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口哨一吹，几名密使从废墟的阴影中缓缓现身，他们走到一边，将昏迷的米兰抬了下去。
这家伙的伤算起来还比席尓琳轻——她留了手，一是约希娅没想把这个逆徒赶尽杀绝，二是她也想尽力减少三重冕力量的消耗。
三重冕耗的是历代教皇攒下来的“信仰库”，她用起来也是能省就省，未来说不定还要用于其他大战。
米兰的伤势更多是他自身过载驱动外神的力量造成的内伤，恐怕以后一辈子也恢复不到全盛时期的力量了，但是身上的伤估计会好的很快——除了那支断掉的胳膊。
约希娅把席尓琳安顿好，便跟着莱茵向远处的主教堂走去。
才仅过了半个小时，大教堂里的碎石块便已经在门外的广场上堆成了两堆石山。
还没等约希娅走进教堂，圣像断掉的半身像便从教堂里缓缓探出。
身高一米九的罗马尼在圣像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渺小，可他却单手轻松地托举着那石块砌的庞然大物。
“轰！”
圣像被抛到一边的坑中，整个地面被这一砸都略微颤动。
“罗马尼，你搞什么？”
“清理现场……”
“你清个鬼呀，事情还没结束你就开始清理现场了？”
金发男人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汗水润湿了他整个裸露的上半身，他甩了甩夹杂在短发里的汗水。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在汗水的映衬下，他看上去就像披上了一层金甲。
“你还记得吗？你跟我说的——让我去查洛林城里的魔族尸体。”
“是没错……然后呢？”
“我的士兵……不，应该说是兰斯特的密使。在回来的时候说那里已经是一座遍布尸体的空城了——可现在这个消息已经没意义了。”
他冲约希娅扬了扬手里的信纸，收起信继续搬起一块石头说道。
“他还说了，在他返回的时遇到了前往米兰战线求援的盖勒尔守军……说是南线聚集了大规模的魔族，盖勒尔要塞已经快撑不住了——不过现在支援应该已经到了。”
“也多亏了密使的传信速度，不然你明天也收不到这消息……东线呢？帝国有什么动向。”
比起西线的魔族，约希娅更关心的是东线的那帮帝国人，现在他们的第一部扰乱教国内部已然破产，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鱼死网破直接进军。
“东线确实囤积了大量的部队，不过没有任何动静——按他们原先的计划，被魔族攻破防线的我国大概会主动向他们求援，届时再进军也不迟。”
“嗯，那现在就是善后问题了……”
“西线的魔族不管了吗？”
勇者打断了女孩的轻语，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能怎么管，教廷内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必须优先稳定下来希尔顿的教俗贵族，席尓琳被你亲手砍成那半死不活的样——才刚脱离生命危险。”
“可蒙洛伽那家伙的无论是魔术还是剑上的血——无论怎么看都是血族的手笔……”
还没等他说完，女孩闪身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我知道她太像魔族了，怪不了你，让女孩抱怨一下又怎么样，你这样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有些幽怨地小声说道——她找了块石头闷闷地坐了下来，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无力地撑着脑袋，埋怨的眼神不断扫着废墟边的勇者。
这眼神很大程度上是出于现在的局势问题，不过也有一丝嗔怪在里面就是了……
“你这家伙能打架但不会领兵，现在只能靠血爵军里的老将撑场面。”
“那他呢？”
罗马尼指了指约希娅背后的莱茵——那家伙此刻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手指对着自己比划了比划，整个人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这样还是算了吧，指挥个小队作战都能打成个人竞技，潜入战差点没把队友砍死的货。”
女孩颇为嫌弃地望了他一眼，莱茵则是回以一个楚楚可怜的欠揍眼神。
“别这样说我呀，那一刀又没砍中您……”
他靠到约希娅身边幽幽地说道，少女却嫌恶地闪开身来。
“啧，我兰斯汀万里疆土，竟无一人可用吗……”
望着呆愣着的勇者，约希娅脑子里灵光一闪。
“喂，你先别管了……去把贵族叫起来，就说你要开战事会议？”
“开会？”
罗马尼有些自责，见约希娅叫他便猛一抬头，不解地望向在一边翘着二郎腿的银发女孩。
“让你开你就开，教宗已经是过去式了，你以后就是兰斯汀的统治者——你如果要加冕的话也不拦着你。”
她摘下来头顶的三重冕作势就要给罗马尼扣去，可纤细的胳膊却被沾满灰尘的手一把握住。
“不行，我不能成为所谓的‘统治者’……”
他微微低下脑袋，那双赤瞳微微颤动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可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一双紫瞳猛地出现在了他眼前。
女孩的眼睛凑得很近，二人的身高刚好让低下头的罗马尼与扬起脑袋的约希娅对视。
“你不是不愿，你是怕了……你越发了解他的难处——越发害怕自己也变成那个过去的自己唾弃的那位兰斯特。”
她微微歪着脑袋，银发自然垂下，那双紫瞳中带着一丝他所没有的决绝，不知道是意志还是觉悟——总之，罗马尼在女孩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所未曾拥有的东西。
二人隔得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女孩的体香，可在罗马尼的眼里，他和约希娅间却隔着一道天堑，恍若前往圣城朝圣的信徒，明明经典里说圣城就在神都之下，可怎样都无法窥见神都的一隅。
“你翻遍了圣都的文件，没发现能给兰斯特罗列的罪名，却读出了人与人的利益是冲突的，无论你做什么总会有人受害也总会有人反对，你觉得自己甚至可能连兰斯特都不如。”
罗马尼说不出话来。
女孩的话语像是一把把利剑直入他的心口，他一阵恍惚，隐约地，身穿教皇圣衣的少女和那天王座上快要断气的兰斯特缓缓重叠。
而少女的声音也逐渐被兰斯特死前恶魔般的低语覆盖……
“正好我也受够了，让我好好看看受人尊敬的勇者大人将来要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