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D幽冷的光线刺得斯特拉娜眼睛发干,她不由轻轻蹙眉。抬手顶起厚重的头盔边缘,露出一线嘴唇,她摸索着将一根薯干塞进嘴里。唾液渐渐浸润了粗糙的表面,反馈回的甘甜在口腔中漾开,让这持续了四个多钟头的枯燥监视,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尽管只是一根薯干,此刻却也足以成为少女早茶时的慰藉。
“喂,喂……斯特拉娜?你不会睡着了吧?”一阵夹杂着无线电杂音的男声拖着长调响起,还带着个懒洋洋的哈欠,不合时宜地搅碎了这片刻的宁静。斯特拉娜无声地叹了口气,没好气地回应:“斯特拉娜报告,敌方阵地无异常,一直很安静。不过团长大人,听您这动静,刚起床的怕是您自己吧?”
“唔?有么?我表现得这么明显?”索科尔装出一副惊讶的腔调。听着他这语气,斯特拉娜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和这位刚刚“养精蓄锐”完毕的团长不同,她凌晨两点就驾驶随动装甲就位,在狙击阵地上借着夜视仪那炫目的冷光盯到现在。作为熬了一整夜的人,当无线电里传来上司那带着哈欠、还透着几分欠揍的调侃时,能做的回应大概只剩下沉默。
“喂,喂?小斯特拉娜?真睡过去了?怎么没声了?”索科尔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副“你不理我我就烦死你”的架势。斯特拉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蹿起的无名火,冷冷回道:“团长阁下,您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对下属工作的骚扰了。把我搅得心浮气躁,一会儿掩护进攻,我的子弹往哪儿飞可就没准了。”
“别别别,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嘛,哈哈。”索科尔连忙干笑几声找补,“毕竟一会儿是场硬仗,我可不想你精神萎靡啊。”
“你最好真是这么想的。”斯特拉娜在喉间低低咕哝了一声,随即追问:“可我盯了那阵地一整夜,说实在的,它根本没报告里吹嘘的那么固若金汤。上面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坦白讲,我不知道,也不在乎?”索科尔的回答透着股漫不经心,“我只听说基斯里夫佬啃了这地方无数次,牙都崩了也没啃下来。至于有多硬?天晓得。”
“可这次我们把老本都押上了!”斯特拉娜的声音里掺进一丝明显的不满,“团长您不是总说,核心原则是别为基斯里夫人卖命吗?”
“唉,此一时彼一时。”索科尔打着哈哈解释,“这次毕竟是亚契科夫中校亲自下的令。老沙皇那会儿,他对我有几分照拂,算是基斯里夫人里难得讲点情义的。现在他开了口,我总得表示表示。再说了,”他话锋一转,带上点市侩的精明,“他是咱们顶头上司,他日子不好过,咱们能捞着什么好?”
“但您拒绝了出动步兵和博西斯的命令,却把最金贵的五台‘雷瑟斯’全掏出来了?”斯特拉娜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不信任,“我真不明白您打的什么算盘。”
“简单得很,”索科尔的语气笃定,“我只答应亚契科夫‘出动’,可没保证一定‘办成’。出五台‘雷瑟斯’是表个态——关键是,”他压低了声音,透出老兵的狡黠,“真要脚底抹油的时候,‘雷瑟斯’可比笨重的博西斯和两条腿的步兵溜得快多了!小丫头,政治这玩意儿,既要让上头觉得你在卖力,又得确保这力不会把自己砸进坑里。”话音未落,无线电那头传来驾驶舱厚重的金属合拢声,索科尔显然也已整装待发。
“行行行,就属你最精明。”斯特拉娜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调整伊卡洛斯的参数和姿态,确保这台随动装甲不会在接下来的战斗里掉链子。“作战计划有变动吗?”
“没变,老一套。”索科尔的声音带着一丝听天由命的慵懒,“炮兵犁地,步兵冲锋,等对面火力点冒头了,再用咱们的‘枪骑兵’挨个点名拔掉。我们的活儿嘛,就是等那些负责支援的敌方随动装甲露脸后,确保制空权,把它们按死在地面上。说白了还是基斯里夫佬那三板斧:大炮轰完步兵冲。就察里津现在这铁桶阵,水泄不通的鬼样子,就算库图佐夫再世,也得老老实实打这呆仗、啃硬骨头。”
“也就是说,”斯特拉娜确认道,“在敌方的随动装甲出现之前,我都不用开火?”
“对,就是这个意思。”索科尔回应道,“还有别的问题?”
“呃……”斯特拉娜的声音里透出几分犹豫,似乎自己也觉得这问题有些不合时宜,“不知道算不算问题……你觉得这次……我们还会碰上……上次那个红色的家伙吗?”她问得很轻,但那份不安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无线电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索科尔一声低沉的叹息:“我不知道,小妮子。但按理说……不可能吧?你也看到了报告,那位‘骑士老爷’可是拍着胸脯保证把对面重创了。就算那玩意儿再邪门,总也得花时间修修补补吧?”
