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黑色的布袋罩住了头部,贝拉依旧能清楚地听到不远处熟悉的纳甘左轮特有的枪声在不停地响起。不知是警察们确实不太擅长在高速移动的马车上射击还是顾虑贝拉的存在,他们的子弹一直没有打穿马车的外壁射入马车用于搭载乘客的内部。
“你们究竟行不行啊?我估摸着你们已经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跑了快一刻钟了,你们是打算把全城的警察都吸引过来吗?”在马车中被颠得七荤八素的贝拉无奈地吐槽道,虽然比起曾经在随动装甲中所经历过的颠簸比起来,这马车所带来的颠簸并不算什么,但在重伤初愈与饥饿的双重施压下,贝拉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我们只是得把警察先甩开再撤离!倒是你,你不说你对他们很重要吗?我们明明都告诉那帮警察你在我们手里,他们怎么还在不停地朝我们射击,他们就不怕乱枪把你打死了吗?”那名被贝拉击伤手臂的劫匪一边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拿着手枪朝着车后追逐的警察还击,一边对着贝拉大声喊道。
听得男人的发言,贝拉眼角微抽,皱起眉头反呛道:“你的脑子长来是当摆设的吗?你觉得到现在那群警察还没有掏出机枪扫射你们这群武装暴徒的原因是什么?我已经发挥我全部的作用了!现在这样子只能怪你们自己没用!”
“你……这……”男人一时间被贝拉怼得说不出什么话,但又碍于面子,只得转移话题从马车的车窗中探出半个身子对着正在驾车的大汉喊道:“约瑟夫先生,能再快点吗?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追上!”
面对男人的催促,被称为约瑟夫的格鲁吉亚大汉瞟了男人一眼,冷冷地说道:“马车太重了,如果想要提速的话,把你丢下去是最高效的做法。还有如果不想被警察打成筛子,建议你别把身子探出去。”
似乎是为了印证约瑟夫的警告,一发从纳甘左轮的枪口中发射的子弹擦着男人的脖子掠过,吓得男人缩了缩脖子。
“妈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连开数枪,在向他射击的警察还以颜色后迅速地缩回了马车车厢中。
“我可以免费提供一个情报,最近那群警察可是装备了随动装甲,你们闹出的乱子已经够大了。如果不想和那些东西作战,我的建议是你们得快点想办法。”贝拉面露戏谑的笑意适时地提供了一个新的情报,她并不介意给这群家伙增加一点混乱与压力。
“你说什么?”方才那名粗暴推攘贝拉的女劫匪突然接话道。
“我说再不快点就有随动装甲要来了,随动装甲,知道了吗?”贝拉耸耸肩,以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回答道。
那名女劫匪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她显然不太理解贝拉所说的是什么东西。
“萝扎莉,她说的是那些钢铁巨人。但是警察为什么会装备那种东西?他们究竟是在维护治安还是打算和谁打仗?”约瑟夫似乎是听到了车厢内的交谈,他眯起眼睛,第一次露出不安的神情。
“我怎么知道,但比起关心这个,你不觉得你更应该关心一下如果一会儿随动装甲真来了你们该怎么办吗?”贝拉发出一声冷笑,随即便事不关己一般靠在了马车的座椅上。
“不就是个大铁块吗?看我用炸弹把他炸回去!”被称为萝扎莉的女孩说着便端起手中的冲锋枪再次朝着车后射出一梭子子弹,随即又从座椅下方拿出一捆炸弹点燃后向着越聚越多的警察丢去。
随着一声爆炸,贝拉的耳朵里很快传来马匹的嘶鸣与马车撞毁的声音,很快,贝拉就已经听不到后方传来的马车声,看样子是暂时摆脱了来不及后方的追击。
“有炸弹怎么不早些用?”贝拉嗤笑着问道。
“刚才路面上有其他行人,先生说过不能伤及无辜!”萝扎莉回答道。
“哈?,那你的先生就没有教过你抢劫银行也是不对的吗?”贝拉说道。
“现在银行里面的钱都是你们这些吸血鬼压榨我们得到的,我们只是拿回我们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萝扎莉一边用冲锋枪射击一边回答道。
“你的先生究竟平时都教你些什么东西?到底什么样的三流教书先生能教你抢银行是正确的行为?”贝拉完全不理解这名听声音来说年纪并不算大的女劫匪到底在说什么,只得无奈地吐槽道。
然而刚说完,贝拉就感觉自己似乎被重重地踹了一脚,这一脚力道不小,疼得贝拉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等贝拉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少女愤怒的呵斥声便传入了贝拉的耳中:“先生才不是什么三流教书匠,他是最好的老师!”
