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作者:邦娅 更新时间:2023/2/19 21:13:54 字数:4006

小时候,家里都是不怎么过生日的,或者说我并不知道有生日这个东西,而这不知道的事儿,只要我不问起,家里不提起,那就是不存在的事儿。

直到有一天,同村的胖小孩留着鼻涕,嘴里嘬着我没见过的东西,满脸是幸福快乐之色,蹦蹦跳跳的好不欢脱,平日里我是不怎么跟别人玩乐的,因为父亲走得早,母亲的压力很大,没上学前我的童年只有白天的农活和夜晚的黑暗。

但唯独那一次看到了他那满脸的甜蜜,我没忍住,叫住了他。“你吃的...是什么东西?”他回头对我一笑,从兜里掏出与他嘴里吃的同样的东西。

“棒棒糖,没吃过吗?给你一个。”我犹豫着接过他给的“棒棒糖”,但母亲给我说过,不要随意拿别人的东西,但这其中的诱惑,还是孩童的我是没办法拒绝的。

放进嘴里时,却只吃到了硬硬的感觉,没有一丝的味道,那小孩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狂放,笑得很大声,笑得我从未见过。

“真没吃过呀,你给我。”他又从我手里拿回去,用手撕开了上面的包装纸,阳光洒在上面,照耀的那糖果红艳艳的,亮着璀璨的光。

他伸出手来,直接将棒棒糖递在了我的嘴边,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于是,我轻轻的贴了一口,尝到了来到这个世上,第一口的甜蜜。

“你没吃过就给你尝尝,等你过生日了记得要还我。”听到了没听过的词,我歪着头疑惑道:“生日?”

“对呀,每年过生日的时候,我爸妈都给我吃好多零食。等你过生日了,也要给我吃一个棒棒糖。”

那一天的我,记住了很多东西,那一口甜蜜,什么是生日,还有那男孩儿笑着的小胖脸...

“冬雪,以后对那女孩儿好一点,人家懂礼貌,长得漂亮,主要是那么喜欢你。”回去的路上,我有一句说一句的嘱咐着冬雪,他甚至没扭头看过我,一言不发的走着路,我只当是他默认了。

“虽然现在还早,但感情是要培养的,你也不能辜负人家,毕业之后找个好工作,成了家,妈在下面也会很高兴。”说完这句,冬雪的表情变了,不再是波澜不惊。

许久,他挤出一句话:“那你呢,哥,你以后该怎么办?”他的话不由得让我有些心疼,这份上了还在在意我。

“我已经有工作了,能养活自己。”

“我只剩哥一个家人了,我不想失去你。”他淡淡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委屈。

“我永远都是你哥,你成了家我也会很高兴,怎么会失去我呢?”实际上,我甚至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去对待冬雪,终有一天,我会成为他的绊脚石,我只是他的哥哥罢了,这个词说是重要但又不那么重要。

“哥,你以后会找一个自己的喜欢的女性生活吗?还是说,你要找个男人嫁了?”冬雪的话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停下了脚步,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那眼中却早已是泪水。

“哥!我不想跟别人结婚,你跟别人不一样,我不想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活着,我们以前是怎么样,以后也是怎么样好吗?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他说着便抱住了我,这次却跟之前那几次抱我不同,他就像以前那样,受点委屈就喜欢在我怀里哭泣,而这次,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哄他了,明明已经是这么大的小子了...

我轻抚着他的背,像还那样轻喝着,也许是他从那激烈的情绪中反应过来了,觉得羞耻,便抬起了头,红着脸,头发在我怀里拱的凌乱,脸上是未干的泪痕。

我轻柔的顺着他的头发。

“哥哥希望你开开心心的,自己的未来是要走一步看一步的,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当下就能下决定的,但是,只要是你的决定,哥哥都会支持你,所以很多事儿你都应该去试一试,如果想回来了,我会永远等着你。”

我的话传入他的耳中不知道被他理解成了什么样子,却是脸红了起来,不知道是羞于刚才的孩子行为还是其他什么的,只是对我点点头,又挽起我的手臂,一起回家去。

在学校日子久了,我渐渐变得轻车熟路,不过还是得多跟其他老教师学习,所幸的是,班上的学生似乎都很喜欢我,倒没有什么调皮捣蛋的事儿发生。

“迎老师,今天上午的语文课得你带一下。”教语文的老师走过来对我说到。我怔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别人要求代课的,我顿时有点慌。“其实主课老师都排不开,我今天就要停岗回家了,不过下午就会有新的语文老师来了。”她温柔的笑笑,把教案递给了我,听到她的话,我却有点不理解,明明只是五十多岁,怎么就停岗了?难不是有什么隐疾?

“为什么停岗了?您还这么年轻。”我问到。她倒是呵呵一笑:“我教书三十年了,是领导安排的,教育资源有点饱和,得给新老师机会,有机会来我家吃饭吧。”她再没多说什么,拿着东西就走了,我却不禁有些感叹,在这岗位上奋斗了三十年,离开的时候一定也有诸多不舍吧...不知道新来的老师是男是女。

我翻开了她给的教案,脸上露出了微笑,这教案写的真是详细,说难听点,来一个没预习过的人照这个教案也能去代课,不愧是老教师,水平就是高。

上午的语文课上的也很顺利,学生们也都很配合。

中午吃完饭,正坐在位置上批作业,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年轻高大的男性站在门口,五官端正,戴着死板的黑框眼镜,颇有一丝书呆子的味道。