“借你吉言。”斯特拉娜低声回应,视线重新锁死在瞄准镜的十字线上。
东方的天际刚泛起鱼肚白,炮火便准时撕裂了晨雾,沉闷的爆炸声浪裹挟着泥土冲天而起。紧随其后的第一声枪响,如同发令号角,瞬间点燃了步兵绞杀的序幕。硝烟弥漫的阵地上,人影在残骸间奔突、交火。
斯特拉娜冷眼注视着战场。她不得不承认,这些“赤匪”确实是块硬骨头,抵抗坚决而有序。然而,他们的韧性似乎并未达到情报渲染的那种令人绝望的程度——防线在冲击下正逐渐变形。
当己方的“枪骑兵”随动装甲轰鸣着碾入战场时,红军的阵线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松动,崩溃的迹象如同涟漪般扩散。斯特拉娜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紧。太顺畅了……在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上经历过无数烂仗的她,本能地嗅到了异常的气息。当这群基斯里夫人能打的这么顺畅时,那多半是要出些什么意外了。
于是,很快,意外就毫不意外地出现了。
一道巨大的阴影撕裂低垂的硝烟,裹挟着刺耳的呼啸从天而降!一台的“伊卡洛斯”型随动装甲如同陨石般砸落大地,震波激荡。它落地的瞬间,一台枪骑兵便化为了一摊融烂的废铁。
“看来事情还在计划之内,”斯特拉娜心中闪过一丝轻蔑,肩膀无谓地耸了耸,“不过是台伊卡洛斯,红军根本没把我们当回事?”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似乎能暂时压制翻涌的情绪,“那就为你们的轻率付出代价吧。”戴着驾驶手套的纤细的手指,稳稳地搭在了冰冷的扳机上。
然而,这丝轻蔑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沿着脊椎向上爬行的异样感。那台“伊卡洛斯”……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斯特拉娜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形容词——鬼魅、幽灵、非人——却最终只留下一个苍白无力的词:奇怪。她甚至无法精准描述这种感受。
因为她根本抓不住它!十字准星每一次试图咬住那台红色机甲的身形,都在即将锁定目标的刹那落空。它如同融入了硝烟与爆炸的残影,在她扣下扳机的前一毫秒,精准地滑出致命的瞄准点。一次,两次……每一次落空都像冰冷的针,刺穿着她作为狙击手的绝对自信。
烦躁如同毒藤般滋生,不安则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这绝不该发生在一个训练有素的精英身上!而当她眼睁睁看着那台诡异的“伊卡洛斯”如同虐杀玩具般,以令人眼花缭乱、近乎残忍的效率将阵地上所有的“枪骑兵”撕成碎片时,这些被压抑的情绪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化作一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洪流,瞬间淹没了她。
“斯特拉娜?!什么情况?!枪骑兵小队报告损失惨重!”索科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穿透无线电的杂音刺入她的耳膜。
“敌方‘伊卡洛斯’在攻击阵地!”斯特拉娜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紧张而绷得发紧。
“数量?!”索科尔追问。
“只有一台!!”斯特拉娜嘶喊着,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痉挛,目光死死钉在瞄准镜上。镜中,又一台“枪骑兵”的驾驶舱被洞穿,金属扭曲,液压油喷溅如血。而目标,再次消失!
“一台?!那你为什么不开火?!”索科尔的疑惑在此刻如同最尖锐的嘲讽。
“该死!闭嘴!我在找机会!!!”最后的防线彻底崩溃。恐惧混合着极度的挫败感化作一股暴戾的冲动,她甚至能感觉到额角和掌心瞬间渗出的冰冷汗水浸透了手套内部。不再思考,不再瞄准,纯粹是绝望中的本能反应——她狠狠地、几乎是带着诅咒般,对着九公里外那团模糊的残影扣动了扳机!
巨大的后坐力让肩胛一震。瞄准镜中,炮弹炸开的火光瞬间吞噬了目标区域。
“目标消灭了吗?!”索科尔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
“我……我应该是打中了……”斯特拉娜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目光死死盯着那片硝烟弥漫的区域,“但……枪骑兵部队……全灭了……”是的,她“感觉”击中了,但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那股跗骨之蛆般的不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冰水一样灌满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强迫自己屏住呼吸,眼球几乎要贴到冰冷的目镜上,全神贯注地追踪着烟雾散去的轨迹。
就在硝烟即将散尽的刹那——
斯特拉娜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咙里猛地爆发出半声压抑的、近乎非人的短促惊呼!
她确实打中了。
但命中的,是一台己方“枪骑兵”的残骸!她那威力巨大的穿甲弹,精准地轰碎了那台机甲早已失去生机的头部监视器,金属碎片四溅。
而就在这具喷溅着熔融金属与冷却液的残破躯壳之后,那台猩红的“伊卡洛斯”——毫发无伤——如同从地狱裂缝中探出的恶鬼头颅,缓缓地、清晰地显露出它冰冷的身形。那双毫无感情、闪烁着墨绿色光芒的监视器,仿佛穿透了九公里的空间距离,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她!
不是错觉。
不是幻视。
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野兽般的直觉在她脑中尖啸着炸开:
他发现我了!
