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裹带着一丝不安的气息,黑发的少女强忍着教室内传来的哄闹声走了进去,在这所学校里,忍受这种程度的杂音几乎是人人必修的,声音或来自于拉帮结派的小团体,或来自于吵架闹事刺头们,总是处于这样的环境里,她显得渺小而无奈。
“渊同学……今天放学,还一起去看书吗?”
“嗯……”
对渊说话的是一个有着棕色长发的少女,她看起来脸上并不很好,似乎有些多病,苍白中又带有着一抹灰色,她的五官不知怎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渊无法完全看清她的容貌,就像是被抹除掉了一般,而这样一个孩子却成为了渊在这里唯一的阳光,毕竟,和她一样不合群的孩子,在这里少之又少。
“哟,阴郁女来啦!”
随着她的落座,讥讽声便开始拥出,随之而来的还有嘲笑声和那不带一丝怜悯的,纯粹的哄笑声,没有人会关心一个不合群孩子的心理是不是正常的,也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用无意义的笑声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是他们所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但却也与共犯无异。
很可惜,在这个角落里,是不会有人来管理这一切的,哪怕是老师,最多也只是让那些人道个歉罢了,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有这些。
“……”
渊把头扭过去,似乎是在逃避,但那些讨人厌的刺头却反而有了兴致,围在她旁边看个不停,嘴中那惹人生厌的笑声却不曾停止,他们似乎把这当成了一种游戏,一种病态但又过分有趣的游戏。
渊很反感这种侵略式的眼光,不只是来源于那些家伙,在他们身后暗暗发笑的那些家伙也是同样,他们似乎从不直接说渊,但却总是能在最重要的时候捅那致命的一刀。
对这些东西已经习惯了的渊早就不愿意理会了,直到这火焰烧到了她那心爱的事物上……
渊在下课时偷偷拿出一个相册,里面全是她父母的照片,渊的脸上露出了少许的欢欣,还有像是涌出般的思念,父母都相当忙碌的她,一年里见到最多的亲近的人,竟然是棕发少女。
渊正沉浸于相片里的世界,耳旁却传来一阵刺耳蜂鸣般的噪音。
“在写什么呢?拿来我看看……诶呦,还学做菜呀?以后要做谁的贤妻良母啊?!哈哈哈哈哈!”
棕发女孩的笔记本被抢走了,那些家伙口无遮拦地说着过分的话语,又引得一阵嘲讽的笑,像瘟疫一般席卷着班级的半壁江山。
铃声响起,终极的权威终结了瘟疫的传播,但却并不能带来什么实质的改变,只要没有了那震慑所有人的存在,一切都会回归平常的混乱,也许这时,就只有那小小的一间阅览室能够成为两个少女心灵的寄托。
那里很小,很偏,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挤出,再被筛入那一扇小小的窗户,但却比那看起来华丽的教室要赏心悦目的多,管理阅览室的老太太是一位很慈祥的老人,她从来都对大家报以温柔而慈祥的笑,小声提醒着要保持安静,带有斑驳皱纹的手也时常拨动着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天的时间在嘈杂的交谈声中结束,作为值日生的渊不得不继续呆在教室里,为了不浪费棕发少女的时间,渊叫她先去了阅览室,自己很快就会跟上,但事与愿违,做值日的其他同学有的自己偷跑了,有的本身就任务轻松,早早走了,只留下了渊和几个回来拿东西的家伙,渊不愿意与那几个女生交流,她们是班上最可怕的小团体,哪怕是那几个刺头也不敢随便挑衅她们,她们可以为了取乐,故意趁着别人倒垃圾的空隙,往书包里丢蟑螂,向笔袋里喷墨水,因为看一个人不爽,就一起把他的日记大声读出来羞辱,而偏偏是这样的一群家伙,却没有人敢反击,谁叫她们中的好几个,都是被钦定的“好学生”呢。
很可惜,渊现在正面临着这样的局面,没有其他的同学,她不得不一个人去丢那几袋垃圾,渊很心急,因为她提前知道了阅览室会来一批她很想看的书,而这样也就可以避开那群惹人厌烦的家伙了,在这样的心急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遗漏在了教室······
“我来啦!”
“渊同学来了啊!”