“啊,对对对,至少和你们这一车人比起来,他似乎至少没有来一起抢银行。和你们这些无可置疑的劫匪比起来,他确实也算得上是个“好人”吧。”贝拉深吸一口气压制住痛感,继续阴阳怪气道。
很快,贝拉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似乎被枪口顶住了。
“萝扎莉!把枪放下,我们还需要这个人!”贝拉很快就听到其他劫匪的惊呼,但她确实毫不在意,毕竟士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她反倒是希望女孩快些开枪,这样反倒是顺了贝拉的意。
虽然有着同伴的劝解,但贝拉依旧能感觉到少女的怒意并没有消失,于是便继续说道。
“怎么?不敢开枪了。我的双手可都绑着的,我可没法反抗哦,难不成你想告诉我你的先生告诉过你不能对着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开枪吗?那可真是太虚伪了呢。”贝拉继续用言语刺激着少女。
“你…….你……”少女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只要稍微再用点力,少女手中的冲锋枪便会将贝拉的脑袋打成肉泥。
“够了,萝扎莉,回到你的岗位上去。还有你,沙皇的鹰犬,想找死也不着急这一会儿,等我们逃出生天,我们自然会满足你!”就在车厢内的气氛降至冰点时,约瑟夫的声音出现把局面扳回正轨。
“我是沙皇的鹰犬,那你们又是什么?我至少曾作为士兵保家卫国,你们呢?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侠盗吗?我可不觉得挟持女人当人质的人会和侠盗二字扯上什么关系,你们不过就是一群流寇罢了,有什么资格说我是沙皇的鹰犬。”贝拉冷笑道。
“我不想在这里和你争辩,但就我对您的了解,诺曼诺娃少校阁下,您这样一位为了升官连自己的父亲都亲手处决掉的人和我们谈道德是不是也有些可笑了。”约瑟夫也冷笑道,并在说话间驾驶着马车将一辆靠上来试图并驾齐驱的警用马车给撞进了一旁的商铺之中,而其他人也开枪将继续穷追不舍的警察打倒,随着驾驶马车的警察中枪摔下马车,失控的马车撞上了其他的马车,将此处这并不宽敞的道路彻底堵死。
“你说什么?”听到约瑟夫提到贝利亚亲王,贝拉的声音顿时冷了下去。
但驾车的约瑟夫并没有及时回答,他驾着马车来到一处角落,贝拉感觉到疾驰的马车停了下来,很快,随着马车的车门被打开,劫匪们将钞票丢到了另一辆早已停留在此多时的马车上。
贝拉感觉自己被人拖出马车的车厢,同时约瑟夫的声音再次在自己耳边响起。
“我是说,真可惜,像亲王那样的革命者居然会生出你这样的鹰犬,很难让人相信你真的和他有什么血缘关系。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弑父者?”约瑟夫说着重新将贝拉塞进另一辆马车中,他的语调中充满了不屑与讥讽,然而当“弑父者”三个字从他的嘴里冒出时,贝拉感觉到自己的逆鳞被狠狠地揭下。
“我建议你说话小心些,有些话的代价很重,我怕你会承担不起。”贝拉语调冰冷地威胁道。
马车重新开动,但这次贝拉注意到开车的并不是约瑟夫,而变成了另一个人,约瑟夫此时正坐在她的对面,马车自然地融入车流,就像一辆普通马车一样,与一辆疾驰而过的警车擦肩而过。
“既然做了就别怕别人说,弑父者。倒是说起来我突然很想一会把你放回去,看看你这次又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把什么人当做祭品换取你的好运气。说起来报纸上给你起的外号是什么?好像是什么“沙皇之爪”,但要我说,你就是只秃鹫,把死亡的厄运带给你周围的所有人,然后靠着他们的尸体的养料把自己养得肥肥胖胖的。真是可惜,亲王那样高洁的解放者的后代居然是一只散发着腐烂臭味的食腐生物,你玷污了你父亲的血脉,鹰犬!”约瑟夫完全不理会贝拉的威胁,继续用他那特有的带着格鲁吉亚口音的腔调戏谑地说着。
“你又懂我什么?又不是我希望事情变成这样!我只是个士兵,我只能听从命令,我已经竭尽全力地想让所有人都满意了,你还要我怎么样!那好啊,你们快些一枪打死我,这样我就伤害不了任何人了!这样应该就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了!对吧!”贝拉听着约瑟夫的话顿时狂暴起来,她挣扎着从作为站起,想扑向约瑟夫,但她现在双手被绑,头也被罩住,所以在她起身的一瞬间,便被人重新按回座位,那人狠狠地用枪托在贝拉的脸上来了一下,并恶狠狠地说道:“老实点!”
