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来自科蒂态度明显转变的不安外，莉莉安还有件始终放不下心的事情。
那就是薇薇安。
已经过了快一年的光景了，这一年来莉莉安四处打听，却一直没有得到有关薇薇安的消息。虽然她不愿意这么想，但很有可能那个哈立德神父根本没有带上薇薇安，留下了薇薇安一个人在福音院自生自灭。
不知道科蒂又跑到哪里去了，莉莉安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市上，不经意抬头向两旁的铺子瞥了一眼，刚好看到“牛肉今日特价”的字样。
想了想，这一年来净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了，牛肉什么的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了。莉莉安摸了摸口袋，还剩些最近一个月做活儿的工钱，咬咬牙，进去买了些牛肉，又到买菜的店铺买了些辅料，抱着些许期待回家去了。
她想，也许是最近对科蒂的照顾有些疏忽了吧，对他好一些大概就能让他回到原来的科蒂了。
另一边，科蒂从酒吧跑出来后，脑海里全是莉莉安担心的面容，内心除去愧疚外全是烦躁。这种情况大概就像一个原本躺平摆烂的青年，突然昏了头和一个自以为喜欢的人结了婚，结果为了养活家人被迫变成一个没了喜怒哀乐的社畜，人设的突然切换会导致精神上的极度不适应。科蒂就是如此。
他沉着脸走进打工的那间小作坊，继续重复着枯燥无味的工作，只为了那一天少得可怜的工钱。
当他走出作坊的时候，外面已经是迷朦的夜色了。
走在行人稀少的侧道上，科蒂觉得自己的脚步是那样沉重，一步一步的，好像负载着超出自己体重的压力，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仰望夜空，繁星闪烁，明月高悬，科蒂回忆起以前的时光，还记得刚来到公国的时候，就算每天工作得很辛苦，下班也很晚，但一旦收工铃声吹响，他就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充满希望地跑向家的方向，因为他知道莉莉安在等着他。每当他被莉莉安迎进家门后，都会受到温柔的关怀和问候，那一刻，是他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可现在不一样了。
科蒂好像失去了当初的热情，在没有路灯的矮巷中迷迷糊糊地摸到自家门口，看着那扇既熟悉又陌生的木门，他心里一阵恍惚。
记得以前每次回来的时候，虽然都带着钥匙，但他就是要敲门让莉莉安来开，那种自己的女人从门缝里向他探出头来的场景深深治愈了他的心灵，让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但现在，他站了一会儿，机械地伸手去兜里寻找钥匙。
钥匙碰撞在一起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屋内的莉莉安听到后，放下搅汤的勺子，没解下围裙就跑着过来给他开门。
科蒂还没将钥匙插进大门的钥匙孔里，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还是和往常一样，那逐渐扩大的门缝探出了一个脑袋，欣喜地请他回家。
“怎么这次想起来带钥匙了？”莉莉安看见科蒂举在半空中右手捏着的钥匙，甜甜地笑道。
科蒂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是默默收起了钥匙，安静地走进了屋子。
莉莉安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一点，清脆地说道：
“今天路过菜市场的时候刚好碰上牛肉减价，想着咱们也好久没吃了，就买了点回来炖汤喝。”
“哦。”科蒂冷淡地回应着。
“你累了吧？先坐到那边休息一会儿，汤马上就好了。”莉莉安关心地说道。
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莉莉安，科蒂心里大概有了答案，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那样做，那样的话，对双方都好。
当莉莉安将那锅牛肉汤端上餐桌的时候，科蒂突然认真地呼唤出她的名字：
“莉莉安。”
“嗯？”莉莉安捋了捋耳梢的碎发，期待着科蒂接下来的发言。
“要不然就到此为止吧，我想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科蒂没有说任何委婉的话，他甚至懒得再去斟酌字句让莉莉安体面地接受，他直白地抛出棱角分明的砖头，不怕砸碎谁的心窗，那哗啦的破碎声分明像个两手一摊的无赖，说，我就是自私，就是只为自己着想，你快走吧，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诶？”莉莉安的笑容瞬间僵住，“你如果现在说刚才开了个玩笑的话，我还能原谅你，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吧，没错吧？呐，你回答我啊！”
见科蒂不语，莉莉安又说道：
“你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来，喝点牛肉汤，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清醒过来你就该后悔了，后悔今天跟我说这么过分的话。”
这个时候给科蒂盛汤的莉莉安看起来就像一个虽然生着闷气但仍是不忍心冷淡了丈夫的贤惠妻子。
但科蒂似乎是要一条路走到黑。
“没有开玩笑。”科蒂双手交叉支着脸，“你把我想得太好了，你以为女人只要对男人好一点就可以让男人打起精神之类的，但你不知道，男人这种生物啊，没有女人也能像蟑螂一样丑陋地活下去。”
“你这是什么话？如果打不起精神，心里不舒服的话，我当然会格外对你好一点，但即便你一直打不起精神，我也会一直对你好，一直陪在你身边的！”莉莉安焦急地说道。
科蒂见莉莉安仍是不死心，咬牙“切”了一声，狠狠心说道：
“省省你那份好意吧。说起来你也不过是个到处卖弄风骚的**，原来的时候就到处和男人厮混，睡过的男人都比我英俊多了吧，说心里话你早就厌烦我了吧？要我说你也不用在这儿受气了，你这样的姿色，到那个贫民区美女最多的琉璃堡里也能当上头牌妓女吧？到时候那些男人看见你就跟疯了一样往你身上花钱，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走吧，我真配不上你，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看得起我。”
听着听着，莉莉安已经声泪俱下，她凄楚地说道：
“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什么叫我伤害你，你以为我心里一点不难受吗？”科蒂说道。
“你难受的话，大可直接说出来，你为什么要憋着那些情绪，你为什么要忍着对我的不满，我们本该坦诚相见的不是吗？有什么问题说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可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莉莉安的哭腔让科蒂心如绞痛。
“有什么问题说什么问题？真亏你说得出来这种话，这不应该对你自己说吗？”科蒂仍是用尖刺般的言语攻击着莉莉安。
“你能不能不要揪着我说的话里其中的一句话不放？你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是……”
科蒂没等莉莉安说完就打断她插道：“好好好，你问我为什么要说言不由衷的话，我告诉你，那就是我的真心话，要我再重复一遍给你听吗？你就是个到处卖弄……”
啪！
科蒂脸上火辣辣的，头歪向一边，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科蒂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哦，原来是自己被莉莉安扇了一巴掌，为什么扇我？哦，是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嘛，不过算了，我本来也是个过分的人，一直对她做着很过分的事情。
看着眼前气到颤抖的莉莉安，科蒂心在滴血，但依旧装得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地给她最后一击：
“急了啊，这不是知道廉耻吗？”
“你以为我傻吗？”莉莉安眼里噙着泪水。
“哈？”
“你以为这么蹩脚的谎言能骗过我吗，你是怕我跟着你吃苦才这么说的吧，你以为离开你就会好起来吗？”莉莉安质问道。
“随你怎么想，早就跟你说过，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我根本没你说的那么温柔体贴。”科蒂说完就离开餐桌去睡觉了。
剩下莉莉安一个人发呆，过了良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句：
“汤都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