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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想,我果然还是认为日记一定要从这里开始。
春末,雨却下的很大。
学园都市的雨总是来得出人预料,让人猝不及防。仔细想来这恐怕又是什么人故意造的雨。
为什么不在早上出门前多看一下报道呢。我在心里悄悄地自己叹了口气。不过我向来就不喜欢关心各种杂七杂八的报道,现在早就成了习惯,再来想这些事也没有什么意义可言。
我顶着雨一路小跑,等赶到教学楼的时候,身上已经不可避免地完全湿透了。不过情况倒也还好。虽然晨跑被打断会让人有点小沮丧,不过得幸于此教学楼里的学生还寥寥无几,更衣室也留有备用的衣物。
“啊,是洛羽吗。怎么淋成这个样子了。”
会这个点来的,大概也就是宫羽吧。而且我对于她的声音多少还算是比较熟悉的,最起码可以分辨得出她来。
我锊了一把刘海和面前的雨水,鞋柜前有一位正在低头在包中翻找什么的少女。她黑色的长发垂在肩上,发梢处略微有些发黄。
她就是宫羽河,算是我在这个地方的老朋友。她长得算不上多么漂亮,不过皮肤白哲而细腻,软软的脸蛋带一点点婴儿肥。虽然免不了有一点雀斑,但也掩盖不了一副还算清秀而温软的五官。
“哟羽河,你还是和平常一样来的这么早呢。”
“倒是洛羽你在这个点很少见呢,难道说你今天也出去晨跑了吗?”
她还在低头翻找着什么东西,一副努力的样子让我有点窃笑。各位或许并不知道她的包里有多乱,反正跟她温柔的样子并不相符。
“嗯。我又忘了看学园提前发出来的通告,结果就这么被猝不及防的雨淋成落汤鸡喽。”
“这样不行啊,就这样一直湿透的话就算是洛羽你也会感冒的。”翻找了小半天,面前的少女才终于从包里翻出一块浅粉色的手帕。上面还印着她最喜欢的小熊,叫什么名字来着。“虽然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还是先把头发什么的擦擦吧。”
虽然“就算是洛羽你也会感冒的。”这种说法很怪,不过宫羽都已经这么关心我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伸手接过了手帕。
“没事,我在更衣室也准备了能替换的衣服。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宫羽的嘴角上扬,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备用拿来更换的衣服就好,那洛羽你先去换,等会儿不要忘记来上课哦。”
我把头埋进手帕。这一方小小的世界上游荡着一缕清淡而秀雅的丝带,倏尔地一下就把我的鼻子缠绕了起来。
喔。是女孩子的味道。
“洛羽你下次要记得带上雨伞啊,我就先走了。”
头也不回,宫羽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是看到自己的朋友了吗,她倒确实也是这种莽莽撞撞的人。
“喂...你的手帕,不需要了吗。”我冲她的背影喊了一声。
“你先留着吧,我也有准备备用品。”
原来她也会准备备用品的吗。还真是稍微有点不可思议。
少女的背影愈走愈远,只余下一抹少女的芬芳仍在我的鼻息之间隐隐约约地徘徊着,寻不得真切。现在想想,或许从一开始这一缕不切实际的芬芳就和我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吧。
稍事休息,简单换了一身制服,身上顿时干爽了许多。又闲晃消磨了一会儿时间,我最终才左转右转跨过几个天桥拐进一间教室。
老师还没来。教室的位置对于学生来说应该算是绰绰有余,几个班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随意地聊着天。
我随便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宫羽就坐在我前面不远处,但她正和她的朋友们聊天,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我也随意瞥了两眼就没有再多在意,对我这样的独行派来说一个人的氛围无疑才是最舒适的。而且后排的窗户也可以看看外面的景色,在上课走神的时候是一种有趣的消遣。
当然前提是我有那个走神消遣的机会。
或许是命运知晓了我的窘境,居然要如此作弄我。
“看来我们的洛雨同学今天似乎忘记带伞了呢,居然湿糟糟一头乱发就来上课了。同学们啊,让我们为他的不幸默哀吧。”
负责超能力理论课的郭老头在讲台上亲切地拍着我的肩膀,满是皱纹的脸笑起来足像千年老树皮。
我的嘴微微抽搐,面色黑如牦牛。因为我已经可以明显的察觉到面前近百名同学之间压抑着一种骚动。