棕发少女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柔,让人感觉暖暖的,阅览室的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她们,喝着一杯醇香而苦涩的黑咖啡,
“婆婆在喝什么啊?”
“小渊想喝吗?有点苦哦!”
渊露出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随后夸下海口,
“我才不怕苦呢!”
随即便喝了一大口下肚,
“慢点啊!”
“唔,唔啊······这里面······是加了酱油吗······好奇怪的味道······”
“都说了很苦了呀,那就吃个糖缓一缓吧!”
吃下一颗水果糖,口中和心中的苦涩似乎都消散了些许,渊露出一丝微笑,而后从书包里取出一个本子,看起来是写了些什么要给棕发的女孩看,
“吶,这个孩子的名字该叫什么好呢?”
渊指了指笔记本上的一个人物,看起来有着一头渐变色的长发,非常好看的样子,
“那么······莲怎么样?”
“诶!好名字诶!”
“……”
蛟看着这一缕记忆从花瓣转化为一阵清香,轻轻流淌过自己的鼻腔,只有报以无言,而泡沫似乎看的饶有兴致,她也许并不能完全理解人类因为各种事情而产生的情感,但却可以感知到那种强烈的感受,那种情感所带来的冲击是直观的,她貌似开始理解人类,但却也感到奇怪和悲哀,
“为什么人类,会想要从这种病态的事情中追求心灵上的满足。”
“……也许这就是人。”
沉默了半晌,蛟说道,她也不能完全理解,她并没有泡沫那样的阅历,甚至连她作为人生存在世界上的时间,都像是那弹指一挥间。
“真是奇怪……”
泡沫似乎想不通,那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做出以这样的极端和对他人的攻击来换取强烈情感满足的行为,也许作为近似“神明”存在的她,还不能懂那繁复诡异的人心,也许,本就没有人能懂。
这股记忆的味道,就像是在那一缕茉莉的清香中掺杂入了一丝焦糊味,令人感到不适,这种事情在现世似乎的确很常见,但却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拉扯着一般,无能为力,只能看着那火焰越烧越猛,最终吞噬掉那株可怜的茉莉花。
相册的命运似乎在那一刻就注定了,当书桌被那些家伙翻开,笑容在脸上展开的那一瞬间,火焰就已经被点燃了。
血色的火光照入黑暗的深渊,却终究被漆黑的浪潮所覆盖,所吞没,连同那诡异的记忆一起,沉睡在那泡沫里。
略显沉闷的空气揭示着那大雨将至的现实,在从阅览室回来之后,渊就一直处于一种害怕中又带着一丝兴奋的情况中,
毕竟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但好在,她从阅览室里借回了自己喜欢的书,至少在那本相册和这本书的陪伴下,夜雨的轰鸣声不会惹得她做噩梦。
“怎么会……”
书包里的东西被全部拿出,连藏东西的暗格都被打开一一查看,书包被翻倒,几乎要被渊撕碎,但她想要见到的东西却迟迟不见踪影,她回想起在回家前所做的一切,试图寻找到那记忆中相册的位置,
“放在学校了啊……”
渊叹息一口,虽然稍微放心了一些,却又不能完全落下,仍旧吊在半空中,让她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她又回想起那几个逗留在教室的家伙,心里不禁想到了些不好的事,赶忙晃晃脑袋,看起来是想要把自己糊弄过去,不要再往深处想去。
她拿起那本书,心怀一丝烦闷的看了起来,不知是因为那逐渐沉闷的空气还是那落在教室的相册,心中似乎总是吹拂着一股诡异的风,让她难以平静。
渊最后还是放弃了,她把书签放入,随后轻轻合上书页,躺在床上,把自己用被子包裹,把脸面对着雪白的墙壁,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有更强的安全感。
雷声伴随着雨水拍打窗户的低鸣,暗暗结束于逐渐开始醒来的世界,渊也整装待发,准备去学校取回自己那视作内心依靠的相册。
但事情往往不愿意向好的方向发展。
“没有……没有……怎么会……”
那本棕色的厚重册子并没有像渊所预料的那样,出现在自己的抽屉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封信,一封带有嘲讽和引诱意味的,那些人所写的信,相册已经被她们所藏起来了,而她们早就清楚了胆小怕事的渊不可能告诉老师,也不可能用暴力手段抢回自己的东西,所以最可能的情况,便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事,毕竟,就她们的观察而言,这本厚重的相册对于渊而言相当重要,用它来做威胁的道具,绝对是绝佳的。
“如果你想要拿回那本东西的话就在今晚老老实实的来后山的废车站,我们会等你的。”
话语像是一根带火的利箭,穿透渊的精神,撕裂她的灵魂,她知道,这一去,自己可不知道会被她们怎样当成玩具玩弄,但那相簿中所带有的,并不只是相片,更多的是那珍贵的记忆。
渊与棕发少女的相遇,同样也与相册有关。
曾经,渊在学校的天台上,自己一个人偷偷看着相册流泪,天上的星辰冒着丝丝银光,照亮着她脸上的泪痕,而棕发的少女却独自一人找到她,安慰她,抚摸她,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除去亲人意外的爱,来自于友人的爱。
她不希望那宝贵的记忆被她们毁灭,不希望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被她们践踏,她也不希望……这样的自己影响到棕发少女的生活。
“渊同学……你怎么了吗?脸色不太对啊……是昨天着凉了吗?”
