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把跟她上了一辆出租车，到她家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林晴的家在一片有些老旧的自建房区，范围挺大的，但是没有门禁。
她从包包里拿出一把钥匙，对准了门锁后插进去，门开了，少女看着他的面色有些娇羞，“你，你要不要上去喝杯茶?”，她的声音紧张到有些颤动。
“今天很晚了，下次吧。”，林祈的表情没什么起伏，倒像是看不懂氛围。
少女的眼中闪过几分失落，很快又掩藏了起来。
“嗯嗯，那…再见。”
林祈跟她挥挥手，“再……”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染满嫉妒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哟，狗男女打情骂俏呢，上去坐坐是不是要变成做做?”。
声音有着不属于它主人这个年纪的沙哑，更像是在变声期时大喊大叫而伤到喉咙后形成的。
林祈转头看去，一个黄毛就站在他背后，恶狠狠地盯着他。
没错，就是骑鬼火的那种黄毛，他身材瘦小，面部枯黄，看上去有些发育不良，说这句话时，还忍不住晃了晃自己的一头黄毛。
“你怎么在这里?”，林晴声音紧张。
“我住这儿，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察觉到不对劲的林祈在寻找着朱青弘的踪迹，看见巷道对面的角落里有微弱的红点亮光，暗自松了口气，然后俯身在林晴的脸颊旁，小声问:“他是谁?”
这个姿势是他刻意而为之，看上去举止非常亲密，他要试探一下黄毛对林晴有没有意思。
听到他的问话，林晴更紧张了，连忙开口解释:“他，他是我邻居，你放心，我跟他没有什么的。”
林祈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这些，不过试探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对面的黄毛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勃然大怒，急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特么怎么回事啊，再叭叭两句老子待会儿拿刀砍死你他娘的!”
林祈没有理会他的威胁，继续俯身对林晴说:“你先上去报警，拿点防身的东西给我。”
他马上拉开门，一把把林晴塞了进去。黄毛见势想拉住她，但门已经被关上了，他无能狂怒，抓起林祈的衣领子，把他推到墙边。
不过黄毛比他矮上一个头，抓着衣领的样子属实好笑。
林祈就这么睥睨着他，身子靠在墙边，没有说话。
他在计算警察到这里的时间。
“人都走了，还装尼玛清高呢，她喜欢你这种小白脸是吧，我就让她看看你窝囊的样子!给爷磕一个，爷就让你走。”，黄毛瞪着眼睛，咬牙切齿。
林祈依旧没有理会。
说实话，他还真挺慌的，但慌过之后，更多的是兴奋。长这么大，他还没跟人打过架呢，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顶在墙边威胁。响指忍不住打了起来，身躯也跟着微微颤抖，这是肾上腺书正在分泌。
“妈的，老子看你还能装多久。”，说着，他用力朝林祈砸了一拳。
一拳到肉，鼻血留了出来，林祈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感受着温热的液体流出，身体不断渗出的细汗，还有逐渐升高的体温和剧烈的心跳，压抑了十多年的野兽终于被放了出来。
这算正当防卫吧?他这么想着，但身体不受控制，抬起腿，膝盖用力地钝在黄毛的腹部。
“嘶……”，黄毛倒吸了一口凉气，右手下意识地捂着腹部，留出空挡。
林祈猛的一推，黄毛扯着他衣领的手松开了，然后用力补了一拳过去。
黄毛也留鼻血了，他捂着腹部的手收起挡在面前，另一只手擦着鼻血，趁着这个时间，林祈又踹了一脚过去。
一切动作都那么顺利成章地完成了，脑子没有跟上，身子却进一步做出了反应。
这是他这么多年一来，感到最舒爽的一天，身体尽数得到舒展，压抑的情绪也随着拳头挥出，发热的体温好像要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蒸发殆尽。
“芜湖!”，他忍不住低声庆祝。
他想着上去再来两拳，但不知道这样又算不算防卫过当了。
想了想，他对着黄毛说了句:“那啥，你打不过我的，要不你走吧?”，虽然听上去很欠揍，但林祈一时也想不到更委婉的句子了。
“草泥马的!”，躺在地上的黄毛暴起，从兜里抽出把折叠刀就往林祈那边冲。
“我吊你牟，还真踏马有刀啊!”，他忍不住暴了句粗，好巧不巧的是，林晴刚好拿着棒球棍下来了，她刚打开一条门缝，林祈看着扑上来的黄毛，用力合上了门:“别开门，从楼上丢下来给我!”