这老爷子绝对是故意的。
“啊好了,虽然洛羽同学很不幸地淋了雨,但不管怎么样我们的课呢,该上啊还是要上的啊。”
别找我不就可以了。
“做好准备了吗?今天的实验环节要开始了哦。”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深吸一口气,供生电池的模式迅速转化为输出。一种奇怪的吸附感从全身漫出,像是与什么无实体的存在贴合在一起。我用猛握住那存在,一道琉璃般的金光流过眼表。
我们已经很有默契了,在我超能力开始运转的时候,老郭——这里需要解释一下,这不是我有意非要用这种带有冒犯和亲昵的语气,而是他本人并没有跟我们透露过名字,我们只能暂时如此称呼他——苍老的声音也已经像直接在耳边一样响起。根本无视距离和所谓的回声。
“上节课我们说到了超能力的实质是部分个体对特殊规则的掌握与运用。这东西究竟是怎么产生的呢,这个问题啊我们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具体的定论。嘛,当然,或许那些先生们会略知一二。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可以依靠的实验和文字。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要看各位未来不懈地研究了。”
“这些东西先抛开不谈。我们今天要讲的是超能力真正在实际环境下的应用和体现。”
“众所周知超能力有例如电磁系、动能系、内能系、波动系之类的很多的类型。正常来说每个人只有一种超能力——当然我们都认识的洛羽同学呢不在这个行列之内,他是可以同时使用多种超能力的多体系超能力者。不过这个话题我们以后有机会在谈,先来进入我们今天的主题。”
“各位知道超能力究竟是怎么样作用在超能力者身上和外界的吗?”老郭突然神秘兮兮地问道。
你可以不要再用这种小学老师的语气来提问了吗。赶快进入下一项吧。
又废话了好一会儿,老郭才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洛雨同学,开始吧?”
我不想说话,全部身心都沉在那联系之中。一条条淡蓝色的电流飞快从我体内涌出,在体表划出一道道电光闪烁了几次,最后沿着手中的铁棒流入教台上的电路。
所谓超能力当然不止是放放电点点灯泡这么简单的异能,而是确确实实可以造成破坏与杀伤的危险武器。这也是学园都市被建立的目的。
当然只是做个小实验的话这种程度就足够了。
“好了,同学们通过刚才的观察有什么发现吗?”
真的拜托你可以不要再用小学教师一样的口气来问问题了吗。
好,老师。首先先让我来说一下我的发现,此次洛雨电磁系发动的初始延迟为3.74秒,之前的课上我对洛雨所采集的数据同样十分接近于这个数字,分别是3.65s,3.81s,3.72s以及3.75s。而学术部之前的论文里所收集的数据以及理论范围是1.37s到2.33s。出现了一秒多到两秒的明显的延迟。尚不知道原因。”一位同学很积极地响应了老师的问题。
“有没有可能是二次折返的时候输出端口存在短暂待机?”
你是在说我走神了吗。
“不,从一闪到二闪的时差为0.31s左右,是在理论范围内的。”另一位同学调出了之前高速摄像机捕捉到的影像,用全息投影投在了课堂中央。
“看这里……”
哎,又要熬过一段被当成教具的时间。这东西就跟老巫婆的花名册一样,随便撕两页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由“看这里”这个用以引出论证的词开始,一场属于研究系学生的诀斗拉开帷幕。
不,与其说那是诀斗,倒不如说是一场混战。自己“被”自己称为“事关人类未来,将会掌握着超能力和物理学真相的华罗庚”的研究系的“翘楚”们纷纷赌上了自己的荣誉和对“超能力的全部理解”而殊死搏斗。
但不管怎么说,接下来的内容我将以个人的名义宣布它并不重要然后就这么跳过它。同时也抱歉我就一个人这么不明不白地说了半天,这里还是暂停一下先来简单说明一下吧。
我叫洛雨,18岁,学园都市的学生,属研究系一年级。非原生超能力者,自己一个人独居在学院提供的公寓。
如果你要问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还请原谅我不能直接告诉你。这本《羽》正是你最好的答案,它也是因此而存在的。当然如果你要问我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那我还是能简单直接得告诉你。
我大概是个好人。
咳咳,废话不便多说,总感觉最近每天跟着那家伙我的废话数量正在呈直线上升态势。再来说说这里,学园都市。
这里是世界上现存的唯一政体“学园”所设立的中心都市,集中了世界上几乎所有三级以上的超能力者以及一大批求知的普通研究人员,是世界上目前最发达也最繁荣的都市。
