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个小时的等待之后,洛钦和罗丝塔终于等到了雷彻斯行省的执政官。在他那简陋而狭小的办公室里,洛钦站在罗丝塔侧后半步,与他静静对视着,默不作声。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良久,洛钦突然开口说道:“雷彻斯行省执政官,马林斯克…请问你究竟是何意?”
“什么?”马林斯克故作姿态地问道。
“不前来迎接皇女殿下和内阁大臣已经触犯了帝国法律了,我叫你的下属去叫你过来你还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请问,这是什么样的行为”洛钦问道“在这样的行为的背后,你的想法和态度,又是什么?”
马林斯克微微一笑,他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办公桌,从办公桌的抽屉里零零碎碎地翻出了几张纸,将他们放在桌上小心地叠好、压平,然后毕恭毕敬地递给了洛钦。
“请您过目。”
洛钦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马林斯克递过来的纸张,看着纸上密布的皱纹,洛钦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满。内阁对于文件资料的整齐是十分重视的,自从他开始了在内阁的工作开始,包括他之前和罗丝塔走过的七个行省的政府部门,所有交到他手里的文件资料都是整整齐齐、光洁无痕的纸张。保持文件的干净整齐其实对于罗特斯温帝国政府的每一个公职人员来说其实都是基本工作,每一个政府部门的每一个办公室也都配备了相应的,专门用来让原本出现折痕或者大小不一的纸张变得光洁整齐的魔法道具。但从洛钦来到马林斯克的办公室里开始,他环视四周,压根就没有找到这个道具。
而且,这个办公室的气氛也是让人感到十分压抑。办公室的空间很小,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就占据了整个办公室的三分之一左右的空间。而且这个房间的阳光很差,哪怕是在白天,那小小的两扇窗户也几乎射不进任何阳光。最奇特的是,这个房间的位置刚刚好就在这一楼的卫生间旁边……单凭这个房间,洛钦也能猜得出来,这个执政官马林斯克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人了。
房间里的光线太暗,洛钦难以看清纸上的字迹。他打开了天花板上的吊灯,认真地阅读了起来。
这几张纸上写着的内容都是关于罗萨得的。小到他的吃穿住行,大到他出席的各种重要活动,需要他来完成的流程等,一字一句地都记录在了这几张薄薄的纸上,其详细的程度甚至令洛钦有点不寒而栗。大概除了罗萨得这几天都是什么时候上的厕所以外,大大小小的生活轨迹都写在这上面了。
读完,洛钦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马林斯克,试图获得他的解释。而马林斯克则是保持着一脸神秘的微笑,静静地站在办公桌的后面。
又是良久的沉默,等到罗丝塔从洛钦手中拿过了这些文件,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后,她才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安静:“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马林斯克笑道“我只是在告诉二位,我能掌握到太子的一些行踪罢了。”
“这么说来,你跟太子的关系不错?”洛钦装傻充愣地问道。
“是不错”马林斯克真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跟太子算是老相识了。十年前他第一次来到雷彻斯行省,那时我还是副执政官,我就跟他结交了,一直到了现在。”
洛钦盯着马林斯克看了一会儿,觉得他这话可能是真的,于是他接着问道:“所以你能掌握太子的行踪,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马林斯克摇了摇头,说道:“还不明白吗?大臣,要我直说那个词的话,我们双方都会很难堪。”
洛钦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突然冷笑着说道:“如果你真有那个意思的话,就不会站在这里跟我们讲这些了。”
罗丝塔被这两人的谈话搞得一头雾水,但她也不敢随意插嘴,只能静静地听着洛钦和马林斯克继续舌战。洛钦走到了罗丝塔身前,盯着马林斯克说道:“你是想说,你能掌握到太子的详细行踪,也能掌握到我们的一些事情,对吧?”
“是有这意思,但,并不完全是。”马林斯克说道。
“别急”洛钦说道“不来迎接内阁大臣已经是触犯了帝国法律了。但看着你现在满脸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我大概也能猜到,你是已经有想要做的事了。虽然我觉得那是完全不自量力的行为,但是身为帝国的大臣,如果能谈妥了这件事,对帝国、对人类世界也都是有利的。你意下如何?”
