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尼，罗马尼！你听着——当年的兰斯特也同你现在一样！正如你所看到的，现实就是这么无情，想做和能做间永远隔着一条鸿沟。”
女孩的呼喊像是一把利刃，缓缓地剥开罗马尼笼罩着内心的茧。
勇者——在兰斯汀人的眼中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罗马尼一次次地回应着兰斯汀人的期许，又一次次地令自己失望。
他在教国危难时答应人们要带着所有人一同击溃魔王——最终却在兰斯特单人拖住魔王的前提下以二比一的伤亡击退了魔军。
那一次是他离人们的期待最近的一次，可与此同时——他也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成为“人们仰慕的勇者”。
自那以后，他畏首畏尾，直到在无数活在温饱线边缘的贫民请愿下将兰斯特刺死在了银王座上。
他那一夜疯狂地翻阅了教宗办公室里的所有文件，可一切证据都表明——兰斯特确实是拼尽全力地维持着教国的运转。
他又一次站到了“不可能”之前，他一度拒绝向“不可能”挑战。
但现在——男人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女孩。
“罗马尼……他们都在真心地期待着你，即便现实不允许你给他们想要的，但也可以拼劲全力地给予他们——成为比兰斯特还要伟大的，负着黑暗、行向光明的王……”
约希娅脸色带着一种无比柔和的微笑，她缓缓地向面前的勇者探出手。
在勇者的眼中，面前的女孩就像是接引罪人的天使，自黑夜里突兀的光束中降下。
面带宽恕一切的微笑，在圣光的拥簇下缓缓地向他伸出接引他升天的素手。
“啪！”
双掌相击，一大一小两只手紧握在了一起——这让约希娅久违地想起前世高考前和索拉明那家伙相互鼓气的情景。
“嘛，年轻，真是又活力呀……”
她看向了一身精气神的罗马尼，眼神中带上了一种长辈似的期许。
而如今的罗马尼——他脑子里想的全是约希娅画的那张饼。
“圣女冕下，今日有幸听您教诲，感激不尽！没想到您这般年纪竟有如此高论……”
他现在彻底地算是被约希娅折服，在他眼里的约希娅现在站着不动身后都似乎有着一缕缕圣光特效，如同在世圣人一般伟岸。
“我……我一定会努力的，无论处境怎么艰难，无论会不会背负骂名，我一定会肩负起我的责任的，我要让全部人都尽可能的幸福！”
看着面前发癫般的罗马尼，约希娅脸上的笑容一滞。
“我是不是做的有些过火了……”
约希娅承认她是有些觉悟的……
可就现在来说，这腹黑圣女就是想找个人替自己背锅。
“好不容易从教宗的位置下来了，如果罗马尼不背这锅——又不能群龙无首，还能我约希娅再坐回去嘛……哪有这种道理！”
她摸了摸罗马尼的脑袋——这家伙现在像是一只乖巧的大金毛，和之前那副一根筋机器的形象一对比搞得她还有些不适应。
那家伙简单告辞后便去召集议会了，而约希娅则是朝着宗教地牢的方向走去。
虽然让罗马尼别管这事，但盖勒尔终究不可能一直没有将领。
……
“圣女冕下……”
守门的狱卒已经被莱茵换成了两位密使——密使团还不知道她的身份，这消息只有莱茵书记官一个人知道便可。
“二位辛苦了，兰斯汀如今于危难中，还要依仗各位出力……”
她面带着标准的营业式微笑，热情地问候着两位密使。
如今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太阳爬上中天，希尔顿教堂群里的所有人都急匆匆的，没人能顾得上吃口饭休息休息。
两位密使见圣女如此热情也是受宠若惊，回想起前任兰斯特教宗时上下级间犹如机器传导信号一样冰冷的关系。
约希娅的笑容在他们眼里就像冬日的炽阳，让他们心头一暖。
“圣女阁下也应当多休息才……”
还没说完话，约希娅在二人怀里一人塞了一块面包。
“刚从后厨拿的，唔……现在资源短缺，肉类要分配食用，咱也无权多拿——这就一小块，我还有用就不分了。”
约希娅小声地嘟囔着，可两位密使却愈发欣赏面前的这位圣女了——她竟会在乎手下人的感受。
“如果是先皇大概会什么也不说扭头就走吧——虽然他老人家效率是高，可他不懂人心呀……”
感慨着，他推开了面前的铁门。
约希娅缓步走入这黝黑潮湿的地下监牢，仔细地望着每个狱门上的门牌。
“盖勒尔。”
只有他的门牌上有名无姓——历代教宗都是如此，当他们被贬下王座时就会沦为“残缺”的状态。
她对着铁牢里的枯骨轻轻鞠了一躬，那具白森森的骨架双手合十，头骨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真是个虔诚的信徒……老师……”
长叹一声，缓步走向了尽头的空监狱。
“和我们这两代异端就不同。”
小声说着，目光看向了眼前歪着头倚在墙上的银发男人。
灰眸空洞地望向牢前的女孩，他抬起身子，干瘪的嘴唇强咧出一副比哭都难看的微笑。
“行了，别笑了，瘆得慌……”
“哐！”
短剑一刀削在门锁上，火星四溅——可这牢门却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怎么席尓琳当初砍的时候就一刀就断。”
“还是那么蠢……”
牢里的米兰向她探出手，约希娅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短剑递给他。
“啪！”
铁门缓缓地敞开，神色憔悴的米兰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他意识到自己握着短剑的模样有些不合时宜，一把将短剑丢在地下。
“没事，我知道你不会动手。”
约希娅缓缓坐下，肩膀上挎着的小篮子里拿出来了两片面包，一块递向给米兰，又在二人中间摆上了一小块肉排。
见那家伙愣在原地，她摇了摇手里的面包。
“坐啊米兰，愣着干啥？”
看着面前神色不复年轻的徒弟，约希娅思绪万千——记得当年自己去孤儿院的时候还很年轻，当时一眼便相中了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
小米兰当初也是这样怯生生的，他如今也确实超越了当初自己的期待。
而在米兰眼中，约希娅身上的教宗圣衣显得格外闪耀，神色一怔——仰着头向他伸出手的女孩逐渐与当初那个低下身向他探出手的男人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