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国凌氏，你有没有印象？”女人问道。
凌兰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一年的时间里我都没有离开过学院，也没有任何人来探视过我。”
“失忆啊....”女人有些头痛地捂着额头，“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一个叫凌莘的女孩吗？”
女人将上身微微前压，目光也变得谨慎起来，和前一刻的氛围完全不同。
她递给凌兰一张照片，是一张正经的证件照，名叫凌莘的女孩面无表情地站在白色的背景中，她也有扎着和凌兰相似的马尾辫，头上别着一个紫色鸢尾发卡。
“知道。”
“你知道她？”女人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些许惊喜。
“我在校史的花名册上见过这个名字，去年夏天毕业的，据说走的当天有一整只船队来接，为首的还是个姓查的法国男人.....总之是个传奇人物。”
这个叫凌莘的女孩之所以是个传奇人物，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优秀，而是她曾经创下过整个淑女学院最差成绩的记录，全部科目成绩垫底还天天迟到，甚至有几个姑娘还拿她开盘，赌她今天早晨迟不迟到，堪称白百合淑女学院史上的第一废柴。
不过就是这样一根废柴，去年好歹也毕业了，据说后来和那个法国男人结婚了，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
凌兰在这里苏醒的时候恰逢这位传奇级别的学姐刚刚毕业离开，所以并没有见过真人的风采，只在画像上见过。
每个成功毕业的姑娘，学院都会为其做一幅油画，挂在学院的走廊上。
“她也姓凌，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安静了片刻之后，女人摇摇头，营业性的笑容重新挂起：“算了，这不重要，咱们换个话题吧，关于你的淑女修行.....听说你之前犯了一些错误，不妨透露一下内幕？”
她的语气很柔和，起码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首先，有人使用校园暴力，所以我把切开的半个榴莲扣在了她头上。”
“那人对你使用了？”
“没，料理课上的时候她在我旁边欺负她的搭档，然后我就.....”
女人忍俊不禁一下：“还有呢？”
“我在太极对练的课上把一个姓法拉利的意大利女孩给打哭了。”
“这...太极不是修身健体的吗？怎么会打起来。”女人有些疑惑。
“您指的是专门修身健体的太极，不过我记得我学过比武用的太极拳，然后我跟那个女孩有点过节，她想抓我的脸。”
“然后你就把她打哭了？”
凌兰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就用出来了....然后没收住力，把她脸打肿了....”
“那你还是很厉害的。”女人依旧是微笑着。
“最后，我半夜偷偷溜进地窖偷吃火腿，还.....”
凌兰正准备继续坦白自己的罪行，但女人却拍拍手，示意暂停。
“我大概已经了解了你的性格了，听这里的人说，你话很少，内心想的却很多，有时理性，有时却很感性，用年轻人的话来说......叫三无？”
凌兰有些吃惊，心想对方的中文储备量居然这么足，三无这种词都知道。
“也许....是吧。”凌兰点头承认。
传说三无少女都是一脸冷漠，不喜欢说话，但心里却有很多的想法，那她还确实挺符合的。