贝拉被打得眼冒金星,但她依旧挣扎着想扑向约瑟夫,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举动,但也许也只有这无意义的挣扎能让被约瑟夫所撕开的血淋淋伤口不那么痛苦。
“够了,鹰犬,收起你那假惺惺的贵族式的怜悯吧,你以为你在保护这个国家?虽然我没有教育你的义务,但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不妨让你看看你究竟在保护些什么?萝扎莉,把你的面罩和她的头套都取下来。”约瑟夫看见贝拉的反应,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嗯?”贝拉听到身边传来少女迟疑的声音,但约瑟夫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他安抚萝扎莉道:“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处理她的。”很快,贝拉就感觉到罩在头上的黑色头罩被摘下,在黑暗的环境中呆得太久,当贝拉的眼睛再一次暴露在光下时,只感到眼球传来的微微胀痛。
炫目的阳光令贝拉眯起眼睛并将头侧开,当她再一次完全适应外界的光线并将头抬起时,映入眼帘的一切却吓了她一跳。
萝扎莉已经取下了自己的面罩,她那如成熟稻穗般的金发自她的头上垂下,遮盖住她俏丽的脸庞。她很漂亮,但给人的感觉却不是科琳娜的那一种高贵,她就像是那种会出现在你身边的那种充满活力的小精灵,在不经意间为你带来惊喜与活力。当然,如果没有她那道骇人的从萝扎莉的嘴角延伸到眼角的刀伤与覆盖住半个脖颈的烫痕的话,也许这位精灵会更加完美。
“这……这是……”贝拉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轻轻地皱起眉头。
萝扎莉没有理会贝拉,见贝拉已经看到了约瑟夫希望她看到的一切,便冷冷地侧过脸去,重新戴上了头套。
“这就是你所维护的政权带给他的人民的一切。萝扎莉的父母都是佃农,为当地的一家地主工作,那个地主也算不得什么权势滔天的人,但他们就是可以因为厨房里的几个鸡蛋的消失,去砍掉萝扎莉父亲的手,也可以因为喝完酒一时兴起,去**萝扎莉的姐姐,甚至在那个可怜的姑娘自杀后把前去讨公道的母亲乱棒打出门外。当然他们也可以因为一时嫉妒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的漂亮脸蛋而用剪刀给她留下这道伤疤。”约瑟夫的语气平静,贝拉从话中听不到半点感情,他就这样以一种极度冷静的语调讲述着女孩的遭遇。虽然贝拉对这样的遭遇并不陌生,毕竟她也曾经和女孩一样,只是她的运气比起萝扎莉而言,似乎要好一些。
“世界上总有些蛀虫,不是吗?就算是被你们这群人称为民主圣地的法拉克共和国不也有罪犯吗?这并不是你们抢银行的理由吧?不管怎么说,抢银行都是犯罪不是吗?”贝拉支支吾吾地回答着,贝拉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她居然本能地开始为政府说起了好话,这可不像是她以前会做的行为。
“所以呢?法拉克有罪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他们有罪犯我们就可以允许压迫存在?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好,你说我们抢银行不对,违反了法律,那你们这些贵族又几时制定过公平的法律,极端点说,你们这群贵族又何时遵循过你们制定的法律,刑不上大夫?你们只对你们有利的法条反复强调,但却对不利于你们的地方只字不提,这样的法律有什么遵守的必要吗?”约瑟夫几乎被气笑了。
“我……我的意思是,那为什么不寻求政府帮助……算了,你说得没错,就算找政府也没什么用。”贝拉还想狡辩,但一想到自己曾经的经历,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干脆否定了自己的话。
“怎么?合着你也知道你们这群家伙组成的政府有多没用吗?正好,我也不必再继续解释萝扎莉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了。”约瑟夫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靠在了座椅上。
“但是,我们也很讨厌这样,这不是没有办法吗?我的姐姐,科琳娜一直在试图和宰相的文官集团斗争,她一直想重新建立一个廉洁的政府,但宰相和他的集团永远在阻止我们。或许等我的姐姐彻底击溃宰相,她一定会肃清那些家伙,科琳娜一直很痛恨贪官污吏的,只要她接管政府,一定会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的。”贝拉小声地说道,她实在是没有底气继续和约瑟夫争辩。
