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北境，凛冬彻底吞没了这片起伏的丘陵，积雪覆盖了目力所及的一切，雪原不断地向东方扩散，直至那不见尽头的高墙之下……
凛冬城——温特尔蒂斯。
西北通往帝都的门户，雪原中的明珠，冰雾中不灭的灯火。
它曾经作为商队的中转站引导无数各式各样的商品售向帝国西北方的七丘纷乱之地，将无数奇珍异宝输入帝国。
可如今——这里却成了魔族的前线，上一次它成为前线，还是三百年前的魔族入侵……
帝国西北地广人稀，在这种天生劣势下，魔族几乎如秋风扫落叶般席卷了帝国的北境。
大片大片的领土被魔族吞没，沦陷区的居民甚至没来得及逃往便沦为了魔族行军的食粮。
那群丧心病狂的异族愈战愈勇，以战养战，他们渴望东方，渴望远处的黄金树，渴望他们不曾享有的富饶……
他们所在的低地资源极度贫乏——即便是帝国相对贫瘠的北境在他们的眼里也是无与伦比的沃土。
帝国军已经近百年没进行过大规模战争了——他们的日常便是欺负欺负七丘之地那不足以被称为“军队”的散兵。
而反观魔族——这支军队无比疯狂，他们并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求生的。
本代魔王从不是个省油的灯，面对低地贫瘠的资源，在三百年前的大扩张失败之后，每一代魔王都试图抑制内部以追求合理资源分配。
而他却不然——他大幅鼓励魔族无止境地繁殖，如今魔族的人口已经大幅超越了土地能承受的极限。
无数活不下去的魔族在魔王绝对力量的压制下只能做一件事，对他们来说——东方的人类帝国的资源、甚至人类本身都可以变成魔族的“薪柴”。
帝国的防线面对这疯狂的族群几乎是破竹般倾覆——帝王死去，内部尚乱，外部又受此冲击，他们实在是到了绝境。
无数溃逃的散兵在这座城市集结，来自不同贵族的军团士兵如今汇聚到了一幅旗帜之下。
燃烧着的碎裂十字架——北境侯，渎圣者席翁。
帝国的脊梁，经历了百余年前王朝战争的老将，曾单枪匹马追逐想要介入王朝战争的兰斯汀教皇盖勒尔自北境至南边的狠人。
而如今，白发老者缓缓地望向天空中魔术阵壁外的男人。
“贵客来此，是有何事相商。”
“老将军一生戎马功绩无数，晚年当享天年，就算向东方直入帝都也无人议论，何必将一生荣誉搭在这呢？”
“哈哈哈，您说笑了！”
老人哈哈大笑，将杯中残酒猛地饮尽。
“您也算半个将军，更算是个枭雄，老夫镇守此城近百年了，大概也算半个英雄吧？您又怎不知我所想，又何须发问？”
男人干笑起来，血淋淋的右手缓缓地在阵法上抹出五条血痕。
血迹瞬间便被法环蒸发，可下一刻——男人的指头猛地发力，瞬间便将法阵穿出个小洞。
他冷笑着，继续将指头探入，甚至轻巧地在屏障上划了几下，又开玩笑似地收了回去。
“老将军，英雄惜英雄，我希望您能识相点……”
“不……老头子一条命不算什么，您呀——是怕了吧？”
“就凭你，哈哈哈哈哈！我要取你们皇帝的性命都没人拦得住我！”
黑发男人狂笑着，轻蔑地指着面前的老人。
“本国的中枢早已经烂透了，本任皇帝……更是连神人都不是。可是，黄金树戒备森严，即便您有那位突然冒出来的贤者辅助也不能轻易通过——您是另有高明指点吧？”
男人一惊，红瞳猛地盯住了颤颤巍巍的老人。
而老人只是风轻云淡地抚摸着一旁的火炮，望向了连绵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阵法结点。
“还有之前的问题……您当然不怕我——您怕的，是这座凛冬城！”
……
女孩停下脚步，缓缓地望向了面前破败的教堂。
和她记忆中的一样，这座宏伟的教堂已经荒废成了荒草丛生的野生动物园。
几只拖着长尾巴的松鼠从脚边窜过，毛茸茸的长尾巴刺地她小腿一痒。
“教廷内战的破坏还真是眼中呀……以前，应该是个枢机教堂吧，那位胖胖的红衣主教好像还是盖勒尔老头下令让我处理的——是第几个来着？忘了……”
女孩自言自语着，追随着脑海中的记忆缓缓走入正堂。
地板的石砖已经尽数龟裂，一簇簇青草从石缝里窜出，最高的一簇已经没过了她的小腿。
在圣像前，她象征性地做了个揖。
“您还信教吗？”
“信，怎么不信，哪个给的多我信哪个。”
“哈，您还真是随意，这样可不好，对祂们可要有些敬畏……”
女孩缓步走到她身边，微微下蹲，对着圣像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
“亚丝拉琪小姐还信圣光？”
“我们那……哦，姑且叫东大陆吧。那里也有相同的教派，也信仰圣光，习俗也和你们几乎一模一样，很难让人不起什么想法。”
“是吗？只是巧合吧？”
“谁知道呢？既然外神存在，那这些神呢？或者说，他们有没有可能也是某种形式的外神呢？”
亚丝拉琪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向教堂外。
约希娅缓步跟上，开口问道。
“您叫我来不是说这些吧？”
“自然，可我仍想先告诉您一个问题。”
她从衣袖里抽出一张地图，轻轻递给约希娅继续问道。
“您能画一下帝国的边界吗？”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直说。”
而约希娅则是回了她一个白眼，对着女孩摆摆手。
“哎呀你呀，是真不懂满足女孩子的小心思呢……”
亚丝拉琪仍面带着微笑，探出一根指头，缓缓地落在了凛冬城上。
“仅仅不到一个周，帝国将近十分之一的领土已经沦陷了——虽说是地广人稀没有什么作用的领土，可您不觉得太快了吗？”
约希娅一愣——她确实没想到帝国会溃败的那么快。
凛冬城……
她心里微微一颤，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对这里有些在意。
点点头，示意亚丝拉琪继续说下去。
“我是位旅者，可与我同行之人可谓是各怀鬼胎，我们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有我这种魔女，还有囚犯、疯子甚至是连我们都无法处理的异端……”
她顿了顿，轻轻地拖出一丝尾音，玩闹般地故意吊着约希娅的好奇心。
“快说……”
“可我们的雇主在启航前说了句话。”
女孩的金瞳闪闪发亮，眉眼中透露出一丝难以言表的情绪。
“去吧，我的船员，面前是任你们驰骋的大陆，放纵心中的欲望尽情践踏它吧，在燃尽的大地上，灰烬将会积起真正的人间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