恐惧如同冰锥刺穿了理智,野兽般的求生本能接管了身体。105mm狙击炮的怒吼几乎是无意识发出的,炮弹出膛的瞬间,斯特拉娜的心脏就猛地一沉——糟了!
那道致命的流光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却被目标以一个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几分嘲弄意味的侧身,从容不迫地避开了。紧接着,那台的“伊卡洛斯”如同鬼魅般,从她的瞄准镜视野中彻底消失。
斯特拉娜对“伊卡洛斯”的性能参数烂熟于心。九公里,从静止加速到巡航速度,理论时间是一分四十六秒——这曾是教科书般的安全距离。
没有时间了!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斯特拉娜毫不犹豫地将推进器推至过载极限!幽蓝色的尾焰狂暴地喷涌而出,瞬间吞噬了她精心布置的狙击阵地,灼热的气浪将伪装物和尘埃瞬间汽化。她果断抛弃了笨重的狙击炮,同时引爆了辅助装甲的爆炸螺栓,厚重的附加装甲板如同死皮般噼啪剥落。她端起速射炮,引擎嘶吼着,朝着索科尔小队预定的巡航路线全力冲刺,试图汇合。
然而,高度表上的数字刚刚跳到784米,机体便传来一阵剧烈的、撕裂般的震颤!背部的主推进器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推力瞬间暴跌,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她。斯特拉娜甚至不需要看自检警报——那剧烈的震动和动力骤降的冰冷触感已经宣告了主推进器的重创。
对方袭来的速度……远超想象!这违背常理的突袭速度让她的血液几乎冻结。但绝望中仍有一线希望:求救信号已经发出!索科尔和亚契科夫的支援……最多一分钟就能赶到!
只要撑过这一分钟!
斯特拉娜在剧烈摇晃的驾驶舱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用尽全力扭动机身,手中的速射炮朝着预判的、空无一物的身后区域疯狂扫射!35mm炮弹在夜空中织出一道炽热的火网。
空!
视野中,除了被炮火短暂照亮的空气和硝烟,什么都没有!预期的、那个应该紧追不舍的红色死神,并未出现在瞄准镜里!
“不对!”斯特拉娜的眉头死死拧紧,大脑在恐惧的高压下超负荷运转。怎么回事?她的计算不该出错!通过机体受创的震动模式、弹着点的位置以及自身速射炮的弹道特性,她精准地反推出了对方的相对位置——就在身后大约800米处!这是她在高速机动中还能勉强保证精度的极限距离。
但是……声音!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斯特拉娜的耳朵捕捉到了,或者说,她的神经终于从极度的紧张中解析出了那个被引擎轰鸣和警报声掩盖的、微弱却致命的噪音——另一台“伊卡洛斯”引擎特有的高频尖啸!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和距离感……与她刚才扫射的区域截然不同!
对!声音!斯特拉娜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她预估的敌人位置的方式是通过估算速射炮的精确射击射程和被命中位置来反推对方位置,但她失算了一件事,就是她推测的敌人位置应该是位于自己身后800米左右,这是自己所能在高速移动中精确打中目标的极限距离。
但这个距离上,她不可能听不见对方的发动机的声音,结合发动机声音出现的时间与速射炮弹命中的时间,能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的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对方在一点五公里左右的距离上,用速射炮,打中了一个高速飞行的物体。
这不是人类射手的极限!这是速射炮炮弹本身动能衰减后,有效杀伤距离的理论极限!
“这怎么可能?!”这个颠覆认知的结论如同重锤砸在斯特拉娜的心口,让她瞬间窒息。这完全超出了她对物理法则的理解!那个驾驶员……根本就是怪物!
“呜——呜——呜——!”驾驶舱内,被破坏性点射命中的刺耳警报陡然升级为最高级别的凄厉悲鸣!整个机体在连番精准打击下剧烈痉挛,姿态控制系统濒临崩溃。
就在这失控翻滚的视野边缘,那台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魅影,终于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清晰地闯入了斯特拉娜绝望的眼帘!
它正以一个雷霆万钧、宛如鬼神降临般的姿态,撕裂长空,朝着她俯冲而下!
斯特拉娜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扩张到了极限。在这一刻,她终于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那台“伊卡洛斯”被漆成刺目猩红的合金肩甲上,那个象征着绝对力量与死亡的黑底标志——
一只振翅欲飞、妖异而冰冷的红色帝王蝶!