“不……什么都没有……”
棕发少女能够看出渊的心事,她俯下身看着渊,那脸上的表情已经无异于向她求助了,但渊却不愿意说出口,似乎是不希望打扰自己一样,她缓缓站起身来,放眼望去,她似乎可以感受到那些带着明确恶意的眼神,正像是盯着猎物的野狼和猎鹰一般,带着一种玩耍的眼神看着心急如焚的渊,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棕发少女很清楚她们的为人,自己所被她们做的也并非小事,不过在拿出证据之前,她也对那群家伙毫无办法,即便拿得出来,到最后老师也还是会以“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为理由草草结束闹剧一般的事件。
看着悲伤的渊,她却无能为力,紧锁的眉头像是铸在了她的心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遏制着她的心,让她像是呼吸困难一样痛苦,这种压抑的感觉,令她对渊的感情也愈发强烈了,
“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说哦!”
“这……果然还是……”
“相信我哦,渊同学的话,果然还是有心事的样子呢……”
在她的面前,渊总是会不自觉的卸下防备,但这次的事情太特殊了,哪怕是阅览室,她也不能完全放心,她牵起棕发少女的手,向顶楼走去,在两人感情萌芽的地方,渊告诉了她事情的原委,少女的眼睛里似乎燃烧着火焰,但却很快被柔情所覆盖,她抱了抱渊,开始想起解决的方案。
“她们……不可能还回来的……她们宁愿烧到或者干脆丢到河里也不会还给渊……”
到最后,想要夺回相册,还是得与她们正面交锋,但在她们主场的学校中,两人不论是势力还是胆量,都是不可能与之匹敌的,那黑暗的后山,便成为了她们唯一的希望。
风儿吹动樱花树上那所挂着的风铃,发出动听的旋律,蛟却无意欣赏,泡沫已经观看到了那记忆的中程,那段记忆对于蛟而言,无疑是可怕的,那几副面孔她似乎已经忘却了,但那曾经遭遇的事情却永远不可能消散在泡沫中,哪怕是随着自己的死。
“愚蠢而无奈……吗?”
泡沫看着说道,她似乎也开始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少女起了敬意,明明只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单薄的几乎如同纸花一样少女,竟然有着如此强韧的精神,
“明明在受疾病的折磨却还能为了朋友而选择前往危险的境地……这就是情感和欲望的作用啊!”
她似乎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每一次遇到这种人类被情感以及内心的欲望所驱使的情况时,泡沫都会展现出一种与正常情况不同的兴奋感,那份情感强烈到令蛟怀疑这是否是一场她所主导进行的实验。
记忆深处的那个蛟和渊都是不可能再回来的了,就像是那已经开始破碎的泡沫,即便能够延缓,即便可以维护,但终究逃脱不了破碎的命运,事到如今,蛟所能期盼的,便只有那似乎仅有一点可能性的破局之计了······
漆黑,寒冷,恐慌。
这里对于两个不过十多岁的女孩子而言,简直是地狱,昨夜的那场暴雨使得森林变得格外潮湿阴冷,为了夺回渊的东西,她们硬着头皮穿行于黑暗中,耳旁风声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两人的心中也充斥着不安。
毕竟没有人知道真正可怕的究竟是黑暗还是等待着的人。
她们到了,就着儿童手电筒那微弱的光亮,她们似乎找到了那些人所安排的会面地点——————废弃的电车站。
这里依旧阴森,而与方才不同的是,对这里的恐惧,几乎是深入脊骨的,棕发女孩突然不动了,看着远处空荡的月台,手却在不住得颤抖着,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眼神里满是惊恐的神色,她似乎格外害怕这种黑暗和废弃的感觉,那种日常的熟悉感在被剥夺和毁灭后的感觉的确惹人不适,但这也令渊感到意外,
“为什么会害怕成这个样子呢?”
