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句话,村民们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表情微妙。
苏墨愣在了原地,不知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才导致了这种尴尬的场面。
见气氛阴沉了下来,老妇人补充道。
“仙人,其实刚才那贼人已经给我们服了毒药,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她笑着,脸色却像是苦瓜一般难看。
苏墨把手放在她的脉搏处,一丝灵气在她的体内游走,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眉心拧起,毒素已经深入她的内脏,他不断的输出灵气,尝试着将毒素驱赶出体内,可是毒素如同生长在她体内一样,根本无法除去。
额头布满细汗,脸色显出病态的苍白,即使知道没有任何效果,但他还是咬牙坚持,努力维持着灵气在她身体里游动的速度,希望能够缓解毒素扩散的速度。
苏墨一遍又一遍的用自己的灵气帮助村民驱逐毒素,可惜的是,效果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老妇人叹息道。
"仙人,我的身体自己很清楚,我这条命啊也该活够了,只不过有点舍不得念儿这丫头”。
“我叫苏墨,茶念儿和我也是很好的朋友”。
“那真的是太好了,我走了之后,念儿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希望苏公子能够多多关照她”。
苏墨没有回话,默默松开了手,脱力般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这毒,他无计可施。
村民们也非常明白自己的状况,轻微的低泣声在安静潮湿的房子内回荡着,让人心中悲凉。
还有着一道道议论声。
“对啊,念儿从小就待在村里,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怕是要吃不少亏”。
“要是谁敢欺负她,我的三十米大砍刀可不会手下留情”。
“你还是省省吧,现在说话都喘气了”。
……
"希望苏公子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念儿”。
老妇人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纷纷请求苏墨不要把这件事透露出去。
苏墨低着头,心中百味杂陈。
"你们都放心吧,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茶念儿"。
"那就好,谢谢苏公子"。
"谢谢仙人"。
"谢谢苏兄弟"。
"谢谢......"
苏墨抬起头,眼睛里有些发红,不知怎么地,鼻子酸酸的。
“我这有一对耳环,希望能帮我交给念儿,本来是打算留到她出嫁的那一天亲自为她戴上的,看来是等不到那一天咯”。
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老妇人嘴角溢出了鲜红的血液,沿着嘴角滴落在地上布满青苔的瓦砾上,手指颤抖的从怀里拿出一对耳环递给了苏墨。
这对耳环通体碧绿,上面刻画着繁琐精美的花纹,一看就不凡,而且苏墨从耳坠上感受到了淡淡的药香味,有着安神的功效。
“嗯”。苏墨把他紧紧握在手心,像是珍贵的宝物,即使有些刺手,他还是紧紧的抓住,不肯松手。
“我们本就一贫如洗,没有什么好东西,但这些钱币也算是我们留给念儿的一番念想,可以买她最喜欢吃的冰糖葫芦”。
村民们七嘴八舌,纷纷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平日积攒的钱财送到苏墨手里。
苏墨接过钱,心里更加酸涩了,手上轻飘飘的钱币像是数座高山那般无比沉重。
他接过递过来的所有东西,然后默默走了出去。
关上门,靠着门槛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脑袋埋在臂环中,听着屋内村民们在诉说着曾经的往事,时而怀念时而爽朗大笑。
泪水从指缝渗漏,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苏墨没有哭出声,只有压抑的哽咽从喉咙里发出。
屋内的声音逐渐低沉了,最后只听见他自己的哽咽声。
他缓缓站起身了,把手放在门把手,犹豫了许久,房门发出吱吱的响声,屋内已然没了生命的气息。
凄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轻轻颤抖的肩上,落在村民残留着余温的身体上,他们围坐在墙角,嘴角带着微笑。
他双膝下跪,零碎的瓦砾尖角刺进骨肉。
过了许久,他站起身来,向着牛头镇的入口方向行走而去,脚步踉跄,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刃上。
来到挂着牛头镇牌匾的地方,他拿起地上的一把带着血迹的匕首,深深的插进地面,然后把泥土翻出来,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动作,不断的往下挖。
一遍,两遍,三遍......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遍,直到全身麻木,他也不肯停下来。
夜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寒意,他却不觉得冷。
一滴滴雨点从天空散落,将浓重的血腥味冲淡,似要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湮灭。
苏墨手握匕首,低头挖着,眼眶红肿,眼底满是血丝。
他的衣襟被雨水浸泡的已然干枯,脸上的胡茬子更像是一个个黑洞,眼窝深陷,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直到挖出一个近乎十米高的深坑,他才停了下来
,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浊的目光涣散的望着前方,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来不及休息,他回到镇内,翻找着每一间屋子,他看到了,衣衫褴褛的小孩,身穿布衣的妇人,头发花白的老人……
在雨中行走,背上靠着一个人,后背的衣衫被血迹渗透,他已经数不清来回了多少遍,或者说,他不敢数。
一具具尸体安葬在同一个深坑里,他们的尸体上还残留着热量,他们临死前的惊恐和痛苦的表情依旧清晰可见,像是烙印在苏墨的记忆中一样。
埋上土壤后,他拆下牛头镇的牌匾,立在土墓之上,手指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在上面补充了几个字。
“牛头镇三百五十九人之灵”。
山边泛出鱼肚白,阳光透过树叶斑驳,落在苏墨身上,给他增添了一份暖意。
他高举起手,周围的灵气如同受到牵引般聚集过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
很快,一个半圆的结界将整个牛头镇包裹住,从外面看进来,这里就是一片空无一物的平原,就算路过也不值得驻足欣赏。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离去,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破破烂烂的衣裳,一头长发在风中飘舞,像是杂乱的野草……
邋遢的模样像极了街边行讨的乞丐,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遭到鄙视和唾弃的那种。
丢了魂魄一般,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