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奥莉薇娅的视野中终于出现外城区的那连绵的低矮建筑时,身后那股来自灵魂深处但寒意才稍微有所缓解。
奥莉薇娅回身望去,还跟在洛基身后的随动装甲只剩下五台,其余的人都被她下令在路上阻击海拉的追击,她不知道这些人肉铁丝网能拖住多久,她唯一能肯定的是,贝拉追上来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这个时间一定用不了多久。
所以她必须在海拉来之前想到击溃她的办法,奥莉薇娅从宰相手中拿到的剧本中并没有相关的安排,但奥莉薇娅很清楚她绝不能去问宰相,如果不能把贝拉挡在这里,即使她逃回去宰相也不会放过她。
或许这个世界原本无限宽广,但此时此刻,这个无限宽广的世界狭窄得只容得下贝拉与奥莉薇娅其中的一人。
“联系城防军的人,让他们开始布置炸弹。”这句话几乎是被奥莉薇娅从牙缝中挤出,虽然这使她的句子变得支离破碎,但唯有这种方式才能使她能够继续鼓起勇气下达命令。
“地点呢?大人?”无线电中的部下似乎没能理解奥莉薇娅这个没头没脑的命令。
“所有地方!整个下城区!让城防军的人把军火库里所有的炸药都搬出来!哪怕是把整个帕拉格炸上天我也要看到那个混蛋的尸体!明白吗?”奥莉薇娅咆哮着,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长时间的厮杀,她此时的声音宛如被地狱之火灼烧了无数年,听起来极为凄厉而狂暴。
“但是......”奥莉薇娅的部下还有些犹豫,但瞬间就被奥莉薇娅的愤怒的咆哮打断:“够了,如果我活不下去,所有人都必须为我陪葬, 快去!”
士兵无可奈何,只得连接上了城防军的频道。
无线电的另一头,城防军并没有直接拒绝奥莉薇娅的命令,数量卡车从军火库中驶出,在应付般的把炸药堆积到几处奥莉薇娅要求的位置后便撤了回去,不明所以的下城区居民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一些孩童甚至追逐着军车打闹着,而城防军则在撤离后在关键道路架起火炮,彻底封锁了所有通往上城区的道路。
看起来城防军既没有留下来疏散下城区群众的打算也不想掺和接下来的战斗,他们只想保证伤害不要波及到上城区。
但奥利维亚已经没有时间在去计较城防军的行为,毕竟只是这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中,海拉那惨白的身影就已经可以用肉眼捕捉到了。
“城防军的榴弹炮打得到她吗?城防军不是封锁了道路吗?让他们开始火力支援!”奥莉薇娅通过无线电命令道。
“报告大人,城防军说炮弹还未运到,至少要在等半个小时后才能发起炮击。”士兵的回复让奥莉薇娅暗暗在心中问候了城防军的人的母亲一万遍,但这明显并不能改变然后事,视野中的海拉越来月清晰。当奥莉薇娅的肉眼足以看起海拉身上的细节时,她惊讶的发现,此时海拉那身惨白的装甲几乎毫发无损,近四十台随动装甲的层层阻击,甚至没法在海拉的身上留下什么伤痕。
那确实是一个纯粹的怪物,相必在虔诚的人看来,那台惨白的机体存在便是渎神的象征。
奥莉薇娅能从无线电中清晰地听到牙齿互相撞击的声音,那是她手下还作活物唯一的证明,对最原始的恐惧——死亡,所做出的唯一行之有效的反应。
很自然的,不知道是谁先按耐不住,一台枪骑兵手中的骑枪在没得到奥莉薇娅命令的情况下开火了,炮弹在空中画出一条弧线,在海拉附近扬起一团烟尘。
视野中的海拉的身形似乎因为这发炮弹而有些许停滞,然而还没等奥莉薇娅做出反应,更多的炮弹在海拉附近炸开,除奥莉薇娅以外的所有枪骑兵几乎被恐惧彻底覆盖,他们忘记了自己作为军人无数次训练所获得的职业素养,变成了只能遵从最本能的本能做出反应的生命体。