黑底帝王蝶——她曾经见过这个标志,只不过,上一次这个标记在另一架猩红的,早已成为自己梦魇的,名为“阿芙乐尔”的猩红机体之上。
斯特拉娜的“伊卡洛斯”主推进器彻底报废,只余姿态喷嘴徒劳地喷吐着的幽蓝火焰,发出垂死般的嘶鸣。机体如断线风筝般不受控制地翻滚下坠,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让驾驶舱屏幕闪烁不定,视野中天旋地转。就在这片混沌的眩晕中,那台赤红的死神却以令人窒息的速度撕裂了混乱的视界,清晰无比地映入她的眼帘。墨绿色的主监视器冷酷地锁定了她,那无机质的幽光,如同无底深渊凝视着即将熄灭的烛火,冰冷地宣告着终局的裁决。
“动啊!给我动起来啊——!!”斯特拉娜的嘶吼在喉头翻滚,化作无声的绝望,牙齿几乎咬碎。她的手指在控制杆上痉挛抽搐,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但自由落体的失重感死死攫住她,此时此刻的伊卡洛斯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因为太靠近炙热的太阳彻底失去了翱翔的翅膀,只剩下钢铁残躯坠向大地的惯性。对方之前那两轮精准到令人胆寒的射击,如同外科手术般精确剥离了她的战斗能力——第一击瘫痪了主推进核心,第二击则摧毁了关键的辅助姿态喷口。这绝非巧合,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她任何反击或逃脱的余裕!
近乎本能地,斯特拉娜猛地拉动武器操作杆。残余的机炮和肩部导弹巢在绝望的指令下疯狂开火!曳光弹链在空中划出凌乱而悲壮的轨迹。但这弹雨在绝对的速度与掌控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孩童向狂风投掷沙砾。她眼睁睁看着赤红机体在密集的弹幕中穿行,那鬼魅般的机动轨迹轻易地避开了所有威胁——连八公里外的狙击炮都能闪避的怪物,怎么可能被这垂死挣扎的乱射所阻?炮弹徒劳地擦过对方的装甲,或是在远处爆开,连一丝迟滞都未能造成。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火力掩护下,那抹赤红却以更快的速度逼近。斯特拉娜的余光猛地捕捉到对方手中那柄已然预热完毕的热熔斧——斧刃呈现出足以融化钢铁的炽热橙红,恐怖的热浪甚至开始扭曲前方的空气。两者之间的距离正以心跳为刻度疯狂缩短,那象征毁灭的斧刃,正带着焚尽一切的威势,冷酷地指向她毫无还手之力的驾驶舱核心!
闭目等死绝非斯特拉娜的选择,但对方根本没给她留下任何余地。
就在热熔斧即将劈开驾驶舱的刹那,斯特拉娜惊觉那台红色伊卡洛斯猛地拉起机身,看似放弃了攻击。然而下一秒,一串精准的点射便覆盖了它刚才的位置!
“斯特拉娜!还活着吗?”无线电里响起索科尔令人安心的声音——他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
斯特拉娜的伊卡洛斯失控坠落,她竭力在触地前用残存的推进器勉强缓冲,机体轰然砸入坑中,仰面朝天。此刻,天空中挡在她与那赤红梦魇之间的,是三道坚实可靠的背影。
“我……没事。”斯特拉娜挣扎回应。
“你这可不像没事!能动就撤,不能动立刻弹射!接下来……怕是场硬仗。”亚契科夫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
“不过一台伊卡洛斯罢了!”珀西子爵的声音也插了进来。
“很多时候,机体不重要,关键是谁在驾驶。你说对吗,殿下?”亚契科夫的声音通过公频传来,贝拉的表情毫无波澜,尽管她已认出对方。
“亚契科夫,好久不见,你竟能认出我。”贝拉的声音在无线电中响起。索科尔瞬间忆起这死亡之音,珀西则一脸茫然。
“见过殿下战斗英姿的人,很难忘记。尤其当年作为友军时您带来的安全感,令人怀念。”亚契科夫苦笑。
“亚契科夫,第一,我不再是什么殿下。第二,念在旧情,我给你机会:带你的人离开,我不追击。”贝拉的声音冰冷。
“狂妄!陷入劣势的明明是你!”珀西的怒吼在频道中炸响。
“小子,你有个好机械师啊,”贝拉冰冷的声音带着淬毒的嘲弄,“你这台闪亮亮的玩具锡兵居然这么快就重返战场了?上次饶你一命,还以为你能学会珍惜自己的性命了。”
“你说什——?!”珀西的质问戛然而止。几乎是瞬间,眼前这台伊卡洛斯的形象与那台猩红的独眼机体在珀西的脑海中重合。
“是……是你!!!”被刻意遗忘的败北之耻、贵族尊严遭践踏的暴怒、连同“苟活”带来的灼烧感,如同岩浆般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兰斯洛特的推进器猛然爆发出刺目的蓝焰!珀西眼角扫过仪表盘,高度表数字疯狂翻滚,空速指针瞬间突破红色警戒区——‘兰斯洛特’的引擎以远超伊卡洛斯与嘉姆的狂暴效率,将机身推至一个骇人的能量巅峰!凝结云在肩甲上炸裂,几乎同时,贝拉的伊卡洛斯已被他速射炮的十字准星死死咬住!
然而,面对这雷霆万钧的扑击,伊卡洛斯竟未做极限闪避。姿态喷口幽光微闪,机体如同放弃抵抗般,双臂平举,优雅又决绝地向后仰身坠去!
“找死!” 珀西牙关紧咬,心底涌起一丝扭曲的庆幸——若非捷克军团对红军的背叛,他怎会如此洞悉伊卡洛斯的飞行性能?这知识,正是他洗刷耻辱的利刃!
