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朦胧，渲染了飞船内部暗黄色的过道，沉闷的脚步声穿过飞船宿舍区的走廊，塔尼娅正与库雷一前一后在过道中穿行着。
最后少女还是答应了库雷的请求来护送他，只是对于塔尼娅来说，此举并非是两人关系不错的证明，只是基于教养的礼尚往来而已，因此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表现得多么亲切，至少相比起之前要冷漠不少。
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或许他们的关系在道路的尽头就会完全断掉吧。
两人的行进路线是距离库雷房间最短的一条路，本来时间就紧迫，可他们之间的气氛却一直很沉闷，少女周边散发出来的气场压得他根本张不开嘴，眼见马上就要到家，少年用力咬咬牙，这才鼓起勇气对塔尼娅说：“那，那个，学姐……”
前方的少女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塔尼娅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朝少年发问。
【说点什么，你得说点什么。】少年在心里如此催促着自己。
“学姐，我……”库雷抿了抿嘴唇，随后说道，“我其实，不只是‘认识’你的母亲那么简单。”
“我知道，”塔尼娅说，“会在日之公馆与我母亲相遇，你的身份与经历肯定不简单，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年着急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这让塔尼娅觉得有些错愕，她听见少年讲到，“我想说的是，在学姐你去圣文斯的那一年里，我和你的母亲相处了很久，甚至是过命的交情！我和她一起经历很多事，虽然学姐你没有参与其中，但乔伊斯女士的心里永远有你的位置，她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所以，母亲就派你来传话？”少女问道。
“是的，”这个问题非常的尖锐，但破罐子破摔的库雷也不会顾及什么面子，他坦白道，“学姐你觉得这是她不尊重你也好，认为她态度敷衍也罢，但乔伊斯……你的母亲，本质上只是害怕！害怕见到你，发现你看不起她，害怕你讨厌她，害怕你疏远她——”
话音未落，少年又继续道：“在首都生活，你的母亲四面楚歌，随便路过一处街道都能看见反对她、想要扳倒她的人，你的父亲还在对面为政敌做事，天天如此，她的心已经够累了，所以她根本不敢让你回来，她更不敢对你说这些，因为她觉得，你不应该被这些破事烦心受累，你有着大好的前程，她不能耽误你！”
说完，库雷深吸一口气。
“学姐，”少年的语调变得平稳下来，“你的母亲知道，这些事情越闹越大终究瞒不过你，她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没能将家庭经营成你想要的样子。”
其实乔伊斯根本就没有给库雷交代这么多，是他自己一个劲地在那添油加醋，但库雷并不觉得自己对于乔伊斯的描述有任何问题，就如同女贵族能理解他与姐姐的想法一样，库雷也能理解乔伊斯对于塔尼娅的感情，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自豪感，那些即将面对女儿时的畏怯，身为旁观者，少年确实将这些看得很明白。
话语声渐渐沉入地底，空中只留下两人的呼吸在相互传递，库雷看着塔尼娅的脸，那张没有显露出任何波澜的脸，老实说此刻的少年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这张脸下酝酿着什么样的情绪，他不确定这些情感又将以什么样的方式被发泄出来，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所幸的是，塔尼娅没有让库雷等太久，短暂沉默后，她说道：“我从来都很尊敬母亲……只是有时候，我也想和她面对面地交流。”
这份仅有二十五个字的自述，说尽了少女对母亲的全部情感，没有想象中那么深重的怨念，也没有什么难以跨越的代沟，这让库雷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宽慰道：“会有机会的，不过不是现在——如果学姐你还想多聊一聊去年的故事，我也会准备饮料和小吃并且随时欢迎。”
“改天吧，今天的我确实有些累，”少女回答说，“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利用让我护送你的这个借口，趁机向我坦白这么多。”
“‘护送’可不仅仅是借口而已……”库雷小声嘟囔。
周围没有任何杂音，所以少年的这声吐槽被塔尼娅听了个一清二楚，少女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卑鄙的231岁老太婆正在贪图我这16岁小年轻的身体。】
当然这种事可不能说出去。
“因为我才刚来就惹事了啊，”少年说，“之前在登船的时候，遇见过一个银色头发的少爷，他嘲讽我是乡下人，还准备动手，我气不过就回敬了几句，虽然最后还是没打起来，但结仇想来是一定的，我可不想走在半路上被他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偷袭。”
“邓纳姆 · 雷垂斯德，以优秀的成绩入学，听闻是伯爵之子，”塔尼娅点点头，瞬间便明白库雷所指的对象是谁，“不要怕，你的成绩也是优秀，不比他差，如果他要带人来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十三杰’这个虚名也是有一定含金量的。”
一听有老大愿意罩自己，库雷也是喜出望外，他连连点头：“好！好！我保证当个合格的跟班！”
塔尼娅嘴唇微张，顿了几秒才说：“倒也不用这么定位自己。”
少年怎么可能管这么多，毕竟自己不当她的跟班难道要以男朋友的身份自居吗？库雷敷衍地点点头示意自己会改，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塔尼娅问道：“对了学姐，关于爱琳达教授，你知道多少信息？”
“爱琳达教授？”少女微微蹙额，“恐怕我知道的不多，只有一些众所周知的基础信息。”
即使是基础信息，那不同人手中所掌控的量也有差距，为搞清楚爱琳达为什么会被自己光环影响的原因，库雷不肯如此轻易地放弃，他继续追问道：“即使只有一点，我也想听，学姐你知道教授的婚姻状况吗？”
“这倒是知道，”塔尼娅点头，“爱琳达教授未曾婚嫁过，甚至没有谈过恋爱，不过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因为历史上很多传奇人物也都不曾结婚。”
“那教授有发表过将自己嫁给魔法学之类的言论吗？”
“从未有过，如果是一心只为事业的话，爱琳达教授应该会像赫卡弥娅教授一样明说，”少女摇头否认，“所以外界一致认为，教授应该只是不想结婚并且没有遇见适合自己的人而已。”
库雷愣在了原地。
如果爱琳达没有归属的话，那自己的牛头人光环究竟是牛了谁？
那个老女人在隐瞒着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