“停下,停火!没听到我的命令吗?快停火!”奥莉薇娅很清楚依靠枪骑兵的突击炮的射程,此时根本不可能伤害到海拉,这只是在单纯的浪费弹药而已,然而士兵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奥莉薇娅声嘶力竭的怒吼,他们只想用尽一切手段让那个代表死亡的怪物离自己远一些。
直到奥莉薇娅亲自冲到为首的枪骑兵声旁将炮口按下时,奥莉薇娅等人的视野中早已没有海拉的踪影,挡在他们眼前的只剩下被炮弹扬起的烟尘。
一瞬间,奥莉薇娅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妙,几乎没有多想,洛基动力部马力全开,洛基高高跃起,向后跳去。
下一秒,滚滚烟尘中突然被什么搅动,紧接着,就在奥莉薇娅方才站的位置,多了一个惨白的身影。
那名原本站在奥莉薇娅身边的枪骑兵似乎没有察觉到眼前出现的异象,他呆呆地站在海拉身前,既没有攻击,也没有躲避。
再然后,随着海拉身形微动,随着她讲军刀从枪骑兵下腹部的伤口中缓缓抽出,那台枪骑兵终于轰然倒地。
简单,但是绝对的致命,没有然后多余的动作,就这样简单的,一名原本可以在战场上纵横的钢铁巨人就这样失去了生机。
然而海拉并没有留给剩下的人过多用于哀悼的时间,在上一台枪骑兵彻底倒在地面上之前,她早已扑向她的下一只猎物。
“撤退!把她往炸药堆引导!”奥莉薇娅一遍将身上的火力向着贝拉倾泻一边大声命令道,然而海拉那宛如鬼魅的移动方式让奥莉薇娅的瞄准极为艰难,大量的炮弹与榴弹在下城区的房屋间炸响,大量的瓦片在火光中四射而出,只是一瞬间,在这些密集的房屋中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枪骑兵的撤退也不再沿着道路前行,甚至有人为了跑的更快些直接抛弃了手中那早已打空弹药的骑枪,他们直接冲垮或是直接跳上身边的建筑朝着目标点冲去,下城区那些并不算结实的房屋在这些钢铁巨人的冲击瞬间化为瓦砾,与钢铁巨人的行动所发出的巨大响声一起响起的,还有无数不明就里的百姓所发出的尖叫与哀嚎。
此时的警察部队已经完全无法去考虑这样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们只想快一点逃离那个惨白的死神附近。
然而无论怎么跑,死亡总会及时的追上你,很快一台枪骑兵就被海拉追上,在奔跑中,这台枪骑兵的腿部被数发精准的炮击击中同一位置,即便是枪骑兵那特化后的装甲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无法支撑机体重量的腿部带着枪骑兵的身体倒在地上,而死神也随即用她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枪骑兵疯狂地随手抄起附近的东西砸向海拉,建筑的碎块在海拉的胸甲上叮当作响,而海拉身上奇怪的出现了道道血痕,似乎真的是那些石块令这个恐怖的怪物受伤了一般。
血渍从海拉的身上滑落,随着血渍滑落的,还有一只断手。
看样子枪骑兵丢向海拉的建筑碎块中,不只有无机物。
手起刀落,海拉迅速让这个疯狂的钢铁巨人安静了下来。
但是奥莉薇娅注意道,这一次海拉并没有急着向自己追击,而是愣子了原地,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奥莉薇娅一时间并不知道这台杀戮机器为什么突然慢下来,是机械故障?奥莉薇娅想都不敢想,毕竟那台苍白的恶鬼根本就不像是人类的造物,区区机械故障怎么可能停下她疯狂的脚步。但是很快,奥莉薇娅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随即试探性地将手中的火神炮瞄准了一群四散奔逃的下城区居民,扣动了扳机。