“还丢下来给你，看你有没有命捡再说吧。”黄毛冷冷说了一句。
看着那把闪烁着寒芒的小刀，林祈冷汗直流，撒开退就往朱青弘那边跑，边跑还边大喊:“救命啊!杀人啦!”。
林祈觉得这辈子大概都没这么落魄了，好在周围的居民楼都亮起灯来，家家户户都拉开窗帘看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林祈忽略了一个点，住在这小区的基本都是老人家，没有人会冲出来制止黄毛，全都在报警。
“小孩，接着!”，一个大爷从楼上丢下来把木棍，可是林祈根本没有机会捡，这个大爷之后，很多老人家也丢了东西下来。锅，碗，瓢，盆，什么都有。
林祈很想拿点什么，但黄毛就紧跟在他身后，停下来就是死!他忍不住骂道:“持刀威胁你会被判刑的，你特么不要命了吗!”
他觉得这个**毛可真是个精神病，估计就是传说中的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没发育。
七零八落的杂物掉在地上，“武器雨”还在不停的下着，林祈一样没捡到，但被一个大黑锅绊倒在地。
他酿跄着想要站起来继续跑，但黄毛没有如他的意，一把抓过他的衣服，把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寒冷的刀锋抵着脖子处的脉搏，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杀了我，你也没了。”，话一出口，林祈就后悔了，都这时候了还威胁人，是嫌命长吗?
“我说了，给我磕一个，放你走。”，黄毛眼珠猩红，布满血丝。
朱青弘已经提着棍子赶来了，就在他面前的几百米处，但离这里起码也要半分钟的时间，警察局在市中心，就算黄毛一出现就报警，也还有五分钟才到，没有居民会出来救他，大家都怕死。
除了下跪，这似乎是一条死局。他怎么能跪?他凭什么不跪?他怎么敢不跪?
心中的屈辱在无限酝酿，怒气如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凭什么就是自己遇上了这种脑瘫!十七年了，他没跪过父母，没跪过神佛，今天居然要在一个精神小伙面前下跪!
就在思考的时间，朱青弘离这里也只有十几米了。
“我再给你三秒，跪还是不跪。”，黄毛把到又往里顶了顶，豆大的血珠开始渗出。
他咬着牙望着黄毛，篡紧拳头。
“三。”
眉头紧拧，就这么瞪着他，眼中似要喷出屈辱的火焰。
“二”
黄毛看着他的表情，更兴奋了，饶有兴趣地念出了最后一个数字。
“一”
“我跪。”，现在就死了，他怎会甘心。
“哥，我来。”，朱青弘的脸跑的通红，汗如雨下，气喘吁吁地开口。
黄毛转头看他，但刀口仍然对着林祈的脖颈。
朱青弘把手中相机的显示器放给他看，上面记录的正是黄毛挨林祈打的图像。
黄毛看着视频，暴跳如雷，声音拔高了几分:“你奶奶的，你什么意思!”