这座巨大的都市坐落于原中国腹地,共有五个区域。分别是居住着包括学生在内的绝大部分普通超能力者的生活区。供养整个巨大都市圈,被称为负责城市各种物资供应的血肉和心脏的能源区和工业区。执行部正式成员驻扎的地方,一些核心实验室以及学院元老们商讨事宜顺带隐居的地方,核心区。
值得一提的是,核心区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区域,它由城市最核心的一块不对外开放的灰色地带和众多小的散布于都市各个地方的类似于训练基地以及实验室之类的区域一起组成。因为在这些地区通行往往需要一些比较高级的权限,属于高保密高权限级场所,因此被学园都市的居民统称为核心区。
而最后一个区域则是环绕在都市最外围的,每隔几年就会不断向外延申的特殊区域。
隔离带——封锁区。
没错,学园都市除了是集中着世界上最优质资源的天府之国,同时也是关押着世界上最危险凶徒的巨大监狱。城中心最标志性的地标建筑就是由雕塑大师张萍在百年前献上的作品,那是从地底伸出的健壮大手,手中分明握持着长矛却被锁链层层限制。它代表了学园都市建立初期对超能力造成的暴乱坚决限制的决心。
正因如此,全世界范围内的超能力者都会在合适的年龄被强制送入学院学习,这是对超能力者的保护也是对他们的约束。
学院的学程共13年,从十岁开始,一直到23岁结束。从超能力第一次跃动第一次被监测到的时候。我,我们,就将一夜成为所谓的“超人”、“人上人”、“怪物”,被植入超能力者赖以维系生命的微型核聚变装置,毕生都无法再与学园都市分割。
所以开始的时候,我们都管那个叫镣铐。而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拜那位无上之人所赐。毫不夸张的说,这种扭曲的、近乎倒三角型的社会形态,全部都悬于他一人之上。
如果把他的传奇写成书,恐怕三天三夜也看不完吧。
我停下嘴,用勺子和筷子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面前的炒饭。下午茶时光在悠闲的家庭餐厅度过算是我对自己浅浅时光的奖励。窗外的学园都市在隔音玻璃外显得无比繁花却又格外寂静,或许是因为快到学园祭的原因,也或许是气温回暖逐渐炒热了气氛,总之今天的街上热闹非常。
餐厅下可能是有什么活动或是街头艺人之类的东西,反正嘈杂地挤着不少人。还真是吵闹呢。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着他们拥挤的模样,我莫名有些不耐烦。
明明都已经被冠以“怪物”的名号被圈养在这个奢华的监狱里,却总是在这些奇怪的地方和哪怕任何人都毫无区别。
还真是可悲。
“迷茫的人啊,你的心正在眺望何方?”
没有征兆的登场,她像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闹剧。直取要害的发问,一出场就像是直指眉心的利箭,不容我无视。或许邓柳明说的不错,她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像是刀身反身出的渗人的寒光。
但随着我别过头去,面前展开的却是一副远比刀剑更迫人的画卷。
那是一个精致得不像凡尘之物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却穿着一身极华丽的紫金色的服饰。稚嫩像是还未发育的脸上泛着像是暴雨时穿出的第一道光。上天捧起那漫布天穹的丝线,再用油画中最细腻的红苹果化开在玉脂春水上,拿眼睛去一抿,飞一样的转着不见了踪影。那不是不见了踪影,是看的人看得直直眼花,天旋地转似得看不真切。
那脸蛋上的五官也好似无数个偶然中碰撞出的奇迹,个个精巧而完美。樱桃盛开结果在最好的时节,两条琉璃晶润而饱满,在阳光下闪着鲜红的光泽,伸手能捞的出一汪水泽。神明用手抚出的曲线,在温泽的气息上荷尖初立。荷尖上顶着长灯月明,与朱红白玉贯成长虹。那月是亭里舟上闲钓起的粼粼碎片,那月是火炉青梅边饮下的满腔文韵。
那月是她的双眸。
春把整个天空揉碎了洒下,花瓣还有落叶,轻轻一点,于其中颤起涟漪。招架不住。
这本就不是人间所能诞下的生灵,这是世界诞生的奇迹,是从理性角度讲绝不可能出现的异常事件。意志再坚定的人——无论男女——都会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震惊于她的惊艳,周围的店员和顾客都能为我的言辞作证,甚至于店门口的骚动都可能是因为她而起。
不,怎么想也只有这一种可能吧。
“遥闻呼喊,我应声而来。你那流浪的心将归往何方?”
呼喊?我从第一时间的震惊中缓过劲来,但对她两句刀剖一样的提问仍然摸不着头脑。
“你是什么人?找我有何贵干?”