马琳耶夫短暂地愣了一下,他想到了洛钦会猜到他想做的事,也想到了洛钦不会慌乱,但她没想到洛钦会选择先发制人,要求直接开启谈判。于是他说道:“我都还没说我要做什么,你就要跟我谈判?”
“这个词,如果我们想要在谈判桌上解决这件事的话,我想还是不要直接说出来比较好”洛钦微笑着说道“我想你也是个聪明人,也知道,如果真把这件事摆到台面上来,最后也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洛钦猜测的答案是完全正确的,马林斯克他就是要造反。但洛钦完全不了解马林斯克这个人,也不知道他造反的目的是什么。但眼下他跟罗丝塔算是身处险境,如果能先得到和马林斯克的谈判机会,先放松他的警惕的话,他就有无数种方式可以通知到内阁。
而谈判终究是要资本的,洛钦这边的资本自然是非常足。他并不担心马林斯克的叛变会给帝国带来什么损失,但眼下首要的问题是要先保护自己和罗丝塔的安全。
马林斯克看着洛钦,呵呵笑道:“大臣倒是个爽快人。好吧,其实原本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如果你们能给我一个让我欣然接受的条件的话,我自然可以抛弃我原本的合伙人。”
说来说去都是生意,洛钦在心里嘀咕道。但表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而是主动伸出手去和马林斯克握了握手:“希望我们能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
“当然。不过今天时间有些晚了,还请皇女殿下和大臣去酒店里歇息一晚,明天咱们再好好谈。”马林斯克胸有成竹地说道。
洛钦和罗丝塔被车队送到了原定下榻的酒店。送他们到那里的公务员们刚走,罗丝塔就迫不及待地敲开了洛钦的门,两人在洛钦的房间里商量了起来。
“他是要造反?”罗丝塔说道“看起来,他的背后一定是有什么势力的,否则就算给他一整个行省的力量,那也只是自取灭亡。”
“那还用说,那三个没来的副执政官一定也是他的同伙”洛钦说道“但这些还远远不够,他一定要有一个更有分量的筹码,才能对这件事有这么强自信心。”
“可他的筹码还能有谁?或者说,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想要叛变的?”罗丝塔眉头微皱,在脑中不断地思索着。
洛钦想了想,说道:“可能是现任太子罗萨得?”
“我的弟弟吗?他应该也早就得知了父皇的决定,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我弟弟他虽然生性多疑,在外人面前表现地也很能干,但其实他从小就非常软弱,就连皇宫里的小猫小狗他都不敢抱。他的能干,也是因为父皇的要求,才刻意演出来的假象,以前有段时间,每一次他去参与一些公众活动,他都要找机会来我这儿跟我大吐苦水。这样的他,真的有可能会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吗?”
“人是会变的”洛钦叹了口气,说道“面具待久了就很难摘下来了。就像是考试作弊的人,如果他每次考试都作弊,那到了最后,他不会的题目也能学会几道。说不定他的胆子就这么练出来了呢?”
罗丝塔也无奈地点了点头。
“总之,我先用一些特殊的方法联系到内阁……这方法应该不会被发现,但愿吧。”
洛钦从大衣的内袋里拿出了一张看起来十分普通的信纸,又从自己随身的行李中拿出了一支笔,将今天发生的事尽数写了下来,纸张上的笔墨随着他一字一句地书写,也一字一句地消失。这是内阁配发给大臣的一种特殊的纸笔,这种魔法道具是极度保密的,就连在魔法研究领域有着极高成就的罗丝塔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这是?”
“保密相关,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洛钦说道。他奋笔疾书,飞快地写完了书信以后,把纸笔收回了自己的大衣里。
洛钦处理完一切,刚刚准备再和齐尔嫣说些什么的时候,洛钦房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洛钦带着罗丝塔警惕着走了过去,他轻轻地打开门,站在门外的却是一张泪涕横流的面孔。洛钦刚刚打开门,门外的人就哭着喊道:“姐!你可算来了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