“对,就是这儿,进去吧。”他的身后传来年纪主任的声音,他提着一个半人高的背包走了进来,局促的站在办公室中间,微低着头环视了一圈,脸上带着笑意对我们示好着。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新来的语文老师,代替离岗的戴老师,大家多多关照一下。”年纪主任没多说什么,给他找个位子,径直的坐在了我的旁边,也就是之前那语文老师的位置。

他看向我,我对他微微一笑,也是新老师,看来要共事很久。

他轻手轻脚的整理着东西,那半人高的包里几乎都是一些书和资料,看他那手忙脚乱的样子,我没忍住,上前帮他整理。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都大汗淋漓,我坐在椅子上喘着气,感觉自己体力变差了,很久没做什么力气活了。

他的脸上透着感激之色,但不见得有什么汗水,似乎是一个人就可以完成。

”谢谢,请问贵姓?”他伸出手来,我却有些犹豫,此时的手上全是汗,就这样跟人家握手怕不是要被嫌弃,连忙抽出几张纸来擦了擦手才握了上去,尴尬的笑了笑。

“免贵姓迎。”他听到我的话脸色变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了?我这个姓确实比较稀少。”

他又变回了刚才的表情:“哦,不是这个,我有个旧友也姓迎,迎老师老家难不是在季儿庄?”

这下轮到我震惊了,我的老家确实就在季儿庄,但因为地势不好建设,大家都搬走了。“是...你...。”他能说出季儿庄,又不是我哪个亲戚,难不成是同村的同辈人?我小时候没跟多少同龄人玩过。

他却没在说话,忽然摘下了眼镜,露出一双黑到深邃的眼睛,那股书呆子气质全无,他眯着眼睛盯着我,那副帅脸盯到我脸红,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我视力不太好...不过...不太可能呀,你难不成是迎春枝?”

这人果然是认识我,可我印象里并不认识这般好看的男性,再加上年龄区间那更是查无此人。

我点了点头。“我是林秋风,你还记得我吗?”一个熟悉的名字传了过来,我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林秋风我当然记得,是同村中和我玩耍过的不多的一个,可记忆中那个留着鼻涕,肥嘟嘟兜里时刻都揣着零食的小胖子怎么都跟眼前这位帅哥重合不起来。

“你变化可真大呀...根本认不出来你。”我不禁的感叹到。他则是表情古怪的看着我:“你才是,我都不知道你原来是女的,而且...”其实我刚才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只能说这世界还是太小。

“而且...什么?”我追问到。他脸色一红:“而且,还这么漂亮。”真是语出惊人...

被童年旧友以不一样的眼光看待,并且被夸长得漂亮,这感觉真奇怪...

“好了,既然旧友重逢,以后还是同事,有什么事儿一定要找我,我能帮到的一定会帮。”我颇显豪迈的说到,对他笑出了齿。

“我才是,话别说完了。”他也对我一笑,那表情用一个不恰当的词来形容就是“魅惑”

等他戴上了眼睛,遮住那双迷人的眼睛,我才喘了口气,感叹真是男大十八变。

“林老师刚来,下午一起去吃个饭呗,我来请。”热情的地理老师说到,其他人也是一一应和。他也被这热情所感染,不在拘谨,一句接一句的跟其他人聊了起来。

“这么说,你跟迎老师是同乡了?真是个好地方,能出这么两位才貌双全的年轻人。”他们聊到了我和林秋风的关系,地理老师嘻嘻的笑着。

我只能尴尬的笑笑,被人这样夸,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午,办公室里的人都一起动了身,饭局上也是好不热闹,等到最后结账的时候,林秋风却和其他人拉扯了起来,争先抢后的要付钱。

“各位,今天其实是我的生日,这顿饭就我请了,大家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林秋风这等理由一出,别人便不好再说些什么,就让他付了帐。

“你今天过生日呀?”我问到,这是不是得表示些什么?他看了看,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还记得,我过生日的时候送了你一根棒棒糖,你什么时候还我呀。”他开玩笑的说到。我被他激起了回忆,没想到这事儿他竟然还记得。

“你想要我现在就去买。”我站起身来就要动身,被他笑着拉住了。“开个玩笑还真去呀,不过,我记得你当时连生日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之前再过过生日了吗?”

他的话再度让我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说到底是我妈瞒着我,被我戳破了也就过了。”我的脸上浮起了微笑。

“那时候我们都穷,是过的苦,你过生日你家里人给你送什么礼物了没?或者吃了啥好东西?棒棒糖?”他打趣的说到,我轻笑了一声:“礼物呀,当然有,而且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妈,后天是我生日,我想吃好吃的。”我试探的问道,倒是问的她一愣。“你小子倒是知道生日这回事儿了?谁给你说的?”她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怒气,我却是不敢说话了,她倒是莞尔一笑,摸了摸我的头:“咱家穷,不吃零食,乖,等后天妈给你带礼物。”她的话让我面上喜色,声音都大了起来。“好耶!我有礼物,妈,什么礼物?”她却轻轻摇着头,不说话。

到了生日那一天,她带着我去了镇子上的公园,那里有好多动物石像,我开心的骑上骑下,但玩多了便你了,我第一次产生了不满,这就是妈妈给我的生日礼物妈?

忽然,我听到了微微的哭声,我拉着母亲的衣角走过去,在草丛中发现一个婴儿,他的哭声,吵得我很是烦躁,母亲急忙的将他抱起,他停止了哭声,嫩白的小臂不断挥舞着,最后,他转头看向了我,小脸上充满了迷茫,小手却不断的在空中探着,我幼小的心在这一刻被什么触碰到了,我轻轻的握起他的小手,他看着我,笑了。

就像...被绵绵春水包裹着...

“妈,这就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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