惊艳过后,警惕重新占据上风。她的美已经超出理性的范围,周身都遍环着摄人的光。容不得我不小心。
“吾名不过是大潮白沫,翻手便可倾覆。但如果你于顷刻间无法接受我的言语,那还请容我占用你一点时间,我会给出让你心动的条件的。” 或许是看着我警惕的样子,那少女浅浅笑了笑说道。
“请容我拒绝。”
就以那个时候的我来说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接受的吧。毕竟从她出场的第一秒开始,浑身上下就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哪怕只有十几分钟甚至几分钟,我都不想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果然如此吗。” 她如此说道。
“我能理解你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的警惕,不过我希望你听听这句话。”
什么话?我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吾辈顺应命运而来 ,离散的羔羊当归于怀抱。”
怎么可能?
我在震惊中补充道:“高塔上有飞雪,星辰与夜是万物归墟。”
不行,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我绝对会越陷越深。我不能任由自己坠落,我要对自己保持绝对的控制。
“打开天门,宏声高鸣。”
“此刻,吾身便是终末。”
那是一本很冷门的诗作,与其说是冷门不如说已经是完全失传了。这两段诗都是源自一本百年前遗留下的诗集,百年淘迭,我本以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晓。
我也是因为一些过去偶然的经历才偶然得到了那本绝对算得上孤本的诗集。可如今,在一个陌生的女孩嘴里,居然又吟颂起了这些我本以为早就湮没于世间的词段。
“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能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少女反而像是感慨般摇摇头。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还有什么人知道这本诗集,可是对方又是怎么知道我也知道的?不对,她好像并不知道。可这样的话,她究竟是以怎么样的目的对我说那些诗集的片段的呢?
不解。好奇。我自这一刻开始就一步步落入了她的陷阱。
“没想到的是我这边。既然你也知道这本诗,那你也应该明白在这种地方毫无征兆地和我对诗的内容到底有什么意义吧。”
“那或许我该问问你。既然你真的对出了内容,那你也应该明白这些诗究竟有什么意义吧。”
完全不饶人的还击。
所以对方果然还是有备而来的吧。目的呢?我只是个独居的学生,无钱无权无势。父母家人没有超能力者,甚至在普通人社会里也只是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我自己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无论从长相成绩能力来说都是路边再普通不过的研究系一年级生。
为了希斯吉维拉?不,他本人神出鬼没,行踪遍布世界各地,和我也只是短暂相交,还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为此而来没有意义。
那么既然对方知道以前遗留下的那本诗集,是为了这本诗集来的吗。不,没有意义,诗集本身的内容网上一抓一大把,我收藏它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找到它的过程对我来说很有意义。诗作者也只是一个百年前的无名氏,与诗集一起被找到的也只是一些封存百年的笔记和再简单不过的早已腐朽的日常用品。对方拿诗集的内容应该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诗集本身不是重点。
所以目的到底是什么?情报不足,意义不明。
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如今看来,我与那诗集的故事也算得上是一场奇遇。既然对方也知道这部分内容,那么对方无论如何也都和我一样有些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情。
如果强求只能让两个人的对话陷入僵持,所以我以一声冷哼代替我想说的话。
“现在有心情好好听听我想说什么了吗。”
三言两句,对方就已经先下一城,完全不讲道理的先发制人。但是这个人也确实让我有了些兴趣,所以我歪头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当然不只是因为一本诗集的原因。那本诗集也就只是一本诗集而已,只是因为承载了一些回忆所以才会被我珍视。说到底,诗集只是诗集,如果世界上再有十个人知道这本诗集我也不会感觉有多意外。
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她居然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征兆地开始和我对诗。这种失传的诗,在不知道对方知道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突然拿来跟别人对诗吧。她到底是谁?知道多少东西?这些都是我无法舍弃的问题。
未知的东西才会引人好奇。当时的我把事情简单总结成这样的原因,现在看来,总感觉似乎另有更多深意。
旁边早就候着的服务员瞅准我们二人对话的空隙适时出现,声音微微发抖地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两位。这位女士需要点些什么东西吗。”