火神炮瞬间吐出了火蛇,然而这一次,这根本没有瞄准海拉射击的火蛇却狠狠地抽在了那个根本无法命中的海拉身上,奥莉薇娅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随即她突然狂笑起来。
这个愚蠢的家伙,居然真的替那些下城区的贱民挡下了攻击。
这是奥莉薇娅第一次击中海拉,而且这次造成的伤害看起来相当可观。
也许是根本没有考虑过被击中的可能,海拉的装甲几乎可以说只是个装饰,于是在火神炮的袭击下,奥莉薇娅已经可以看到一些海拉裸露在外的机械结构了。
奥莉薇娅似乎是发现了如果战胜贝拉的方法,随即她打算再一次开火,相必为了掩护她身后的那群人,这一次她也不会躲。
但很快,奥莉薇娅就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上一次这是猝不及防,而这一次,海拉会在她开火前先把她干掉。
海里几乎是瞬间就离开了原地,海拉此时不再如方才一般宛如一个优雅的舞者跳起那支死亡之舞,奥莉薇娅即便是隔着厚厚的装甲也能感受到此时的海拉,已经彻底化为了一头暴怒的凶兽。
几乎是瞬间两台拦路的枪骑兵直接被海拉用极为简单的的方式碾做废铁,被打空炮弹的突击炮直接被海拉当做钝器嵌进了枪骑兵的肩部,而枪骑兵的驾驶舱则直接被海拉锋锐的爪状手生生撤出,在驾驶员的哀嚎中在海拉手中被挤做肉泥,那些直面那头凶兽怒火的倒霉蛋几乎已经失去了枪骑兵的外形,想来即便是设计这台随动装甲的设计师也很难从这堆废铁中认出这是自己的作品。
很快,最后一台枪骑兵被海拉扑倒,事情看起来,奥莉薇娅已经失去了所有能用于对抗的成本。
然而,当海拉将最后一台枪骑兵扑倒在地时,奥莉薇娅终于松了一口气,毕竟纵然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事情也算是回到了宰相所写的结局上。
最后一枚榴弹从洛基身上射出,这枚榴弹她留了很久,此时它将称为奥莉薇娅为贝拉送上的最后一击。
榴弹命中了奥莉薇娅早早藏匿的炸药堆中,一瞬间,闪光淹没了海拉与那台被她推倒的枪骑兵,一朵小型蘑菇云冉冉腾空。
即便是随动装甲,不太可能在这样的爆炸中幸存,奥莉薇娅放声大笑,看样子,即便损失了一切,或许自己也抵挡不住接下来001中队的下一波攻击,即使宰相和她已经彻底输掉了一切,她至少做到了一点。
她,奥莉薇娅干掉了那个传奇,那个看起来无人可敌的死神,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并且这一切只是她这个流淌着下城区肮脏的娼妇之血的卑贱之人做到的。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伟大之人终亡于卑贱人之手?奥莉薇娅这样想到,随即缓步走向爆炸中心。
爆炸的烟尘还没散尽,即便如此,奥莉薇娅也能注意到,这场爆炸几乎崩飞了一整个街区,此时此刻,她该去看看贝拉那残破的躯体了。
爆炸的中心空无一物,奥莉薇娅感到有些奇怪,她原本期待能发现些随动装甲残骸,也许爆炸威力很大,但也不至于一点残骸都不剩吧。
奥莉薇娅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出离爆炸中心40m左右的地方,她看到了一个只剩下半个身体的枪骑兵残骸。
枪骑兵机身的背部几乎被完全摧毁,驾驶舱外露出来,上面甚至还滴落者微微发红的铁水,然而机体的正面还算完整,与背部的惨状形成了呼应。
但是,周围依旧没看到海拉的残骸,按理来说枪骑兵都还能看到些残骸,海拉不应该一点残骸都没有。
一瞬间,奥莉薇娅似乎是意识到什么,枪骑兵的正面还算完整,莫非.....