但等不及两人思考,很快,更加可怕的人来了,她们带着坏笑,不怀好意的接近着,为首的一个女生露出狰狞的笑容,随即拿出那本相册,像是在挑衅渊,渊刚鼓起勇气上前去抢,但却立刻被另一个力气大的女生按住了,泥浆弄脏了衣服,也让渊失去了反抗的可能,棕发女孩很快也遭到了同等的待遇,地上那种泥土的潮湿感让她觉得很难受,但看着唯一的朋友受苦却更让渊心疼,女孩眼中的惊恐和害怕的模样就像是在向渊求助,渊也不清楚她在陪自己来之前做了多大的心理准备,但她现在很清楚的对自己说,
“是我害了她……”
她们的玩弄还在继续着,两个弱势的孩子就像是被虐待的小猫,没有感受到她们日常所表现的那种乖巧模样,反而是那近乎于扭曲的本性,那种暴虐中又带有侵略性的可怖家伙。
为首者似乎早就看棕发女孩不爽了,她命令按住她的人把她的头按在泥泞的地上,随即用脚踩了起来,硬底的鞋跟在她的头上摩擦着,渊能看到闪烁的泪。
而后,她又被扯着头发拎起,她很轻,被拎起来的样子楚楚可怜,却无法勾起那群家伙哪怕一点点的人性,她脸上痛苦的表情却像是在对渊说对不起,渊的泪缓缓淌下,她不该拖朋友下水的,她明明知道这群家伙不怀好意的……为什么偏偏为了一个相册而这样啊……
此刻,她的内心是无比的自责。
为首者看着渊的表情,看起来舒爽极了,嘴角的笑意近似癫狂的蔓延着,像是瘟疫般肆虐在几人的脸上,这样的表情哪怕是渊也是第一次见,棕发女孩又被重新按住,而为首者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长刀,瞬间将渊切开,而后又细细品尝,眼里满是嘲讽,一瞬间,她一拳打在渊的腹部,渊痛苦的感觉几乎要死了,自己的内脏似乎正在被搅成一团,一次重击让她感觉自己几乎失去了意识,但她还是看向了棕发女孩,她早就多次在无意中挫败了这群家伙霸凌他人的企图,这一次,她们绝对不会放过机会。
“把刀拿过来,她的衣服上果然还是得留点纪念……”
一把美工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拉着棕发女孩的衣服领子,随即一刀,一刀,没有犹豫,绝对果敢的完成了,她在她的衣服上留下了几道刀痕,似乎为了避免事情闹得太大给自己招来更多不好的影响,还特意避开了皮肉避免见血。
哪怕已经做到了这份上,她们似乎也不愿意停止,她拿出那本相簿,随手翻开一页,是渊一家人的合照,她故意把照片放在渊的眼前晃悠,一摆一摆,就像是在挑逗一只饥饿的小狗,
“怎么样……想要吗?那就给我学狗叫啊!你这天天话也不说一句的死阴郁女!不就是在那里装作可怜又沉郁的样子吸引注意吗?真好笑啊!”
最后几个字咬的铿锵有力,伴随着她踢渊的那一脚,“呐,你不是很喜欢很重视这本相册吗?”
不知怎的,她竟然拿出一个打火机来,点起火焰,让渊的眼中也映出那橙红的火苗来,
“现在就让它消失在着世界上!”
