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了清晨的第一丝薄雾,有那么几缕落到了红军战士们的身上。
不过战士们并没有在睡袋里被阳光照的艰难的睁开眼,他们早就起床并部署在战壕中各自的战斗位,等待敌军来袭。
“这帮德国人这么磨蹭,难道他们不知道城里友军都快成饿死鬼了么?班长,我们都在这快等到六点了,这帮德国人怎么还不来”一名蹲在战壕里用步枪瞄准好长时间的战士用浓厚的格鲁吉亚口音向班长抱怨。
“你着急个啥,营长说,上头得到明确的情报,他们的增援部队和补给线必然要经过这条道,老老实实在战斗位待命!”班长不耐烦的说,带着极其重的南俄乡村口音。
忽然间,远处似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圆点,并且越来越近,低频的噪音逐渐变得清晰而刺耳。
“cyka,这绝对是德国人的身影,快点报告营部。”一名眼尖的战士看完扭头就跑,告诉无线电员。
“向各部传达,一旦敌人进入了攻击范围,自由开火,必须尽可能的打击这支援军,若允许,全部歼灭!”收到无线电的叶莲娜趴在炮塔上,向各级战士传达这条命令。
每人都很紧张,他们再也不想遇见虎式豹式这种庞大的钢铁怪物了——至少二连下属的反坦克班不想了,原班长是一名“SU85”装甲人形,结果在上一场战斗中被一辆虎式击中,当场牺牲,在此之前他已经带领着全班击毁数辆德军的战车,却因为一次失误命丧黄泉,他们不想再失去一名亲密的战友了。
这支部队越来越近,发动机的轰鸣越来越刺耳,战士们也逐渐看清了他们的规模:乍一看光鲜亮丽,摩托化部队+不少的四号坦克改,不细看第一眼就被唬住了。
但是再多看几眼,就能看出这支部队跟要不过是看着像样,行军的步伐不说是稀稀拉拉,只能说是七上八下,坐在装甲车上和摩托上的士兵们眼瞅着都快睡着了,白俄罗斯那个烂路的颠簸都没颠醒他们,最离谱的是居然有车长直接趴在车长位上露个脑袋就睡了!要是友军部队看到了非笑死不可。
这一切都被附近部署的柳德米拉看在眼里。
“额……他们请的援军似乎状态不太好啊……”柳德米拉在无线电里对着叶莲娜吐槽。
“指不定是吗啡没发到位呢……”坐在叶莲娜战车电台位的拉蒙娜小声嘀咕。
“无所谓,对我们有利,通知各部立刻进入战斗状态,予以歼灭!柳德米拉,通知你的7班和3班火力支援并维持反坦克火力。”觉得已经到时机的叶莲娜下达了战斗指令,并且装填好了榴弹,随时都能在远处发动打击。
……
另一边的德军,现在感觉到了无比的恼火。
他们原本是中央集团军另一条在明斯克的防线撤下来休整的部队,实际上前天刚吃过苏联人的炮弹和枪子儿,他们已经连续两周连轴转没好好休息了,昨天也才回后方歇了一天不到——按理来讲休整时间不应该这么短的,却又接到命令,支援明斯克南部并承担将他们需要的一些补给物资送到的任务,还要叽里咕噜爬出来行军;全军上下那真是又气又累,但也气不过顶头上司,只好硬着头皮上前线。
“施泰纳……为什么咱们还要上前线跟俄国人拼命啊,前天不是刚撤下来休整吗!”一名德军向他的队友抱怨。
“得了汉斯,注意力集中一点吧,指不定西伯利亚人从哪钻出来给咱们两枪,我再也不想碰见这群黄皮肤的恶魔了。”队友回应道,很显然,他的神情疲惫极了,但回想起前些天和西伯利亚人交火的回忆就让他不寒而栗——这群人不怕子弹、不怕炮弹,甚至连坦克都不怕,他们高大、麻木,似乎从来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概念,抓到德军后会直接杀掉,毫不留情。
“你说施泰纳,装甲人形每天闷在车里是不是连饭都不用吃,每天两口汽油就完事了?”