一股极度的不安瞬间爬上奥莉薇娅心头!然而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她只感觉到机身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海拉从废墟中突然冲出,抡起她那狰狞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洛基的头部监视器上。
奥莉薇娅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在爆炸的瞬间,海拉大概率是将那台枪骑兵作为了盾牌,海拉身形纤细,厚重宽阔还有着良好护甲的枪骑兵无疑是她完美的掩体。
奥莉薇娅还试图操控着洛基跳开,然而海拉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只见已经抛弃武器的海拉彻底解放了双手,她用其中一只手狠狠地捏住了洛基的头部监视器,用力地扯向自己,另一只手则疯狂地撕扯着洛基的装甲。
洛基宛如一个被用作发泄的玩偶般随意扯弄着,即便是奥莉薇娅还想挣扎着反击,但在海拉野兽般的攻击下渐渐只剩下防守的能力。
“逃!必须得逃走!”这是奥莉薇娅心中最后的念头,奥莉薇娅疯狂地晃动着操纵杆,在巨大的震动中凭借着本能操作着。
似乎是洛基感受到了奥莉薇娅强烈的求生欲,终于,在不知海拉疯狂的攻击了多久后,洛基的头部监视器居然被海拉生生撤下,也是这一瞬间,洛基摆脱了海拉的控制。
奥莉薇娅从来不会浪费这种机会,从小时候开始,她一直都比任何人都更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
无头的洛基朝着上城区跑去,奥莉薇娅不知道为什么要往那里跑,但她很清楚,她在小城区早已经没了安身之所,而属于她的死神也正在下城区等着她。
海拉似乎并没有追上来,奥莉薇娅操控者洛基凭借着大概的方向在入城的道路上飞奔,海拉的声音几乎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感觉自己似乎又一次逃离了死神的魔爪。
奥莉薇娅拉开气阀,洛基那所剩无几的胸部装甲弹开,奥莉薇娅终于再一次从黑暗中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她走对了,奥莉薇娅几乎已经可以用肉眼看清城防军军帽上的鹰徽。
她突然很想笑,奥莉薇娅感到了生命的甜美。
但很快,她便感到机体再一次剧烈震动起来。洛基的腿部被炮弹击中,毫无防备的奥莉薇娅与洛基的上半身一起重重的摔倒在地面上,碎石割开了她的额头,鲜血淌下,她的视野变得有些模糊。
奥莉薇娅似乎是应为方才的冲击导致了一些轻微的脑震荡,此时的她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艰难地抬起头,被染成一片红色的视野中,城防军朝向自己这边的火炮的炮口上方飘着缕缕烟雾。
很快,奥莉薇娅清楚的看到火炮炮口再一次吐出火舌,洛基的机身再一次震动起来,“哦,原来是城防军在攻击自己。”奥莉薇娅喃喃道。
无线电已经彻底损毁,但即便是没事,想必城防军也不会再听从奥莉薇娅的命令。
奥莉薇娅苦笑一声,随即便有些苦涩的呜咽起来,自己一辈子处心积虑,结果依旧不是那些天生高贵的人的对手吗?
为何,命运如此不公?
为什么贝拉就能生来贵为皇女?为什么她就是无人能敌的战争英雄?为什么,她就是不死?
而我却要死了,死的像一条丧家之犬,死的像是小水道中的老鼠。明明我为了爬到这个位置,已经竭尽全力......
海拉的身影渐渐从烟雾中出现,她从燃烧的下城区中钻出,来到了上城区的入口。
入口不远处,是一团被炮弹蹂狞的几乎看不出鸳鸯的随动装甲,它的上半身已经变成一堆废铁,而那唯一还算完整的胳膊,依旧指着上城区的方向。
海拉的监视器扫过那堆废铁,那狰狞的头颅似乎是是微微一愣,但很快,海拉便跨过了那堆残骸,朝着城防军把守的地方走去。
城防军没有攻击,顺从的为海拉让开一条道路,城防军颤抖着低头分列两旁,宛如仆人在迎接暴虐的主人回家。
为首的军官站在路中央似乎是想要行礼,然而贝拉没有理会她们,海拉从他们的头上跨过,直奔宰相官邸而去。
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拦,甚至是在贝拉路过警察署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人出来拦截。
上城区就宛如死去一般,而宰相宅邸,就宛如一栋华丽的灵堂。
当贝拉从二楼窗户中看着被步枪指着的科琳娜时,贝拉没有警告,海拉头部的火神炮迅速开火,精确的将所有的敌人碾做肉泥。
平时贝拉并不会这样做,但也许是战斗了太久有些麻木,也或许是担心科琳娜的安危,当扣动扳机将那些陌生的女孩彻底抹杀时,贝拉就和将垃圾丢掉一般随意。
很快,房间里传来枪声,贝拉如释重负的松开操纵杆,一切都结束了,至少此时此刻,贝拉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