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考试时间的延长,连带着圣文斯放榜的日子也往后挪了挪,但招生终归要有个结果,日子一到,那张熟悉的榜单依旧在熟悉的地方被张贴起来,一如既往的滚动字幕将有实力的幸运儿展示出来,库雷一行人刻意来得很早,只为在人少的时候查看榜单以免引发骚乱,毕竟最近几天他一直是被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邓纳姆 · 雷垂斯德,芙蕾雅 · 朱比尔特,蒂芙尼 · 劳伦斯……”库雷的手指从榜单上隔空划过,把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念诵着,他看得很仔细,所以也看了很久,数着数着,他终于是在榜单角落里看到自己的名字跃然纸上,“库雷 · 奥罗波尔——是我!”
少年攒紧拳头,双臂一震,兴奋地低呼一声,但很快他又看到自己的名字下面有一行批注,内容是“考生天赋异禀,学院谅其过失,特许入学”,像是在特意解释这个小明星为什么会被录取,这句话虽然坐实了库雷在考场上乱来的罪名,但采用的却是保守的说法,淡化了库雷的影响,所以对少年来说反而是好事。
库雷看着这一行小字,眼神颇为复杂,沉默半晌后他无奈地叹息道:“原本想把舆论控制在王国境内的,现在倒好,学院里的新生都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物了,我就不该想这么个办法的。”
“然而事实就是,如果想和你的面试官达成交易,那就只有这么一种方案,”随行的乔伊斯将手搭在库雷肩膀上,理性劝说道,“另外,既然选择用舆论抹黑自己,那就不要保有‘消息不会传开’的侥幸心里,凡是做最坏的打算是每一个谋士的基本素养。”
“我知道……”少年嘟哝着,“但咱就是说,我名声这么臭,未来还怎么在学校里谈女朋友啊,抛开学习不谈,我剩下的也就这一个目的了啊。”
他话音未落,肩膀上的那只手突然变得僵硬起来,而在少年的背后,当姐姐的伊维特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两位女子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许谈。”
“什么啊!态度这么统一!”库雷不满地大叫起来,“像我这种年纪不正是谈恋爱的好时机吗!不趁着读书的时候物色对象,年纪一大就只能找那些牛鬼蛇神们凑合了好吧!”
“你怎么知道学校里的女孩就适合你?有才华的眼高于顶,没能力的到处是毛病,你要是光想着谈恋爱不学习,那还上什么圣文斯?你也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天才,实力都是要学习练习才能有的,”女贵族谆谆教诲道,随后又隐晦地逼问少年,“而且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怎么还想着去学校里找女人!”
“那……那不一样!情况比较复杂!而且我只是想尝一下谈恋爱的感觉,这本就是年轻人该体验的东西!”库雷急道,“等级可以慢慢修行,可青春不行啊!如今人族的莘莘学子英才天骄齐聚圣文斯,大好的学院生活就在我的眼前,我必须考虑这是否是我此生仅有的一次机会!”
这小屁孩怎么突然嘴巴这么利索,而且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乔伊斯对此不禁有些恼火,正想怒斥少年几句,却在这时用余光瞟见了远处有人过来,定睛一看果然是赫卡弥娅与阿廖莎她们,此刻两人刚忙完公务,身上还穿着魔导师的制服,正按照约定向这边赶来,快步走到众人面前,蓝发美女直接问道:“你们刚才好像挺热闹的,发生什么事了?”
女贵族深深看了对方一眼,随后一字一顿地说:“库雷他想在学校里找女人。”
此话一出,原本还嬉皮笑脸的赫卡弥娅瞬间脸色一变,瞳孔中透露出震惊与恐惧,虽然她平时性情跳脱喜欢搞怪,但此刻的表情却不像是演的,只听她语气慌乱地劝阻库雷道:“恋爱……怎么可以恋爱呢!学院里读书的四年,是提升自我的最好时机,谈恋爱只会影响你的修炼!而且你才十六岁,也太小了!”
【之前讨论正事的时候可没见你们把我当孩子看啊!】
库雷倒是挺想说点什么来反驳的,但在犹豫一番后他还是选择沉默,因为自己就只有一张嘴,而敌方辩论队在乔伊斯和姐姐的基础上又增一员大将,自己这小胳膊肯定拧不过她们丰腴的大腿,率先服软才是正确的选择,至于进去圣文斯后该怎么办……答案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年轻人嘛,就得叛逆一点。
主要是都有前科了,再犯事也不怕债多。
见库雷服软,众女也不再追究,只是乔伊斯比较有远见,给了赫卡弥娅一个眼神让她多多提防,蓝发美女心领神会,将这使命包揽下来,解决完此事后,一直在吃瓜的阿廖莎终于是发话道:“既然已经确定入学,那我们准备一下就走吧。”
“走?是要上学去吗?”伊维特问,“就在今天?”