“你瞎扯什么呢,回头让埃里克听到又想挨顿揍?”
很显然,汉斯对自己的领导埃里克这名装甲人形很是好奇,她每天窝在车里好像都没见过她出来,好多战友真以为她是个机器人了。
忽然间,他们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响声,还没反应过来,队伍最前面的那辆四号坦克H型火光四射,被击毁了,想都不用想,卡里曼车组的几个好哥们连渣子都不剩了,他们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敌袭!敌袭!全员找掩护反击!”德军此时才反应过来,指挥员连忙发出指示,但话音刚落,红军的子弹就已经如雨点般砸过来。
“妈的!俄国人真来了!施泰纳你这个烂嘴真他妈灵验!”
“这能怪我吗!俄国人就在那里埋……”
“别扯皮了!真想说话最好让你的烂嘴再管用一次,让俄国人赶紧退啊!”汉斯已经怒不可遏,这群俄国人毁了自己的休整期不说,连战争中难得的摸鱼时间都要破坏,躲在装甲车后用步枪一顿乱射,好像在发泄怒火一样,但无济于事,因为红军的火炮又要发动了。
……
“击毁一辆四号坦克,接下来就是队尾的那辆。”柳德米拉拉动退弹杆,准备装填下一发穿甲弹,将整支队伍掐头去尾封死;刚装填好,队尾的那辆装甲车却被击毁了。
“啊?怎么回事,我还没开……”
“柳德米拉,专心收拾重装甲单位吧,装甲车什么的我来就行了。”
柳德米拉还在疑惑之际,无线电里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啊……啊?这声音是……政委?”
也不怪柳德米拉疑惑,在之前的战斗中米哈伊尔的战车从来没有出现过,从调过来开始她出现的最多的地方其实是机枪班和炮兵班,大家都以为她那两条义肢只是受伤后接上的,从没想过她是不是也是一名装甲人形。
柳德米拉不知道,比起这个她更在乎饭点时的土豆藜麦炖肉和休息时的那点酒水。
好奇的柳德米拉在车长观察窗的缝隙里往远处看,想找到米哈伊尔的战车
果然,在战壕的不远处,有一辆在炮塔涂了一个“√”标志的战车——想都不用想,这个标志总是出现在某位政委的笔记本封面、帐篷,和水壶上。
这正是米哈伊尔的配车,一辆看起来有点老旧的……IS-1重型坦克。
苏军的子弹如同野兽一般嘶吼着从耳边而过,坦克与装甲车一辆一辆的被击毁,炮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像恶鬼发出的尖叫,收割着士兵的性命。压得德军喘不过气来。
“迫击炮,速射!否则就要交代在这了!”德军终于反应过来,试图采取反击。
乓乓乓几声,迫击炮的炮弹发射出去,虽然没有校准,但依旧有几发砸到了在高处的苏军阵地。
“瓦西里,你离得近,能不能精准打击把那几个迫击炮掀了?”柳德米拉需要炮火掩护步兵推进,抽不出手,直接趴在车长台上向炮兵班班长瓦西里喊道。
“没问题头,你不说我也要把那群王八蛋掀个底朝天!”瓦西里是个痛快人,实际上柳德米拉还没下令时他就开始准备炮击了。
随着一声开火令下,打迫击炮的那几个倒霉蛋被炸飞好远,怕是活不成了。
但拉蒙娜在车内露出了很恐慌的表情
因为她看见了她在军中一直听闻到的恐怖传说——也就是那辆四号坦克
它的主人恐怕是德军装甲人形中最恐怖的传说之一,她很少从车中出来,但是和她同属一个部队的士兵总是在夜间听到奇怪、恐怖的人类喊叫声
据说有士兵在晚上被这股声音吵醒,随即起来查看,却发现一个人型生物似乎在吃尸体,定睛一瞧,却发现——此人正是本队的装甲人形,安娜啊。
那个士兵被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回了帐篷,连大气都不敢喘,直怕那个人形也把自己当作猎物吃掉,他只希望她看在战友的情谊上别吃自己,于是害怕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随后,“装甲人形在晚上都会发疯吃人的流言”在德军中就传开了,一起传开的还有“食尸鬼安娜”这恐怖的传说,传说她的配车涂装看起来像是锈迹斑斑的样子,其实渗透了人类的血液。
虽然不知道可信度有多少,添油加醋又加了多少,但这传说依旧成了很多新兵蛋子的噩梦,但老兵油子是不怕的——他们当然不怕,德军在战场上干的比这恐怖的事难道还少?
