰德也不认识来者,只得摇头作答,库雷在思衬一番后觉得对方应该不是来找茬的,于是也不回避,壮起胆子朝男人走去。
“你好,”少年走到这个衣着华贵的男子身前,试探性地问道,“我就是库雷 · 奥罗波尔,请问你是?”
“宫廷礼仪官,吉尔弗雷德 · 米迪乌斯,”男人对着库雷微微颔首,“初次见面,我是来宣读皇帝旨意的。”
说完,他从身后的仆从手里接过来一张崭新的羊皮纸,递到库雷的跟前。
这番举动并不是真的要将羊皮纸交给库雷,而是在示意其对这张纸行礼,皇帝的旨意犹如本人亲临,在礼数不够之前是不允许宣读的,库雷在乔伊斯那学过这些,于是在愣了两秒后赶紧单膝跪地,等待男人宣旨。
但针对于皇帝为什么会下达关于自己的旨意,少年还是一头雾水。
见库雷识相地行了礼,吉尔弗雷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他伸出手,示意周围的乐师与闲人静默,一股淡淡的压迫感从他身上传来,让这里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等到周围连乐曲的回声都消散后,男人才将羊皮纸缓缓展开,并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库雷 · 奥罗波尔,平民籍,洛特里安领人,谨听皇帝令。”
“四月十三号晚维斯帕庄园刺杀一案,库雷对乔伊斯 · 维斯帕公爵护卫有功,协助逮捕刺客有功,阻止了不法之徒谋害王国政要,破坏王国和谐,故皇帝令,赐奥罗波尔为世袭子爵姓,月供三十金,暂不封领,受爵仪式由乔伊斯公爵代办,择日举行——”
封爵?封爵!
因为跪姿而面朝地板的库雷此刻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旁的礼仪官便又开口道:“另,考虑到其家庭成员有同姓者,皇帝特许伊维特 · 奥罗波尔与库雷子爵共享此殊荣,奖赏总额不变,两人共同受封——”
“什么?!”
宣旨的人话音还未落,就听库雷不可思议地大叫起来,虽然礼仪官宣读的是库雷即将受封的喜讯,但少年的脸上却见不到半点喜色,甚至见不到半点血色,他的声音中只有无上的惊恐,似乎听的是自己的死讯一般。
“你说什么——?”库雷颤抖着嘴唇问道,“你说什么……”
见库雷如此失礼,吉尔弗雷德选择皱起眉头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为了将旨意传达到位,他还是耐心地重述道:“伊维特 · 奥罗波尔将与库雷子爵共享此殊荣,奖赏总额不变,两人共同受封——哎!哎!”
礼仪官朝少年高声呼喊着,可惜现在的库雷已经无法听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因为少年早就把白眼一翻,没有丝毫迟疑地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