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贝拉再一次睁开眼睛,似曾相识的纯白色天花板映入眼帘。
消毒水的味道莫名的使人安心,当然还有从窗外探入房间的暖阳,以及坐在床边用纤纤玉指为你削去果皮的金发美人。
“你醒了?”金发美人朱唇轻起,柔美的声音传入贝拉的耳中。
“我...我还活着?”贝拉试图从床上直起身子,但随着身体的移动,一股剧痛在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中炸起,贝拉闷哼一声,重新被这股席卷全身的疼痛按回床上。
“这时候你就别折腾了,全身多处骨折,腹部大出血,不只是你,医生也挺好奇你这么还没有去见上帝。”金发少女将起身将一块削好的果肉塞进了贝拉嘴中,不紧不慢的说道。她的语调听起来颇为轻松,似乎是托好天气的福,少女今天的心情看起来颇为不错。
“这苹果有些酸......”贝拉的嘴里咀嚼着苹果,含糊不清的抱怨道。
“我看你是躺太久了味觉出现了问题,我看这苹果就挺好。现在弄点新鲜水果不容易,您可就别挑剔了,我可爱的贝拉殿下。”说着金发少女就啃了一口手中的苹果,耸耸肩道。
“我昏迷多久了,科琳娜。”贝拉听到金发少女说自己昏迷了很久,不由得好奇道。
“两周,如果你再不醒,估计医生就把你报备成植物人了。”科琳娜笑着说道。
“贝利亚亲王怎么样了,基地里的其他人还好吗?”贝拉依稀记起自己登上那台原型机前亲王等人都在附近,她不太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当时的自己似乎有些失控,她有些担心自己在那种状态下有没有伤害到他们。
“亲王挺好,基本上就受了点皮外伤,非要说的话就是被你的表现吓得够呛。也许是托你的福,你及时出现击退了特里尔人,基地的损失并算不上严重。”科琳娜将背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看起来很休闲。
听到科琳娜说起那场战斗,贝拉顿时皱起眉头,当时自己在那台机体上的感觉很奇怪,有种莫名的不安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有些事情她很想弄明白,于是开口对科琳娜问道:“说起来这个,我很想问问你,我驾驶的那台随动装甲究竟是怎么回事?坐上它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情况很奇怪,那个时候控制我身体的就好像不是我自己了,身体跟随着本能操作着操纵杆,就好像是我原本就知道那玩意是怎么控制的一般。而且,我好像听到有很多人在我的耳边对我说话,可惜我完全没听懂,是所有的随动装甲搭乘时都会出现那样的反应吗?”贝拉表情严肃,话语里透露着些许恐慌。
“你现在不需要去考虑这些,你现在应该躺在这里安心养病,那台机体已经被你折腾的基本上算是报废了,你以后也不会再和那玩意产生什么交集了。武器修会那边我和元帅会给他们说明,你最好别和那个神经病和神棍团体扯上什么关系。”科琳娜柔声安慰贝拉道,但当她提到武器修会时,贝拉能清楚的感觉到科琳娜对那群人的厌恶,她不知道武器修会为何令科琳娜如此讨厌,但既然科琳娜和元帅都不想让自己纠缠其中,大概确实有他们的道理。
“别想那些破事了,说起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看到贝拉陷入了沉默,科琳娜一转刚才压抑的对话,露出笑容,神秘兮兮的对贝拉说道。
“你所说的好消息是对你来说还是对我来说?”贝拉一脸怀疑的看向科琳娜,虽然相处时间算不上长,但贝拉依旧对这位在某些方面显得过于古灵精怪的表亲产生了些许提防。
“这要你自己判断,但说起来,我们这么要好的姐妹,那不得你的就是我的……”金发少女笑盈盈的打算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然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病房该有的宁静,随着贝拉病房的房门被粗暴的推开,一个身着修士长袍的高大的秃顶男人带着两三个随从出现在贝拉二人面前。