砰砰砰砰砰——! 扳机扣下,兰斯洛特火力全开,珀西调动起自己几乎所有能调动的直射火力对着伊卡洛斯喷吐出致命的火舌!金属风暴交织成一张死亡大网,瞬间笼罩住下坠的伊卡洛斯。珀西的大脑飞速运转,每一道弹道轨迹都在他脑中刻下血红的网格,精确计算着将猎物逼入唯一的死路!兰斯洛特,将在那条单行道的尽头,为他的梦魇敲响丧钟!
一击定胜负! 杀意沸腾,珀西的指尖已然压上按钮——机载的等离子体剑嗡鸣嘶吼,剑刃处空气扭曲蒸腾,蓄势待发!
然而,梦魇之所以是梦魇,则在于它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灰色的伊卡洛斯主推进器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焰,机体如受惊的游隼般猛地向下俯冲!那本该将其撕成碎片的金属风暴——密集如雨的穿甲弹链——竟完全落空。它以一种超越常理、却又诡异地存在于机体性能极限边缘的方式,在千钧一发之际完成了规避。灼热的弹头呼啸着擦过装甲表层,留下道道狰狞的焦黑凹痕,火星四溅,却丝毫未能迟滞它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正因如此,当珀西子爵驾驶的“兰斯洛特”将等离子体剑裹挟着毁灭性的能量,狠狠斩向伊卡洛斯原本预期的闪避轨迹时,那沸腾的剑刃只徒劳地劈开了滚烫的气浪,与目标擦肩而过。
致命的威胁在错身的瞬间降临!
就在兰斯洛特挥剑落空的刹那,破空的尖啸声已至耳畔!一把预热至白炽状态的热能战斧,撕裂了浑浊的空气,带着熔毁一切的高温,如同地狱的裁决,自斜上方朝着伊卡洛斯最为脆弱的驾驶舱位置——当头劈下!
“该死!!”驾驶舱内,珀西的表情因惊怒而扭曲变形,肾上腺素疯狂飙升。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双手猛力后拉操纵杆,同时嘶吼着将推进指令压榨到极致。兰斯洛特的姿态控制喷口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鸣,过载运作下喷口边缘迅速烧灼成骇人的赤红色!这极限的超频喷射让兰斯洛特在不可能的角度强行侧滚、急停,硬生生改变了轨迹!
“滋啦——!!!”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骤然响起!虽然兰斯洛特在最后关头避开了驾驶舱被贯穿的厄运,但白炽的热熔斧刃依然狠狠刮过了它的胸甲。高温与巨力之下,装甲板如同热刀下的黄油般被切开一道深痕,边缘瞬间熔融,闪烁着暗红的光芒,留下一条焦黑扭曲的恐怖伤口,熔融的金属液滴如血泪般滴落。
虽然珀西知道这只是幻觉,但他依旧感觉到热浪扑面,以及系统传来的刺耳损伤警报。但他此刻毫不在意!他更无暇顾及姿态喷口因过载而产生的金属疲劳呻吟与灼目的红光。眼中只剩下那个灰色的魅影!兰斯洛特在主推进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蛮横地利用尚未完全消散的动量,强行在半空中完成了一个违反物理直觉的急转!背后的主喷口和残余的姿态喷口疯狂喷射调整方位。
就在机体重心回稳的瞬间,驾驶舱内,等离子体剑的充能嗡鸣声再次达到顶峰,剑刃重新亮起那令人心悸的、代表着绝对毁灭的光芒。珀西死死盯住战术屏幕预测的、那个赤色恶魔最可能再次发起致命扑击的方向——他的身后,毫不犹豫地挥剑回斩!
“呼!”等离子剑再次挥空,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连串速射炮的炮弹。
伊卡洛斯根本就没有打算与兰斯洛特纠缠,在朝着身后简单压制后,便直接脱离远去,它的真实目标,赫然是侧翼那两台刚刚举起武器、正欲为珀西提供掩护的嘉姆!
当那道灰色的残影骤然扑至眼前,索科尔只觉得周遭的时间骤然凝滞。视野瞬间被那狰狞的“黑底红色帝王蝶”徽记完全吞噬,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
索科尔心知肚明。论驾驶技术,他或许略逊于珀西子爵那样的公认王牌。但他一直深信,凭借老兵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狡黠与生存本能,自己绝对比珀西更有把握从最险恶的修罗场中爬出来——能活到最后的,从来不是战无不胜的阿喀琉斯。
然而此刻,故乡田野的青草、屋后老树的轮廓,竟不受控制地在他濒临空白的脑海中飞速闪回。
几乎是肌肉记忆般的求生反应:他猛地将操纵杆前推到底,死死扣住扳机让嘉姆的武器胡乱开火,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狠拽操纵杆,另一只手则把节流阀一把推至极限!他不知道这是否是最优解,但在那死亡标记笼罩的瞬间,这已是本能驱使下唯一能做的挣扎。
热熔斧裹挟着灼热的气流迎面劈来!索科尔下意识地想要挥动嘉姆右臂的热熔斧格挡。可就在嘉姆的右臂关节刚刚启动的毫厘之间,伊卡洛斯的头部速射炮已然精准地点射出一串穿甲弹——
“砰砰砰砰!”