不过她内心的小想法就是各种无厘头的小吐槽，表面说话都是句号，实际上内心早就已经有无数的问号和感叹号在飞。
“我之所以来找你，其实是因为你的一个特殊的小能力.....侧写。”女人压低了声线。
她继续说：“你的其他科目成绩其实都还不错，但唯独音乐鉴赏这门课极为优秀，我看过音乐老师对你的评价，她说......你有一种如同魔鬼一般能够洞悉人心的能力，而我知道这种能力，就是侧写。”
凌兰点点头。
女人说的没错。
她能够从演奏中的一个错音听出演奏者的焦虑，再从一个漏掉的音符里听出失魂落魄，最后演变成在正常音乐盛会中听到一个哀嚎痛苦的灵魂。
靠着这个小能力，她总能在音乐鉴赏上拿到高分，答案准到让老师害怕。
侧写，这个词汇常见于犯罪心理学，根据犯罪现场找到的蛛丝马迹，分析还原出犯人的性格、生活习惯、职业背景等诸多信息，就像福尔摩斯跟人握个手，就能把别人看个七七八八。
凌兰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她发现自己有这种能力还是一次偶然，那天她给一个日本的女同学算了一卦说她一星期之内会得重感冒，结果第三天日本女同学真的得了重感冒，之后日本女同学询问她自己什么时候能痊愈，凌兰又给她算了算，说要六天，果真到第六天日本女同学才痊愈了。
至于究竟为什么，是她在与日本女同学接触的时候，还原出了她的一些生活习惯，才算出这样的结果的。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称她为东方小魔女的理由，她有时候神神叨叨的恶搞真的不信都不行。
“能为我展示一下这种能力吗？我正是为此而来。”女人将双手叠在颚下，仿佛找到了稀世珍宝。
“可以，不过夫人您得做好心理准备，我的侧写，怪玄学的，有点像通灵仪式。”
由于广播停课事发突然，姑娘们走的太匆忙，这间教室还保持着半小时以前的样子，很多座位上都摆着来不及收拾走的乐器。
看起来怪吓唬人的，就好像大家演奏到一半全都消失不见了似的。
凌兰闭着眼睛，行走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更加剧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像一位孤独的少女，漫步在阴森的墓园，指尖扫过一块又一块墓碑。
世界在她的眼中放大了无数倍，小提琴上的刮痕，单簧管上的指纹，地板上的脚印，那些几乎无法察觉的细节被她收入眼中，海量信息涌入大脑，她开始还原三十分钟前的这间教室。
侧写，已然开始，时间开始倒转，在凌兰的视野中，消失的女孩们又回来了，她们提着自己的乐器，在指挥的协调下演奏着高亢激昂的交响曲。
“第五·命运交响曲。”凌兰听清了这首曲子的名字。
女人翻开讲台上的教案，正和凌兰说的一样，就在半小时前，这里回荡着一曲《第五·命运交响曲》，弦乐与单簧管以很强的力度在齐奏中奏响，长号揍出嘹亮的音符，发出与命运抗争到底的号角。
凌兰答对了，通过对一些细枝末节的捕捉，她成功“侧写”出了这首曲子。
但她并没有就此停住，依旧漫步在座位之间，眼瞳光滑得像一面镜子，也不知灵魂还在不在身上。
她在一个座位前顿住，抓起最近的一把小提琴，摆出演奏的姿势，琴弓锐利如锋刃。
“身高159，体重46kg，擅长羽毛球，心情很差，演奏的时候注意力很不集中，也许是跟父母吵架了，我感受到了叛逆的气息。”
凌兰的目光迷离着，泛着一层迷雾，声线也变得空灵，她拉动琴弓，奏响强烈的音符，正是《命运交响曲》的开场，阴暗、冷酷、威严。
她开始了独奏，像是高傲的演奏家站在穿透，头顶是点缀着星芒的夜幕，脚下是被琴声征服的大海......
