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当牛郎的经历被人知道，那学生生涯就要结束了吧。
对了，不如发出更大的声音，用叫声把这个话题掠过吧。
“咳咳，咳咳！”库雷装模作样地大声咳嗽起来，虽然今晚滴酒未沾，但脸上的红晕却清晰可见，他先是用这种搞怪的方式止住当前的话题，随后义正辞严地对塔尼娅道，“这些都是次要问题！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注点应该放在乔伊斯女士身上！”
“……好，”少女在见到库雷的反应之后，先是一愣，随后反问道，“我们不正是在聊我的母亲吗？”
看着她那纯真的表情，库雷顿感语塞，少女看样子并不知道日之公馆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或者只把那里当成一个普通的娱乐会所来看待，这样也许会让乔伊斯在塔尼娅心中的形象趋于完美，但反过来也会让库雷对事实更加难以启齿。
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困难，少年僵硬地扯起嘴角，假装赞同地对塔尼娅点了点头，他磕巴着对少女说：“这么说——倒也没错，我们确实，没有跑题——那么！学姐你想听点什么和乔伊斯女士有关的事情？”
“……嗯……”提琴的长吟带走了塔尼娅的思绪，没人知道它正飞向哪里，一时间，少女甚至忘记了自己正身处舞池，步伐变得凌乱飘忽，这让库雷不得不拉着她一起跳才能避免和周围的男男女女撞车，就这样思考许久之后，塔尼娅却只问出一个颇为简单的问题，“母亲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怎么样？这真是个好问题。
库雷脑海里浮现出乔伊斯牛饮一桌烈酒、暴杀刺客小丑、下药强推威逼、离婚秒变前妻、濒死传奇追魂、猛舔姐姐大人等一系列的精彩瞬间，甚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这些东西。
总之就突出一个玩得挺疯。
“这个嘛，”库雷斟酌着字句，尽量把乔伊斯往好的方向描述，“你的母亲她其实，过得还不错，事业峰回路转，家族的庄园也翻修成了新的样子，总之就是突出一个蒸蒸日上！”
“听起来像是假的，”塔尼娅神情淡漠地评价说，“我离开王国之前，母亲每天都是百日无所事事，晚上不醉不归，虽然会刻意挑我入睡的时间回来，但偶尔我睡得晚，也会看见她带陌生男人回家，在我的印象里，这几年她一直都是这幅模样。”
乔伊斯你要不自己来看看自己在女儿眼里是个什么鬼形象！
库雷可算知道乔伊斯为什么不敢直接和她女儿见面了，就这种形象建设，塔尼娅还肯听她的话都算是个奇迹，要换成自己是乔伊斯，都不知道谁给谁当女儿，少年明明没有脑疾，但此刻他却觉得无比头痛，只能尴尬地对少女笑着，思考该如何狡辩。
只是库雷这边还在斟酌狡辩的台词，塔尼娅却已经替他拟好了稿子，只听少女如此宽慰道：“不过作为女儿，只要是母亲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都是高兴的，而且我很清楚，以前的母亲是一个意气风发、自信且强大的女人，她会变成我嘴里那副样子，并非是因为她自甘堕落，而是另有隐情。”
【这什么善解人意的好女儿啊！】
库雷听完这番陈词感动得泪眼婆娑，甚至想直接代替乔伊斯感谢这名少女，谢谢她对于这个家庭的理解，但少年还没高兴几秒，塔尼娅便问出了一个非常晦气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库雷学弟，你见过我的父亲吗？就是拉蒙特 · 达休斯伯爵。”
何止见过，还骂过呢。
老实说，拉蒙特并未在库雷的心中留下哪怕一丝的好印象，但看在他仍是塔尼娅生父的面子上，少年只选择了一个比较中肯的回答：“见肯定是见过的，只是拉蒙特爵士有些讨厌我，因此我们之间的交流很少。”
塔尼娅点点头，最后还是问出了那个库雷极度不想面对的终极问题：“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呢？有没有稍微缓和一点？在学校里我听说他们离婚了，可家里一直没传来准信，想要回家看看，结果母亲却说王国的政局动荡，我不适合回来，对于离婚这件事也一直语焉不详。”
库雷呼吸一滞，看着少女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塔尼娅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她的眼神却是灵动且复杂的，里面充斥着对家庭和睦的渴望、对家庭现状的无奈、对父母残存的些许依赖与留恋，以及——作为孩子的无力感。
少年能分析出她的这些情感，可他没有任何办法为少女解决问题，谎言只能持续一时，而那破碎的家庭库雷也无力修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塔尼娅实情，让其长痛不如短痛。
什么交朋友，乔伊斯这是把自己派来当恶人的啊。
库雷咽了咽口水，最后壮起胆子回答。
“政局动荡这一点我可以作证，乔伊斯爵士去年生日的时候就遭遇过政敌刺杀，只是她能力出众最后才化险为夷，而且在此之后那些政敌也没有被完全打倒，不回家是正确的决定，我也没胆子一直待在王国，至于学姐你父母的关系……”说到这里是，少年顿时卡住了。
尽管对此已有所准备，但真正需要自己说出那个消息时却困难重重，少年支吾好半天，就像还没睡醒一般哼哼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哼到舞曲都已经进入尾声后，少年这才把心一横，死猪不怕开水烫般承认道：“……你猜的没错，他们关系依旧很不好，并且他们已经离婚了，就是去年上半年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后，库雷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任何狂风骤雨，但出人意料的是塔尼娅并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只是低头沉默着，安静得令人心悸。
两人的脚步虽然没有停住，但却只是维持着最基础的体态，宛如行尸走肉般摇摆，乐曲的结尾发出高昂的长吟，其余的舞者们皆如初生的鲜花新叶一样热烈地绽放开来，唯独这本该耀眼的两人没有任何动作，他们站在舞场中央，乖巧地等待着结束。
塔尼娅将库雷轻轻推开，背过身就要离去，走之前她还不忘礼貌地辞别：“感谢你的回答，我玩够了，就先回房间了。”
“等等！”库雷没有多想，一把就抓住对方的手腕，并且高声说道，“学姐！我——让我送你回去吧？”
这边的小故事迎来了无数旁人的围观，见少年如此勇敢，他们皆是惊喜地低呼起来，完全误会了库雷的本意，而塔尼娅在被库雷拉住后，脸上也是没有什么好的表情，她转过头来，对着少年冷冷道：“我不需要你护送。”
不护送我还怎么安慰你？库雷有些着急。
乔伊斯把他派过来，可不只是想让库雷把消息传过去而已，安抚少女、修补母女两人的关系才是此行的重中之重，真正的任务才刚刚开始，怎么可以在这里中道崩殂？
“那那那那——”眼见塔尼娅越来越不耐烦，库雷知道自己必须赶紧讲点什么，可现在他大脑空空，合适的台词还没能想出来，被逼无奈的他只好语无伦次地说道，“那学姐你送我回去吧！我一个人上路有点怕！”
这一声高音喊得余音绕梁，甚至把宴会厅里的人都给镇住了，会场诸位沉默不语，皆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随后人们终于反应过来，继而哄堂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