子弹狠狠凿在嘉姆脆弱的右肘关节上,火星四溅!动作瞬间被扼杀在摇篮里。
绝望感如冰水浇头。一切如同那个血色夜晚的重演! 自己的子弹甚至无法让这该死的梦魇迟滞分毫,而自己意图的每一个动作,却早已被对方那双冰冷的“眼睛”彻底洞悉、牢牢锁定!
嘉姆远不及兰斯洛特的顶尖性能,索科尔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白炽的热熔战斧撕裂空气,朝着自己的驾驶舱当头劈落!
“轰!!!”
就在这电光石火、生死悬于一线的刹那!一台黑影(亚契科夫的嘉姆)以惊人的速度从侧翼猛扑而来,狠狠撞在赤红手臂的灰色伊卡洛斯机身之上!
刺耳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刮擦爆鸣瞬间炸响!索科尔根本无暇去看那两具纠缠在一起的钢铁巨兽究竟发生了什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只知道不顾一切地猛推节流阀,操纵嘉姆拼命向后方倒飞,试图与那台带来死亡梦魇的机体拉开哪怕一丝距离!
“索科尔!援护射击!!”
无线电中骤然炸响亚契科夫中校的嘶吼,这声音如同重锤,将索科尔几乎被恐惧冻结的意识猛地砸回了现实!老兵千锤百炼的战斗经验终究压倒了本能的战栗。嘉姆在低空猛地拉起一个急促的“yoyo”机动,机体在引擎咆哮中强行扭转姿态,主武器瞬间锁定了那灰色死神的方向。
然而,当索科尔的准星套住目标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底一寒,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仅仅是在他试图逃离、亚契科夫舍身扑救的这短短几十秒内,中校的嘉姆已然惨不忍睹——左肩部位的大块附加装甲连同下方结构被整个削飞,裸露的管线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持握热能斧的右臂装甲上更是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焦黑深痕与熔融的创口,仿佛被无形的巨爪狠狠撕挠过。而反观那台被撞开的灰色伊卡洛斯——除了几道因剧烈摩擦在装甲表面留下的浅色焦痕外,竟再无明显的损伤。那抹点缀在灰色机体上的赤红手臂,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呵…” 无线电公共频道里,贝拉一声冰冷的嗤笑清晰传来。明明是被三台嘉姆型随动装甲围在中央的“猎物”,但此刻,三名“猎人”心中却丝毫感受不到围猎者的优势。“亚契科夫,你身上堆砌的附加装甲太多了。它们现在只是拖累你动作的累赘。”
“殿下说笑了…” 亚契科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和无奈,但那份惯有的温和语调依然维持着,“…若不是这些额外的装甲,刚才那一斧,我恐怕已经和我的座驾一同被您劈成两半了。当我知道有可能要面对您时,我就很清楚——能在您的攻击下不被一击毙命,就已经是最大的胜利。”
“我说过了,别再叫我‘殿下’!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贝拉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频道。紧接着,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另外,大家的燃料储备都不宽裕了吧?都别藏着掖着了,拿出真本事来。让我们......快点结束这场游戏。”
贝拉冰冷的声音刚落,灰色的伊卡洛斯主推进器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焰,机体化作一道致命的灰影,撕裂空气,直扑亚契科夫的嘉姆!
几乎同时,兰斯洛特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跗骨之蛆般紧追而上。索科尔则反应迅速,嘉姆的机械臂闪电般探向背后,沉重的速射榴弹发射器已稳稳卡入臂载接口。
伊卡洛斯挟着破空尖啸直逼亚契科夫!经验丰富的中校屏住呼吸,瞬间微调机体姿态,将装甲相对完好的侧面迎向冲锋的死神。而此刻,兰斯洛特凭借其骇人的加速性能已后发先至,预热完成的等离子体剑亮起毁灭性的幽蓝光芒,与亚契科夫形成致命的夹击之势——伊卡洛斯眼看就要被两股力量碾碎在中间!
然而!
就在伊卡洛斯即将与嘉姆撞击的毫厘之间,其周身的姿态调节喷口猛地逆向喷射!这违反常理的瞬间反推令机体如同被无形巨力猛地向后一拽,紧接着,伊卡洛斯竟如最顶尖的体操运动员般,以腰腹为轴心完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近乎不可能的凌空翻身!
“呼——!”
那抹灰色的魅影以毫米级的间隙,擦着兰斯洛特挥下的等离子剑刃惊险掠过!巨大的动能被这精妙绝伦的规避动作转化为回旋的力量,而那等离子刃却伴随着兰斯洛特的惯性朝着亚契科夫的嘉姆劈去,而伊卡洛斯顺势拉出一个低空急转的“yoyo”机动,同时,手中的热能武器如同毒蛇吐信,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于兰斯洛特那华丽而强悍的背部主喷射器外壳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内部管线的、滋滋作响的焦黑斩痕!液压油如同鲜血般喷溅而出。
没有丝毫停顿,利用这借力完成的机动,伊卡洛斯头也不回地舍弃了背后因受创而动作微滞的兰斯洛特,引擎再次嘶吼,目标直指侧翼的索科尔!