……
“啧……如果再不回击的话恐怕就真的死在这里了”
在看起来锈迹斑斑的四号坦克内的那名少女非常不耐烦的思考该怎么从这稀烂的战局里脱身。一头金发,失去高光的眼神与看起来较为强硕的体格和她在传说中的相貌并不匹配,或者说匹配才奇怪,传说中她的脸和一头恶狼一样恐怖,实际上只是德国的普通女青年的相貌罢了。
但这些都无所谓,她更关心该怎么尽可能带着更多的队友脱离战场然后宣告任务失败。在这种完全占劣势的情况下去打仗就是去送死,还不如重新休整然后再反击。
“没办法了,打吧,穿甲弹,装填!”
穿甲弹随即被半自动装弹机塞入炮闩,向苏军阵地打去,无人伤亡,却显然有些乱了阵脚。趁着机会,少女用无线电向车外的战友们喊道:“别死撑了,不想死就上车,赶紧撤退!”
德军愣了一下,领头的那个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全体就位!以428号坦克为掩护撤退!”然后迅速的列好队形离开,而428号坦克也冲着苏军的阵地用机枪扫射掩护友军,不时地伴随着榴弹发射。
苏军也不会放过这些溃兵,炮兵、坦克一直都在向那辆车开炮,但要么是打歪了,要么是跳弹,气的苏军士兵们牙痒痒,德军为了活命也拿出了看家本事,在撤退中反击,直到逃离战场,逃出生天。
“可恶啊!”柳德米拉觉得自己指挥与作战上失误没能将敌人全歼,捶的炮塔乓乓响。
“别上火了,咱们的目标已经达成了,警告你,别和上次一样恋战追击,我在无线电另一边都快给炮兵二营营长跪下了才给咱们擦的屁股帮你们突的围,再有一次我绝对饶不了你。”叶莲娜在无线电频道说道。
在这种情形下,米哈伊尔没有什么反应,她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一样,一改之前死不正经的常态,说道:“叶莲娜说的在理,打扫战场吧,重新整顿一下,可能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要进明斯克城内了。”
一场战斗下来,红军的战斗减员有些多,但让叶莲娜摸不到头脑的是为何炊事班有人受伤?