最先被烧掉的是那张刚才被拿到渊眼前的照片,焦味,土腥味,雨后的那股强烈清新味,交融着,混合着,渊的大脑忽而变得极其不清晰了,只感觉天旋地转,自己就像是被悬挂在树上一般,感觉不到一切。
不知何时,她们走了,只留下已经被折磨过的两人,渊睁开眼时,星辰依旧在天上闪烁,而她眼前的,是被烧了近一半的相册,被连同灰烬丢进了雨滴积成的水潭之中。
棕发女孩也醒了,只不过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了,而她似乎也不知为何,吓得腿软,几乎得在渊的搀扶下才能站起身来,在回程的路上还一步三回头,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
渊似乎已经发现了,这位挚友身上……似乎还有着自己先前未曾知晓的秘密。
“……”
“你也在看着吧……看着曾经的自己……”
在那水面之上,两人依旧诉说着,
“原来她的幻境就是这样……积水成渊……最终深不可测……”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幻境……幻沫之渊究竟是为什么而产生的……只是为了弥补死去之人生前的执念吗?”
泡沫对于突然提出这个问题的蛟似乎很是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她在脑中思索片刻,随即给出了答复,
“幻境只是一种形式罢了……至于它的真正含义,连我也并不知晓,我唯一知道的只有一点……”
“一点?”
“这是我的创造者,也就是幻境的创造者的一次实验,针对毁灭与欲望的实验……只有这么多了……”
蛟走近了,她近距离接触了那棵樱花树,甚至开始像泡沫一样抚摸她,感受她,她能够感觉到风铃在随着感知不到的“水”的流动飘荡着,能够感觉到储存在水中那无尽的,渊的记忆……
在那之中,她不止一次看到自己……不,与其这么说,比如说在自己死前,渊所有重要的记忆里几乎都有自己的身影。
“为什么告诉了我……这种问题本不属于交易的一部分……”
“他曾经说过一句话’真相永远是留给将死之人的’,我们从来只会把所知道的机密告诉一个见不到明天太阳,将要永远沉眠的人,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世界的现状,至少他是这么说的……”
风铃的声音悦耳动听,却传递着破灭的消息,蛟感受着这棵树,也感受着那树中流淌的记忆,贮存着的感情……
那来自渊的感情,让她以幻想形式存在于幻境之中的那强烈的情感。
那一天终究是过去了,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也不知道棕发女孩是如何回的家,两人的状态都几乎属于断层,但生活依旧需要继续,而渊却发现生活中缺少了什么……
“已经是第七天了……”
渊坐在座位上,眼睛却总是向着窗外看去,向那远处的楼梯口看去,似乎是想看到某人出现的身影,她已经苦苦等待了七天了,哪怕是去阅览室也无济于事,她没有出现……棕发女孩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几乎完全消失在了渊的生活中,虽然她真的很担心,但似乎却又无能为力,上次的事情到最后根本就像是被踩碎了一样,那些人根本不在意自己所做的暴行对别人会有多大的影响,至少她们收获了自己心中那扭曲的快感。
渊像尝试从她们口中套出有关棕发女孩的消息,但却迟迟无法出口。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这样软弱。
连她都鼓起勇气和自己一同面对了,为什么自己却没有拯救她的勇气。
她恨自己,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可悲,渊的眼中闪过那无数次她站在自己身前的片段,身上就像是被火烧一样的痛苦,她几乎难受的要哭,而到最后又还是忍住了。
哭泣在那些家伙的眼里只是博取同情的工具而已,他们只会用眼泪当做嘲讽和开恶劣玩笑的工具,没有人真正关心泪眼婆娑后那残酷的实情,渊不能哭,也不想哭,她知道,那个在远方的她也不希望自己哭。
眼泪被沉积下来后,会结成坚硬的寒冰,渊捏紧拳头,咬紧牙关,最终还是决定去问一问。
那些家伙并不在意棕发少女的消失,那一天的为首者依旧挂着那熟悉的虚伪的笑,令人作呕,但即便她们是一团令人感到极度生理不适的呕吐物,渊也要从中找到再次见到棕发少女的希望。
夕阳把学校染成血色,落日的余晖照耀在学校的天台,为首者只身一人推开了这里的门,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嘴角依旧留着一丝戏弄般的笑容,手上拿着的,是一张相片——————一张渊和棕发少女为数不多的合照,而背面似乎被人用黑笔写上了字,大概是一封约她到顶楼的信。
她刚刚从黑暗的木门后露出半个身子来,便被一旁冲出的暴戾少女拎住,她定睛一看,是渊,她似乎又放心了很多,眼里的那股嘲讽似乎越发浓郁起来,渊的眼中浓缩着极端的愤怒与担忧,闪烁的泪花却在夕阳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辉,她用明显带着哭腔却又强装镇定的语气说道,“你知不知道……蛟在哪里!”