病房本身就算不上宽敞,男人高大的体格和他的随从们更令这并不富裕的空间雪上加霜,科琳娜不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恶心的秽物一般盯着男人,满脸的厌恶之情更是快要溢出,贝拉相信,如果可以,她现在一定会把男人从窗口丢出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如果是原型机的事情元帅已经向你说明白了,这里是病人休息的地方,赶紧出去。”男人还未开口,科琳娜已然下达了逐客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贝拉并不喜欢眼前这个皮笑肉不笑的男人。男人周身似乎散发着一种阴冷潮湿且黏腻的诡异气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挂在他那张活尸般苍白的脸上,干柴般的手指握着胸前的十字架。贝拉感觉到男人似乎正用一种近似于贪婪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一种由内而外的不适感笼罩在贝拉身上。不知何时,贝拉似乎轻轻的向床的另一侧微微挪动了些,她本能的想离这个奇怪的男人远一些。
“皇女殿下的脾气还是那样暴躁啊,您这样可做不了比斯特尔家的新娘。我当然是来看一看我们可爱的战争英雄,作为神职人员,来为沙皇陛下的忠诚卫士祈福,这不是我的本职工作吗?”沙哑而阴鸷的声音从男人的嗓子里冒出,他的声音是如此的令人感到不快,他的嗓子里就如同有着一团怎么也咳不干净的浓痰,配合上他那如同潮湿冷雾般的语调,直让人听得汗毛直立。
“放肆!你怎么敢这样与我说话!你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尊重陛下的血亲吗?听着!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带贝拉离开这里,你最好把你那些阴暗的念头从你的大脑里拿出去,如果我发现贝拉因为你受到什么伤害,你就准备用自己的脑袋向我谢罪吧!”科琳娜腾的从座位上站起,怒视男人道,她的身高=虽然不及男人,但此刻爆发出的威严却令男人微微后退了一步。瞬间,科琳娜从与贝拉嬉戏打闹的姐妹出现变回威严的皇女,但此刻她并不再是要向贝拉施压,相反,此刻她正用自己的威严把贝拉护在身后。
“殿下息怒,小僧哪敢冒犯皇室,只不过依小僧的意思,贝拉殿下依旧是足以能做出自己判断的战争英雄了,何不听听她的意见,说不定她正有为陛下效忠的打算。如果得到贝拉殿下的帮助,关于“那项研究”的进度,想必会陡然提升,想必这也是皇女殿下乐于看见的……”男人阴恻恻的笑道,虽然他正和科琳娜说话,但眼神却不停的瞟向贝拉。
“够了,这件事不必再提了,元帅的意思很明确,不行就是不行,我不信你们会因为单单缺少一个素材就导致进度延期,陛下每年向你们提供那样多的经费,你们就用这种方式来回馈陛下吗?有困难就去自己想办法克服,皇室没有义务把自己的血亲送去给你们当素材用!”科琳娜怒斥道,摆手命令男人立刻离开。见科琳娜完全不打算退步,男人也没有办法,只得微微行了一礼后,带着随从悻悻离去。
“切,真是晦气。”科琳娜见男人离去,气鼓鼓的坐回椅子上,贝拉看得出她的心情很糟,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家伙是谁?他是教会管理公墓的吗?怎么整个人阴森森的?”
“比那群挖坟掘冢的家伙还要恶劣,他就是武器教会的走狗之一,拉斯普廷主教,他最喜欢打着净化邪恶的由头折磨犯人,他的实验室简直就像个刑场,他打着神的名义绑架,拐卖,虐杀,没有这家伙做不出来的事。平时看他偶尔还能为陛下提供一些重要的技术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居然敢把他的脏手伸到皇族身上!”科琳娜恨恨的说道。
“那这老神棍找我做什么?”贝拉听得科琳娜的话不由得心生寒意,她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那个老变态惦记的价值。
“还记得你驾驶的那台原型机吗?那玩意就是他送来测试的,那东西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弄来的,他什么也不告诉我们,只是不停的催促我们对那玩意进行测试,结果那东西不但没能启动,反而把我们好几个驾驶员送进了医院,这才害的前几天我们人手不足。结果不知怎么回事,你居然误打误撞的把那台废铁给启动了,本来元帅想下令保密,结果似乎是武器修会在基地安插了眼线,你刚进医院没多久他们就闻着味赶赶过来,差点就在没有知会元帅的情况下直接把昏迷的你给抬走了,这群家伙,哼!”科琳娜恨恨的道。
听得科琳娜的叙述,贝拉不由得背后发寒,自己差点就变成了那老家伙口中的“素材”,更可怕的是这居然发生在自己昏迷的时候。一想到自己差点就要不明不白的变成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贝拉只觉得心有余悸。
“那以后我岂不是晚上连觉都不敢睡了?”贝拉眼角抽动,武器修会的人的离谱程度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贝拉不敢保证自己之后会不会在大街上被人用麻袋捆走。