可能前线的弹片弹到大后方打伤他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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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到后方的小股德军终于是崩溃了。
按理来讲只是一次比较简单的支援任务,上级也没有要求去参与战斗,却遭遇了这么一场伏击战,一些幸存的士兵再也受不了,散架一般从摩托或战车上轱辘下来瘫软在地上,随即开始抱头痛哭。
“差点就要死了……呜呜……为什么偏偏在休整假前最后一个任务要吃这么一茬苦啊……呜呜呜呜……”
也怨不得他们,在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工作,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和冲击,全队减员的都快把建制打没了,本就人数不多的支援小队减员加俘虏,现在在场的队员连凑出50人都难了。
老兵油子们也说不出什么话,只是在默默的抽烟,没烟可抽的也就只能咬咬手指头,闻闻同伴们的烟味了。
“别窝在这哭丧了,支援反正也送不到了,看看有什么咱能用上,回头和大部队会合。”说出此话的正是安娜,她从车上下来,她已经是现在这堆人里军衔最高、实战经验最丰富的人了,自己再不组织一下怕不是都撑不到找大部队会合。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就起哄成一团。
“你是什么东西,指挥我们?!全队都已经打散成这样了!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回大部队?回到大部队被当成逃兵处置还是个死,还不如死在苏联人枪炮下来的痛快……”
“汉斯,别念叨了,别把你的情绪……”施泰纳似乎想要控制一下场面,却被汉斯一拳打翻在地,平时抢饭时他都没那么大劲。
“去你妈的!这仗打了那么些年了狗屁没看到,早上被飞机炸,中午被坦克炸,晚上被步兵炸,我受不了这种生活了!!!你他妈躲在坦克里不出来,当然有那个闲心站着说话不腰疼;明明……明明明天就要到休整假了啊!为什……”
汉斯还还在语无伦次的说些崩溃的话语,如果这里是学校那么老师应该会耐心的找他和他谈话,问问他到底因为什么事那么崩溃。
可惜这里不是学校,是白俄罗斯战场,而现在他眼前的“老师”安娜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虽然不耐烦,但安娜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多废话,从口袋里掏出五发7.92毛瑟弹,一发一发的按在自己身上背的98k的弹仓里。
一声清脆的喀嚓声,将子弹上膛,指着汉斯,用非常有警告意味的话语说道:
“上等兵托马斯.穆勒,你现在所叙述的这些话严重的干扰了军心,若再这么语无伦次的说下去,我将以动摇军心罪将你击毙!”
哪能想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已经失心疯的汉斯听了这番话更疯癫了,说道:“开枪?好啊!有本事你开啊!当着所有人的面枪杀你的同事!你这畜牲还有资格用这种态度和我……”
砰!
还没等汉斯说完,安娜连犹豫都没由于的扣动了扳机,正中眉心,当场死亡。
又是一声清脆的喀嚓声,又一发子弹上膛。
“还有谁不服从的,有意见的,大可站出来,我不介意再多浪费几发子弹,不介意把我胳膊里,腿里,脊柱里本应该用来对付苏联人的武器把你们杀掉;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跟着我走,回到大部队,绝不是问题,我会用我所能做到的一切办法让你们活下来,用我一切的脸面向上级求情,让我们活下来,前提是不要把我惹毛,免得自己丢了性命,我不想跟你们任何人作对。”
“现在,有对我提出反对意见的,可以自己单独出走回到大部队,只是你们要穿过苏联人一层比一层厚的防线和能把你家祖坟炸穿的火力,是去是留,好说好商量,我决不食言。”
没人敢说话,没人敢出走
没有人想去验证一下装甲人形的火力和生命力,对于安娜来说,无人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就是默认服从了自己的领导。
安娜叹了口气,清醒自己没有真的用上所有的武器和自己的同事们兵戈相向,补给任务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再不让人吃口热的和好好休息就真的离兵变不远了。
“好,既然都不说话,那我默认为都服从我的指挥,现在,整理自己身上的装备,看看车上还有什么剩下的补给品,稍作整理和休息,接着赶路吧。”说罢,她就跳进了坦克里,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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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白俄罗斯的太阳终于要落下,128坦克营打了几场轻松的漂亮仗后士气高涨,驻扎营地后居然还唱起歌来;同属第一坦克近卫军属第19旅的215坦克团在明斯克又在几个街区遭到了德军的进攻,艰难的打退了两次冲锋后终于坚守住了防线;炮兵二营在明斯克北部城郊一次又一次的为前方队伍提供火力支援,战士们的耳朵嗡嗡的响。
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没人会知道
在东欧的炼狱中,钢铁绞肉机贪婪的舔舐着生命,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
这世上,唯有死亡最为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