那个家伙嘴角的笑最终还是没能收敛,变成了犹如魔鬼的嗓音,她那瞳孔中所隐隐冒出的寒意似乎在说,“你还不知道吗?我可怜的孩子!”
渊从来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这幅小小身躯中有着这样的情绪与力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有勇气把这样一位没有人敢惹的好学生按在墙上的,但她还是做了,就像是蛟陪伴自己的这数年中那无数次挡在她面前的那样。
“你真的想知道吗?在那之前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想以后也不好过的话就老实点放开!”
她似乎很确信,生性善良而又担心的渊就会这样放下自己,而她也不必逃跑,她所需要的只是说出一个简单的真相。
真相是可怕的,比死亡还要可怕百倍。
渊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手,腿肚子处却依旧战栗着,“她到底……”
“真是没想到啊,平时和她关系最密切的你竟然不知道……真是好笑又可悲啊!”
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狐狸,一只抓住了小鸡却又迟迟不杀而是反复玩弄的老狐狸,她终于开始说了,深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渊,嘴里脱出了那准备已久的话语,
“那家伙,其实有很严重的精神病……你竟然不知道……”
渊的瞳孔像是被震撼了一半,就像是在晃动似的,她几乎差点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这一句话里所包含的内容足以让她怀疑自己的几年光阴是否真的同蛟一起度过。
“那一天的环境好像对她的刺激很大啊!现在已经办理休学去医院治疗了啊,真是可怜啊~”
最后这句话深深刺痛着渊,那种冒犯的语气,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渊想要上去给她一拳,让她知道自己也并非是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但她做不到。
她跪倒在地,手指就像是失去了控制,无序地抽动,眼神几乎迷离,带着无限的疑问和恐惧,理智和感性此时都不占任何优势,那所存在的只是疑惑与愧疚。
“原来那天蛟的举动和反应……”
她回忆起那一天的一幕幕,身体不住得颤抖着,泪珠已然滑落,在夕阳之下,她如同浴火焚身般被光辉照耀,却看不见那不知身在何处的友人。
一次次的回头……惊恐的表情……
这些……都是蛟疾病的一部分吗……是她的……幻觉吗?
她不敢继续思考下去,她想要找到蛟,想要找到,那个家伙把渊用来写信的相片随意地丢弃在地,渊捡起那张相片,站立起来,眼中泪花依旧如故,但却带着一丝找到友人并救赎她的决心。
“蛟……我一定要救你……一定……”
“真可怜啊,在你自行了断之前,明明她还在想念你,寻找你,真是可悲呢……”泡沫说着,看向那身旁瘫坐在樱花树下的蛟,她手中握着一朵樱花,似乎正感受着那抹来自渊的爱意与思念,感受着那多年前自己没能体会到的被爱的感觉,被渊爱的感觉。
忽然,她却感觉到一股寂寥和愧疚,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死,渊才会一步一步的步入无法回头的深渊,才会一点点的变成这幅模样,才会在着泡沫之中受到这样的痛苦……
她的死亡只给自己带来了虚假的解脱,却给渊带来了新的痛苦,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自私。
“被爱所束缚,也许这就是人类的本性呢~正是因为有爱,人才被称之为人,而又正是因为这种爱,人又一次次的做出本不应该做出的行为,人啊,真是很矛盾的东西呢……”
时间流逝,就像是风儿吹拂过那窗沿,总是过的飞快,距离那一天,也早已过了大约一年,已经升入初中的渊,打开了房门,独自一人踏上了上学的旅程,但就在这出门的瞬息,她像是在门外看到了什么,竟然伸出手来,向着一片虚无打了一声招呼,
“啊!是新同学吗?你的名字是蛟吗?好开心!”
简短的话语刺痛着蛟的心,自己,现在这个存在于幻沫之渊的自己,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被精神几近崩溃的渊创造出的,寄存了原本精神的角色 “言叶蛟”,她颤抖着,说不出话,看着渊那无神的双眼和那脸上虚假的笑意,她的心意,似乎也愈发坚定,
“我一定要救你······渊······哪怕······再一次放弃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