女人坐在观众席上，保持着倾听的姿态，她听到了琴声背后的的忧郁、难过，并非凌兰的情绪，而是这把小提琴主人的情绪。
真是难以置信。
女人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正如凌兰所言，这就像是通灵仪式一般，在她的世界里，她在跟一群看不见的“人”共同演奏。
没过多久，交响曲来到结尾，辉煌明亮的第一主题再次呈现，以排山倒海的气势落下帷幕。
漫长的沉寂，侧写解除，凌兰头上浮着一层虚汗，侧写消耗了她大量的体力。
低头致敬的那一刻，掌声响起。
“真的很让人惊讶，起初我以为是你在演奏，但后来才发现是在表演。”
刚刚的琴声中有那么几个错音，并非凌兰失误，而是琴主人的失误。
“您不对我这种能力感到奇怪吗？”凌兰问。
她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个能力，算卦那些其他同学也只是认为她算的很准，但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过于神棍，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瞒得住她。
如果自己是神棍，那女人就是神棍中的神棍，神棍头子。
“不奇怪，甚至有些羡慕，每个女孩都会为自己的美与高贵感到骄傲....喜欢音乐吗？”
“音乐啊，其实还算是喜欢吧，如果不用侧写的话。”
“不错，开始下一个环节吧，让我们来做个测试。”
“测试？”
“通过的话，有奖励哦~”
女人的手放在洁白的琴键上
“要做什么呢？”凌兰看着女人将纤长的五指分开，做出演奏的架势，十分好奇，“根据琴声背五线谱？”
“并不是，接下来我会弹奏一首曲子，你只要好好聆听就行。”
凌兰摇头，表示不懂。
“没关系，很快你就会明白了，不过得做好心理准备。”
她说着，五指已经在琴键上跳动，轻盈动听的琴声从指尖流出。
“梦中的婚礼。”凌兰准确地报出了这首著名的钢琴曲的名字。
“认真，好好聆听。”女人一边弹奏，一边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凌兰。
随着琴声的推进，鎏金的光在女人眼瞳中泛起。
凌兰眼睛微微睁大，眼瞳中倒映着璀璨的鎏金，像与月亮对视，如神明一般，暴戾、庄严。
一个不知名的音轨撕裂了曲中的世界，凌兰已经听不到原本的琴声了，只听见一个低沉的、古老肃穆的声音在低声咏唱着什么。
那是女人所发出的声音！她的嘴唇一直在微微张合，本该细微如蚊音的无声次，在凌兰脑海中却如钟声般恢弘。
音乐忽然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让人害怕，像是结了冰，又被冰封起来的棺材，然后用层层枷锁锁住，再钉上无孔的锁，沉入极渊的海底。
真可怕，可怕得像是死掉一般。
凌兰不喜欢看电影电视剧中的一些死亡的镜头，因为侧写的缘故，总是会不自觉地把自己代入进去，然后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过了许久，一直温暖的手抚摸在凌兰的脸颊上。
“真美....你的眼睛，可为什么让人感到如此悲伤呢？”
女人满脸忧郁地看着凌兰的眼睛，就像是她从凌兰的眼中看到了美得令人心碎的悲剧。
凌兰回过神来，但不明白女人在说什么。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身后的落地镜。
自己的眼睛变成了和女人一样.....不，比女人还要炽烈的金色，燃烧着熊熊的金色烈焰，美的让人望而生畏，一颗流星般的泪珠划过侧脸。
“这是.....”凌兰用手捂住自己的面容，眼中的金辉从指尖消散。
她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似乎，自己被卷入了什么超自然事件中？
“这到底是什么？”凌兰问道。
“黄金魔瞳，这是你的力量，也是魔法师的象征。”女人幽幽说道。
“魔法.....”
还真的是超自然事件，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魔法？
“请问......”
“这个给你，这是你测试通过的奖励，对了，明天是你的生日对吧？”
凌兰愣愣地点头。
女人微笑道：“那这个箱子就作为你的生日礼物好了。”
一把黑色的小钥匙交到凌兰手中，女人说道：“这是箱子的钥匙，记得独自一人时打开，生日快乐，好姑娘。”
“我得离开了，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记住，你的侧写能力是你伴生灵术的一部分，学名叫做‘心眼’，而你，则是一名心灵系与火系的双系魔法师。”
女人正要离开之际，凌兰叫住了她：“请问，您到底是谁？”
本来凌兰不想问的，但这一连串的超自然现象已经让她有些常识松动，不得不追问。
她有预感，以后的自己可能会卷入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之中。
“莉莉丝·兰凯斯特”。女人转过身来，微笑着说：“如果你想好了，就来找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