这电光火石间的诡异佯攻与超限机动,彻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它并非依靠机体本身的卓越性能,而是凭借贝拉那非人的预判和对机体极限毫厘不差的掌控,硬生生在不可能中创造出生路,瞬间骗过了三位经验丰富的对手。
“该死!”索科尔猝不及防,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此刻他已无暇考虑火力是否会波及友军,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
砰!砰!砰!砰!
速射榴弹发射器疯狂咆哮!索科尔设定的是极短延时引信,刹那间,他面前百米空域被密集的空爆榴弹彻底填满!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成一片,翻滚的火焰和致命的金属破片瞬间构筑起一堵死亡的金属风暴墙!
然而,爆炸的轰鸣尚未完全消散,更令人心悸的撕裂空气的尖啸已穿透硝烟,扑面而来!
嗤嗤嗤——!
索科尔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机身便传来数下精准而沉重的打击!伊卡洛斯的速射炮如同长了眼睛,数发穿甲弹精准地命中嘉姆的膝、肘关节传动部位。液压管破裂的嘶鸣与关节锁死的警报声瞬间充斥驾驶舱!索科尔绝望地看着那灰色的死神,如同撕开一层薄纸般轻易地冲破了尚未散尽的硝烟与碎片,瞬间已至眼前!
再下一秒——
伊卡洛斯手臂抬起的速射炮炮口,冰冷地、零距离地抵在了嘉姆脆弱的头部主监视器上!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在极近的距离炸响!索科尔的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和破碎的监视器碎片占据,随后机体再度传来巨震,索科尔的操纵杆已然完全失控,紧接着便是机体失控下坠带来的剧烈失重感,以及驾驶舱内所有警报器疯狂的、如同哀嚎般的尖鸣!
“呃啊!”没有半分犹豫,索科尔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拉动了座椅旁的弹射拉杆!
就在索科尔弹射而出的同时,伊卡洛斯的驾驶舱内,贝拉紧抿着嘴唇,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表情绝非轻松。她已经无暇去细看战术屏幕上跳动的机体损伤报告——之前那一连串超越伊卡洛斯设计极限的诡异机动,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早已将这台钢铁巨兽推向了过载的深渊。驾驶舱内回荡着金属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和引擎过热的尖锐报警。
以一敌三,对手还包含一台性能碾压级的兰斯洛特……即便是对她而言,驾驭着性能仅与嘉姆相当的伊卡洛斯,也已经逼近了极限的边缘。 无论是机体还是她引以为傲的阿芙乐尔,似乎都已无法完美承载她此刻所需展现的、那足以撕裂常规的作战强度了。每一次超越极限的拉扯,都在透支着这台灰色铁鸟的生命。
无论此刻的伊卡洛斯多么伤痕累累、摇摇欲坠,它都不得不直面那撕裂硝烟、裹挟着灼热气浪汹涌袭来的——兰斯洛特那致命的等离子光刃!
贝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伊卡洛斯仅存的腿部猛地蹬踏在身后那具早已被等离子刃气化大半、濒临解体的嘉姆残骸上,主推进器爆发出最后的不屈怒吼,机体在千钧一发之际再次腾空跃起!炽热的光刃擦着伊卡洛斯的脚底掠过,将那具残骸彻底化为铁水与蒸汽的混合物。伊卡洛斯险之又险地再次从兰斯洛特头顶翻身掠过!
然而!
这一次,珀西的预判精准无比!兰斯洛特巨大的手臂早已抬起,那黑洞洞的突击炮口如同死神的凝视,早已严阵以待,牢牢锁定了伊卡洛斯跃升轨迹的顶点!
“哼!”驾驶舱内,贝拉咬牙试图启动姿态喷口进行规避。几簇微弱的蓝焰在机体侧面刚一闪现,便如同风中残烛般瞬间熄灭!这些早已在先前超越极限的疯狂机动中无数次超负荷运转的精密部件,终于彻底罢工,拒绝再承受它们本不该承受的重压。
避无可避!
“砰!砰!砰!”
“哒哒哒哒——!”
伊卡洛斯的头部速射炮与兰斯洛特的突击炮在电光火石间同时喷吐出死亡的火舌!震耳欲聋的轰鸣撕裂空气,爆炸产生的浓密硝烟瞬间将两具钢铁巨兽的身影完全吞噬!
不远处,亚契科夫中校的嘉姆正挣扎着试图恢复平衡。先前贝拉那诡异的机动导致兰斯洛特失控的等离子剑刃狠狠劈在了他的机体上,若非珀西在最后关头下意识降低了功率,加上亚契科夫经验丰富地及时用装甲相对完好的侧面迎击,他早已连同座驾一起被一分为二。此刻,他惊魂未定地盯着那团翻滚的硝烟,试图看清战况。
轰!
