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离的话对上官曦月来说，无疑于天空中一声炸雷，惊得她半天没有缓过来神：“公子.....你刚才在说什么？”
“先前听你娘咳嗽的厉害，这次来就带了我的一位郎中朋友。”
顾离指了指拎着医箱的王语茉，刚想夸她两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光辉战绩，只能挠挠头讪笑道：“据说挺厉害。”
“扑通！”
就在顾离还在说笑时，上官曦月就跪在王语茉面前，砰砰磕起头。
少年的随意之举，于她来说却是大恩大德。
地上的尘土粘在少女的发丝，生猛的力道让额头红了一片。
“求王小姐救救我娘！”
王语茉和顾离皆是吓了一跳，王语茉赶忙扶起上官曦月，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忍。
身为医者，这样的场面并不少见。
“姑娘不必如此，我是受顾....锋公子所托，前来为你母亲治病，快快起来吧。”
闻言，上官曦月扭头又准备朝顾离拜去。
“别别别，咱先看病，伯母的病要紧。”顾离心头一紧，趁上官曦月还没跪下去就按住她。
鬼知道这世界有没有天道意志，万一老天爷看见女主给他磕头，搞不好哪天出门顾离就被雷劈了。
再说他的出发点也不单纯，实在受之有愧。
所以顾离及时拦住上官曦月，没让少女拜下去。
对上官曦月而言，心中的激动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
初入皇城，陌生的环境与娘亲的病情像是两座大山压在她的肩上，只不过少女始终没有放弃，哪怕沦落成乞丐，她都相信自己能有一天走出困境。
可时间不等人，听着每晚日渐严重的咳嗽声，上官曦月越来越迷茫，乞讨来的钱财连饭都吃不饱，又谈何治病。
如果没有那一天的相遇，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要和其他乞丐一样，做些下三滥的事情维持生计。
天无绝人之路，她遇到顾锋。
短短几天，似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三人来到屋内，顾离这才发现，上官曦月住的环境远比自己想象中更糟。
屋内一贫如洗，还算干净的地面上铺着一团茅草，同样衣衫褴褛的妇人躺在草垛，骨瘦如柴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乱糟糟的头发下露出两只深陷的眼窝。
他原以为王语茉会被眼前的惨状吓到，可没想到少女竟毫不犹豫的蹲下，打开医箱开始问诊。
妇人的反应有些迟钝，直到王语茉为她号脉时，妇人才反应过来：“你们...咳咳....是何人？”
上官曦月抢先解释道：“娘，这位就是上次送我包子的顾公子，另一位是王小姐，乃是顾公子请来的郎中。”
从衣着气质来看，两人绝非普通人，曦月为何能结识他们，甚至请来为自己看病？
妇人挣扎着就想要起身叩拜：“草民李氏，拜见两位大人。”
顾离赶忙制止：“伯母您言重了，我等只是普通人，您先安心治病，剩下的咱们日后再说。”
王语茉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一眼，没想到对自己这么恶劣的顾离，对别人竟如此友好，这着实令她有些诧异。
“怎么样？”
顾离的声音让她回过神，王语茉摇摇头，没有说话。
上官曦月心中一紧，全身的力气似乎仿佛潮水般退去，让她摇摇晃晃，站不住脚。
短暂的几秒钟，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抽离，她感觉窒息又无力。
当王语茉终于打算开口时，却被妇人的咳嗽声打断。
咳嗽声久久不能平复，像是鬼魅，在屋顶徘徊。
忽然，王语茉像是察觉到什么，深深看了妇人一眼。
咳嗽声停止，她收回手，沉默片刻，说道：“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伯母只是得了不常见的小病，稍后我给开点药即可。”
顿时，上官曦月松了口气，手中在这时却传来刺痛，原来是指甲早已深陷皮肉之中。
少女没有在意，她捧住王语茉的手，眼泪止不住的留，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王语茉却没有笑，相反还有些坐立不安，她试图想要抽回手，却发现上官曦月的力道出奇大，挣脱不成，反被对方察觉。
意识到不妥的上官曦月赶忙松开手，可脏兮兮的手指印却深深印在王语茉手上，再明显不过。
上官曦月赶忙松开手，“对不起，王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跟您擦擦。”
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用家中的破布去擦对方白净的玉手，大抵只会更脏吧。
少女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顾离开口说道：“你先照顾伯母，我陪着王大夫去抓点药。”
少女这才想到，母亲的病还需要药材辅以治疗。
上官曦月从茅草团里拿出上次顾离给她的荷包，倒出里面的碎银，交给王语茉。
王语茉边退边摇头，眼神中掠过一丝痛苦：“这钱我不能要....”
众目睽睽之下，她像是逃一样跑出门外，只留下院内纷飞的落叶。
顾离心中暗道一声不妙，看着忐忑不安的上官曦月，苦笑一声拿起医箱，接过碎银说道：“这钱我帮你交给她，过会就回来。”
上官曦月点点头，只是默默攥紧发黑的衣角，许久又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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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后，顾离并不是很着急，可始终愁眉不展。
刚才，他看到李氏偷偷拽了拽王语茉的衣角。
果不其然，从上官曦月家出来，一眼便看到巷口处蹲着的王语茉。
还未走近，就听到少女低沉的声音：“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
沉默片刻，王语茉说道：“我骗了你们。”
顾离靠在墙边，静静听着。
“上官曦月的母亲得的是肺痨，而且很有可能熬不过今年的寒冬，或者说能活到现在都不可思议。”
顾离的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结果于他来说，不算太意外。
来之前他就做过最坏的打算，如果是寻常病情，上官曦月根本不会四处求医无果，走投无路来到皇城。
换言之，无论上官曦月偷不偷慕芷秋的钱包，李氏的死亡都是注定无法改变。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顾离没有做出正面回应，而是先送王语茉回府。
这一次，王语茉没有反抗，两人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远处似乎传来乌鸦的叫唤，就连落叶也像是黑色的羽毛。
送至王府门口，顾离最后问了一句：“如果不惜代价，她还能活多久。”
王语茉回过头，面色复杂，没有回答。
可看着顾离澄澈的目光，她缓缓说道：“一年左右。”
“明白了。”
交代王语茉几句，顾离扭头原路返回。
阳光下，看着少年的身影，王语茉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