“唉,你这人怎么就不明白,问题的根源并不是换一任政府能解决的,是我们的制度出了问题,不彻底解决病灶,只是不停地割除脓疮,完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方才被贝拉打伤的男人也扯下面罩,对着贝拉说道。此时贝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个清秀的男人,他与约瑟夫表现出的粗野完全不同,反倒是像个圣帕拉格堡大学随处可见的学生。
“制度?”贝拉突然想起了,似乎在父亲的信中,也提到过类似的话。
“对,我们的国家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你的父亲和很多其他人都发现了病灶,而且你的父亲是第一个试图着手消除病灶的人,只不过,这次伟大的尝试被某些人的私欲所破坏了。”约瑟夫冷冷地说道,特别是在提到某些人时,他加重了语气,似乎生怕贝拉听不出他在说谁。
“我……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贝拉有些语塞,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能支支吾吾地道歉,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道歉。
“算了,本来我也不指望你这种贵族小姐能明白,既然不知道说什么,就老实些闭嘴吧!”约瑟夫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冷冷地说道。
贝拉一下子失去了刚上车时那种嚣张的气焰,她怯生生地坐在那里,宛如一个犯错的小学生。
一时间,车厢内陷入了沉默,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别介意,约瑟夫一直不太喜欢和政府和沙皇相关的一切。倒是说起来,你也不完全是那种无可救药的贵族,刚才你挺身而出解救小孩子和女人的样子很帅,这可比那些看到我们就尿裤子的废物贵族老爷们强多了。”看着陷入沉默的贝拉,那名被贝拉打伤胳膊的男人突然笑着对贝拉说道。
贝拉尴尬地挤出一个微笑,她的目光一直在偷偷瞟向萝扎莉,贝拉此时很后悔对她说那种话,但萝扎莉只是看着车窗,即使是贝拉想要道歉,却也没有机会开口。
“至少你不是那种只考虑自己的自私贵族,刚才约瑟夫的话确实说得有些重,就你的年纪来看,你好像才刚成年吧,我在报纸上看过你的事迹,这么小就去打仗了,想必你也不容易吧?”男人继续笑着说道。
“很抱歉,刚才打伤了你的手……”贝拉小声地说道。
“没什么,子弹没有打到骨头,而且当时你也是为了保护其他人,我也没什么怪你的理由。”男人爽朗地说道,紧接着,他向贝拉伸出了手:“菲迪尔·弗雷泽,圣帕拉格堡大学的学生。”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约瑟夫连忙喝到:“闭嘴,你在干什么?就算在一辆车上,她也是沙皇的鹰犬,忘了贝利亚亲王的下场了吗?你不要命了?”
“没什么,老实说刚才和她接触后,我觉得她不像是会伤害亲王的人,说不定连忙有什么内幕也说不定。”费迪尔被约瑟夫吓了一跳,他摸了摸后脑勺讪讪地笑道。
“我看你就是被这个妖精勾了魂去了,别看她漂亮就上她的当啊,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可信,特别是贵族小姐。”萝扎莉冷哼一声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指斯瓦尼泽姐姐也不可信吗?这就回去告诉她去。”费迪尔笑着对萝扎莉说道。
“唔……唔,斯瓦尼泽姐姐不一样的,她是好人,这个女人不是!”萝扎莉撅着嘴反驳道。
“够了,别闹了,我们出来可不是来郊游的,至于你,”约瑟夫顿了顿,看向贝拉。“你知道的似乎有些太多了,这对你很不利你明白吗?接下来老实些,不然我不介意手上多沾点血。”
贝拉点了点头,随即沉默下去。
马车一路前行,直直来到了城门口,然而,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约瑟夫察觉到了异常,敲了敲马车车顶,问道。
“他们设了哨卡,正在依次检查。”车顶的马车夫低声回应道。
“那就按照计划,等靠近大门直接用烟幕弹掩护后直接冲过去。”约瑟夫皱起眉头说道。
然而,马车夫接下来的回答却让约瑟夫的血管几乎冻结,只听得马车夫苦笑着回复道:“恐怕不行,这群家伙带上了随动装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