硝烟中猛地冲出一道破败的灰色身影!是伊卡洛斯!它已失去了整个左臂和肩部结构,断口处闪烁着危险的电弧和熔融的金属液滴,却依旧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目标直指亚契科夫残破的嘉姆!
原来就在刚才那决定性的瞬间: 伊卡洛斯的头炮炮弹精准命中了兰斯洛特突击炮下方的备用弹链箱,引发了剧烈的殉爆!几乎同时,兰斯洛特的速射炮炮弹也呼啸而至,先是击中了伊卡洛斯在最后关头仓促抛掷过来企图干扰的速射炮残骸,爆炸的冲击波稍稍偏转了部分炮弹轨迹,但仍有数发致命的穿甲弹狠狠贯入伊卡洛斯的左肩——彻底撕碎了它的左臂!
巨大的爆炸几乎摧毁了兰斯洛特的主头部监视器,视野瞬间被一片血红和雪花覆盖。但凭借着强大的惯性以及辅助监视器,这台性能怪兽依然强行冲出硝烟,引擎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咆哮,朝着伊卡洛斯追去!
兰斯洛特的速度快得惊人,但终究被爆炸迟滞了瞬间,拉开了与伊卡洛斯的距离。亚契科夫强忍伤痛和机体的警报,操控着同样千疮百孔的嘉姆艰难举起仅存的速射炮,冰冷的准星死死套住了那台正扑向自己的、失去一臂的灰色死神——这一次,他决心彻底将其击坠!
呼————!
然而,一道白炽的流光,竟比伊卡洛斯更快一步,撕裂浑浊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亚契科夫当头劈落!
是伊卡洛斯的热能斧! 贝拉在冲锋途中,竟用仅存的右臂,将预热至极限的热能战斧如同标枪般投掷而出!
“什么?!”亚契科夫瞳孔骤缩!他竭尽全力操控着严重受损、反应迟钝的嘉姆进行规避。残破的机身勉强侧移了半分——
咔嚓!!滋啦——!!!
白炽的斧刃狠狠劈入了嘉姆右肩与躯干的连接处!恐怖的高温瞬间熔穿了复合装甲,液压油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又被瞬间汽化!灼人的热浪甚至透过层层装甲,直接涌进了驾驶舱,亚契科夫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熔炉!
但这还不是结束!贝拉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喘息和拉动弹射杆的机会!紧随飞斧之后,那台残破的灰色恶魔已如附骨之疽般狠狠撞在了嘉姆身上!
砰!砰!砰!
哒哒哒——!
两台机体的头部速射炮在近乎零距离的位置同时疯狂开火!
但伊卡洛斯的炮口,瞄准的并非嘉姆的驾驶舱!而是——那柄深深嵌入嘉姆肩膀、斧柄兀自震颤的热能斧的尾部!
高速穿甲弹雨点般撞击在斧柄和斧背上!巨大的动能如同重锤,持续不断地将灼热的斧刃更深、更狠地楔入嘉姆的躯体!亚契科夫惊恐地抬头,只见驾驶舱厚重的顶盖装甲,竟已因传导而来的惊人高温而呈现出骇人的、逐渐扩散的暗红色!裂纹如蛛网般蔓延!他甚至能闻到驾驶舱内弥漫开来的、自己装甲被熔毁的刺鼻气味!
“该死!!!”亚契科夫发出绝望的怒吼,再无他法!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操纵嘉姆仅存还能动弹的腿部,狠狠蹬在伊卡洛斯的机体上!
两机在爆炸的火光中猛地分开!
嗤——!
亚契科夫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力气拉动了那鲜红的弹射拉杆!
巨大的过载瞬间将他死死压在座椅上,眼前一片漆黑。
当意识在剧烈的眩晕中艰难回归,他透过弹射舱狭小的观察窗向下望去——
地狱般的景象映入眼帘:头部被炸掉半边、露出内部狰狞结构的兰斯洛特,正与失去一臂、装甲破碎、浑身冒着电火花的灰色伊卡洛斯在低空疯狂扭打、撕咬在一起!等离子剑刃的幽蓝弧光与速射炮的曳光弹道在硝烟中狂乱地交织。天空中再无半分贵族骑士决斗的优雅,只剩下钢铁巨兽濒死前最原始、最丑陋、最惨烈的搏杀!
纵使兰斯洛特同样伤痕累累,其压倒性的基础性能优势依然显露无疑。伊卡洛斯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迟滞、僵硬,仿佛随时会彻底散架。就在这力量即将耗尽的最后关头——
伊卡洛斯突然放弃了所有缠斗动作,主推进器爆发出最后一道刺目到令人心碎的强光,如同流星般不顾一切地冲天而起,死死抱住了庞大的兰斯洛特!
液压锁死机构的刺耳咬合声响彻天际!
紧接着,在兰斯洛特驾驶员珀西惊愕的目光中,伊卡洛斯胸腹部的驾驶舱盖猛地炸开——
一个小小的、带着降落伞的弹射舱,在爆炸的余波和推进剂的尾烟中,被猛地弹射向高空,与下方那两具紧紧纠缠、正朝着大地坠落的钢铁残骸,彻底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