“哦,这你倒是不用担心了。”科琳娜说着从兜里掏出个漂亮的小盒子放在床头柜上。贝拉不理解科琳娜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随着科琳娜把盒子打开,一个看起来颇为华丽的勋章静静的躺在盒子中。
“本来是想作为惊喜拿给你的,反正原型机的事情已经被武器修会知道了,我们也懒得藏着掖着了,初次出击就取得五台敌机的击坠数,恭喜你啊,诺曼诺娃候补尉官。”
“你说什么?”本来没能理解科琳娜话语中的意思,不由得疑惑道。
“从上周起,你就已经是皇家军事学院中的一员了,毕竟为了从教会手上保住你,只能出此下策了,教会的地盘基本上可以与武器修会的地盘画等号,一旦你脱下军装,估计下一秒就会被他们绑走。”科琳娜无奈的说道。
贝拉沉默不语,她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在拉斯普廷对自己丧失兴趣之前,她是没法脱下这身军服了。
“你也别苦着张脸,先带上圣弗拉基米尔勋章再进学校学习的你基本上算是头一个,多少人削尖脑袋还不一定进得去呢。说起来你这可是三级勋章,比我的还要高一级,唔……可恶,就算一次出击的击坠数没你多,但加起来可比你多六枚呢,为什么我的还没有升三级勋章,突然有点嫉妒你这么说?”科琳娜嘟着嘴道。
“你确定进了军事学院修会的人就不敢动我了?”贝拉不安的问道。
“至少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你进行绑架,他们的胆子还没有大到袭击军队。但平日里确实需要小心,至少尽量别一个人出门什么的。”科琳娜答道。
“好了,我要说的事情也就这么多,剩下的事情就要等到你能下床才能解决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看着沉默的贝拉,科琳娜无可奈何的耸耸肩,她也知道现在的事情对她这个小自己两三岁的小妹来说有些沉重,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命运往往就是这样把人推着一步步往前,无奈总是人生的主要命题。
房门关闭的声音在贝拉耳畔响起,现在病房中,只留下贝拉一个人。
自此加入军队以来,一轮接一轮的事情推着贝拉不停的向前冲刺,命运并不愿意听取贝拉自己的意见,就如同一位执拗的封建大家长,固执的要把贝拉的命运往它所向往的道路上押送。
看着床头华丽的勋章盒子,贝拉只觉得一阵疲劳,荣誉,身份,军事学院的就读资格,这一切其实都不是贝拉所渴求的奖励,曾几何时,她曾认为自己会像教会中的其他修女一般,在充满仁慈与爱的环境中成为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教会的下一任修女,在平静与安宁中度过自己的一生也许自己终究有一日会真的开始信仰上帝。说起这个,贝拉突然感到有一丝疑惑,为何自己小时候会如此执拗的否定神的存在,只可惜过去了太多年,小时候的记忆早已模糊,但这些都已不重要,因为在未来,她的人生不可能再和她所认为的那样发展,她的未来突然间充满了变数。
想到曾经的小教会,贝拉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她突然有些担心那间小教会的安危,不知道她们有没有熬过自己离去的那个冬天,不知道孩子们能不能吃饱,她不知道亲王到底有没有真的派人去看看她们的安危。
但贝拉现在也只能暗自担心,哪怕她现在贵为皇女,但她能调动的资源却极其有限,更何况她不知道皇室究竟允不允许自己这样的私生女活在世上,他们究竟是默许了自己的存在,还是和往日害死母亲那样,只是在等待毒酒的酿成,再加之武器修会似乎对自己也垂涎欲滴,如果没有科琳娜和亲王的照顾,她很可能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贝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以为自己获得了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力,但到头来,命运依旧在自己身后紧追不舍,把她逼到一条又一条她并不想选择的道路上。
狭小的病房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声叹息不知道是在哀叹自己还是对命运有声的质问,但世界并不会为谁的叹息而停留,随着那声微小叹息消失在时间中,命运将贝拉送往了下一处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