“对,今天启程,”赫卡弥娅表情严正地回答,“事情是这样的,原本的考试流程是第一天面试,第二天发榜,第三天动身,学校这次准许我们延长考试时间,但不准我们将启程日期推后,所以老师们今天就要集合所有新生。”
“这……我们还没准备好,”伊维特有些不舍地看向弟弟,“库雷的行礼在庄园没有搬来,而且我还准备了送行的晚宴……”
“晚宴大概是来不及的,”阿廖莎说,“但行李可以回家取,去学校的船傍晚起程,我们最少还有半天的时间。”
“等等!我有个问题!”库雷突然问道,“‘去学校的船’是什么意思?我们上学难道要走水路?可王国四面都不是海啊?”
“我们当然不走水路,”蓝发美女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我们走天上。”
这个世界的居民们或许对宇宙没有什么研究,但他们对于天空一定很熟悉,像是半兽人族里的鸟型种、自太古走来的龙族、创造了各种飞行法术的人类,都是探索过或征服过天空的存在,而人类除去研究飞行法术之外,还研究过很多飞行用的道具,飞船就是其中一种。
身为一款昂贵的战争武器,飞船向来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的东西,穷鬼出身的库雷别说坐飞船,甚至连见都没见过,身披晚霞的他坐着马车抵达学校指定集合地时,才第一次于夕阳之下见识那骇然巨兽的风光,而被它的阴影所倾轧的那一刻,库雷也说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土包子。
这是一艘头轻尾重的纺锤形飞船,体长有两至三百米,身上涂有灰白色的底漆,让人一眼看不出它的材质,漆上流淌着绚丽的淡金色纹路,既是装饰,也是实用性极具实用性的咒文,它们的笔画首尾相连,就像一句永远也找不到结尾的话,如此搭建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防御系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飞船悬停在空中,周身萦绕着大大小小的魔法阵来将其支撑、助其飞行,也许其中有些阵属于防御系统中的一环,但库雷不能准确分辨出其中每一个阵法的作用,飞船外面没有开口,没有登船梯,只是有一道连通飞船内外的空间裂隙开在其下方,从外面可以看见另一头那条装饰典雅的走廊。
空间裂隙比普通的们稍微大一点,周围有光浪跌宕,是非常稳定的空间门类型,在它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银白色制服的少女,金发璀璨,眉眼与乔伊斯有些相似,她的身旁放着一堆小册子,每当有学生来这里报道时,她都会面无表情地分发一本下去给那群新生,随后再引导他们进入飞船,册子的内容是什么库雷并不关心,但发册子的人让少年非常在意。
不如说,是让乔伊斯非常在意,而库雷非常在意乔伊斯的想法。
马车停在离少女近五十米的地方,与周围闹市般的环境融为一体,少女并没有发现这一辆马车的存在,只是恪尽职守地履行着自己的任务,或者说她已经发现了这辆马车,可她并不知道这里面坐着什么人,也早已忘记这辆车一直从属于自己的家族。
原本乔伊斯想下车送库雷上船,但她在透过马车窗户看见那名少女的脸后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只是坐在车内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是你的女儿吗?看着好像啊,”还没来得及下车的库雷也看向那名少女,嘴里朝女贵族问道,“怎么不下车去见见她?”
“……家里闹出这么一副烂摊子,我还没想好怎么见她,”乔伊斯对着马车外的风景轻吐一口气,“我甚至特意写信给她让她在假期里多历练一下,为的就是阻止她回家——她倒是很听我的话。”
“你不说,那拉蒙特他不会说吗?”库雷好奇地问。
“他想说,但他的信被我用手段给拦下来了,”女贵族回答,“我一直在提防他,不让他污染塔尼娅的人生,至今为止我做的都还不错,但这么做的后遗症就是坏消息越积越多,到现在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这一切。”
听到这,库雷都觉得有些牙酸。
“啊,要不这样吧,”就在这时,乔伊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库雷,眼里带着浓浓的期许,“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去告诉塔尼娅家里发生的一切,然后如果她有任何反应你都要去安慰她,就当是交个朋友。”
这可比交朋友要困难多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