朱青弘双手合十，一脸歉意地说:“哥，是我不识好歹，我觊觎林晴，有眼不识泰山，想要找人教训教训您，不识好歹了，对不住啊哥。”
他听了这话，脸色舒缓了几分:“把这破玩意砸了。”
“好嘞。”，朱青弘用力把相机砸个稀巴烂。
“现在能放小的几个走了吗哥?那小子下手没轻重，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黄毛冷笑一声:“呵!得罪了我那么容易就想走了?你刚才不是说你来跪吗，这样，你跪下来给老子磕一个，然后抽自己几巴掌，这事好说。”
越自卑的人就越喜欢在别人那里找存在感，这话说的还真没错。
在林祈错愕的目光下，朱青弘跪了下来，他用力磕了几个响头，头与坚硬粗糙的地板间碰撞，火红的鲜血不断流出。接着他又抽了自己几个巴掌，巴掌很响，响到颤动林祈心底埋藏的灵魂，声音振聋发聩，引发地动山摇，撼动了他的懦弱。
“别啊……”，林祈看着眼前这一幕发愣，呆呆地哀求着，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能听清。
“哥，行了吗?”，朱青弘把自己的鼻血都抽了出来，脸上都是灰尘，头上还顶着血，可还是笑脸相迎。
黄毛看上去似乎很满意，对他挥挥手:“嗯，可以了，你走吧。”
“那我这小弟，是不是……”朱青弘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还没跪。”
朱青弘暗骂了一声，刚想继续磕头拖延时间，忽然警笛长鸣。
他收起了讨好的笑容，冷生对他说:“给我磕一个，老子能少断你一条腿。”
黄毛看着越来越近的警车和救护车，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
“奶奶的，老子跟你拼了。”，他握着刀，用力往林祈脖子一刺，可林祈也挣扎起来，扭着头，一脚把黄毛踹开。
黄毛扎的不是很准，随着林祈的挣扎，刀没有直接扎入他的颈动脉，而是在脖子处横扫了一片，大量深红的血液宛如河流般涌出，染红了他的衣服。
朱青弘抽起一旁的棒球棍就往黄毛头上砸，全然没有了刚才卑躬屈膝的样子，眼神恐怖狰狞，活像恶鬼在世。
“奶奶的，老子这辈子还没给什么人跪过，今天还他妈给你磕了我靠，*****”，他口吐芬芳，铁制的棒球棍用力地砸下去又拿起来又砸下去。
“赶紧去救护车那边啊，看着干什么!”，朱青弘对林祈喊道。
他也想给黄毛来两下来着，但是好像再不走就要缺血过多而死了，于是他一瘸一拐地向救护车走去。
几位医护人员连忙把他抬上车包扎，穿着保护服的警察也持枪从警车中冲出。
等到他们到地时，都愣了愣，一时分不清谁才是持刀行凶的人。
报警的明明说说是染了黄色头发的在追人啊，怎么现在倒下的也是他。
“你好，请问你是报案人吗?”，较为年轻的警员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啊，对，我一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这些都是受害人林祈正当防卫打的啊，跟我没有关系。”
只见黄毛晕厥着躺在地上，头，腹部，腿部，均有被钝器砸伤的痕迹，头上还留了个大坑。
“好的，这边还要耽误一下您的时间，跟我们回警局去做笔录。”
“嗯，好。”
另一边，林晴也匆忙地跑上救护车去查看林祈的伤势，哭的梨花带雨。
“你让我不要下来，我很乖，我，我没有下来，你知道我看不见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我有多担心吗，还，还有，你怎么受伤了啊……”，她的眼眶哭的通红，带着浓浓的哭腔。
他的脖子被砂带缠着，缝了几针，没了肾上腺素的加持，动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还不忘安慰林晴:“嗯…乖乖的就好，这不是没事吗……”
林晴的眼泪还在吧嗒吧嗒吊着，用力点头“嗯，没事了。”
他话锋一转:“那个黄毛是谁啊”。
林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带着哭出来的鼻音回答，说话时还不时吸吸鼻子:“他，他是我邻居，我从小给奶奶带大的，他小时候就经常找我玩，我跟他不是一个初中，他家里不怎么管他，初中就学坏了，抽烟，喝酒，打架，还进了好几次警察局，后来我就听说他好像有点精神病，但是不肯去医院。”
林祈嘴角抽了抽:“还真有精神病……”
他伸手帮林晴擦了擦眼泪，捏着她的嘴角往上扬了扬:“不哭了，笑起来才好看嘛，我手机在兜里，你帮我拿一下，看看我姐打电话来没。”
“嗯……”，林晴强止住泪水，勉强地笑了笑，只是笑的比哭还难看，大概是她也发觉到这一点，就不笑了，也不继续哭。
林祈动不了头，她把林祈的手机屏幕放在他面前。
苏敏的99+未接来电。
他大感不妙，让林晴帮他回拨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林祈弱弱的打了声招呼:“喂…老姐……”。
那头的苏敏冷笑一声，嘲讽道:“怎么长大翅膀硬了?大晚上跑出去跟人互砍，还被砍伤?”。
她大概是朱青弘报警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
“我都担心的在高速上跟别人对彪《速度与激情》了知道吗？那么大了，做事还这么叫人担心。”
“这不是没事嘛，说明我做事是有分寸的，挂了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