“可以吗?”对方歪着头问我,弯弯的眉毛下闪着捉摸不定的光。像是一副含笑的样子。
这当然不是女儿出去玩向父亲征求意见或者客人向主人征求同意的意思。如果要点些什么东西的话,自然就要多花一些时间,原本坐下来相谈十分钟的事情或许就会变成长达半小时一小时的长谈。对方正借此巧妙地寻问着我的态度。
我也没什么好别扭的,既然已经让我感兴趣了,那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堂堂正正坐下来好好聊个够就是了。
虽然她是个危险的女人,但我也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小绵羊。
“随你喜欢吃一些吧。毕竟或许会用不少时间。”我话音一转,面对服务员说道。“另外,可以去把周围围观的人驱散吗。他们有些烦人。”
不容置疑的命令。虽然我不是什么强权主义者,但是在这种地方想要办得了事,一些强硬的态度是必不可少的。
“啊,那我要一份烧茄子盖饭。”少女出言为服务员解围,接着打发他离开。“记得记他账上,我没带钱和手机来哦。”
大概只是缓解气氛的说辞,我并没有太在意她的话。
虽然她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招待,又从一个我很在意的角度引起了我的注意。但无论如何她都是肆意妄为地侵犯了我神圣而惬意的个人世界,从各种不闹别扭却又闹别扭的角度,我都想让对方先开口说点什么。
我估计是有些毛病。不过虽然我每次都这么想,但每次还都会这么做。可惜这次面对的人似乎不是如此手段就可以打发的人,她只是毫不拘束地坐在那里,眼睛连带脑袋无聊似的晃悠,一点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所以等到服务员离开以后,周遭空气终于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一种真空的沉默状态。我装作低头把刚刚拨散的炒饭重新收拢起来,实则悄悄观察着她的动向。而她则完全没有一丝寻找时机开口的样子,就那么好像在等地铁到站一样悠然自得地坐在对面。一直到炒饭聚拢又打散,打散又聚拢,连我都开始感觉有些尴尬。
“所以,你不是有什么想说的吗。还是说你就是单纯来蹭个饭?”
“我要是说是呢。”
“那或许我会说我很荣幸能招待您这样的女士。”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只好不合时宜地占用你一些时间了。”
不,你已经在占用了吧。不过我下午没有课,闲倒是很闲。
“能被您这样的小姐占用时间,是我的荣幸。我叫洛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
“我的名字没什么意义,你可以直接叫我紫月。”
紫月吗。真是恰如其分的称呼,荒谬的虚假之月。
“那么紫月小姐,现在可以劳烦你为我解释一下了吧?”我用勺子把面前的炒饭一分为二。“从刚才开始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呢。”
“你这个人蛮有趣的,加入我的小队和我一起去参加学园祭怎么样。”
“请容我拒绝。”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学园祭还有再过几天就要开始了。
我或许需要补充一下,学园都市除了是“关押”着近乎所有的超能力者的监狱之外,同样也是一个巨大的分流筛选系统。学园都市不会容忍特别的人的埋没。而学园祭,这就是让某些人脱颖而出的一个机会。
学园祭中各个方向的优胜者、在活动中表现良好者、各项活动积累分数很高的小队还有个人,都可以获得来自核心区的重视,自然也有更多的历练机会。因此对于很多有志向在此的人来说,学园祭是绝对不可能放手的机会。
换句话说,现在存在的小队基本上都已经是功能完善并且磨合已久的小队。而功能完善且磨合已久的另一面就是排异性,已经稳定的小队职责利益分配在没有预知的情况下贸然被打破,造成的影响绝对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完全消除的。这个时候拉新人加入小队,大概只会造成负作用,哪有现在拉人的道理。
“你已经参加什么人的小队了吗?可是总感觉你很面生啊。”
面生?我不满地撇了撇嘴,不打算继续深究下去。
“真遗憾,我是研究系的学生。所以我既没有参加小队,也没有意愿参加小队。”
“既没有参加小队,也没有意愿参加小队。”紫月把我的话重复了一次。
“是的,所以抱歉了这位小姐,你最好还是别指望我能帮上你什么忙。我只是个路边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对话至此,紫月有些奇怪地再次打量了我一番。
“你,是研究系的学生吗?”
“洛羽,研究系一年级生,货真价实。”
“啊拉,总感觉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紫月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眼神却像是在回忆什么东西。“居然有做到这种程度的研究系学生吗。”
“只是普通的程度吧?”
“微笑着接受女士的合理邀请应该也只是普通的程度吧。”
紫月借着我的话巧妙地把话题引了回来。
“如果是合理的话。”我提出了问题的关键。“这个事情太唐突了,从各个角度来说我都没有答应你的理由。”
“最后果然还是这样了吗?不过既然你还没有参加别的小队,我就有机会给你一些理由。” 紫月自信地甩了甩脑袋,我却有点好奇这人哪里来得自信。不过她好像确实也有资本自信。
“如果你真的能给我什么理由,那我也乐意如你所愿。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到底拿什么理由给我。我可还只是个普通的正值青春期的十八岁少年,没什么志向也没什么压力。你能拿什么东西打动我呢。”
“少装蒜了。正常的十八岁的小青年被我勾勾手就神魂颠倒了。”
你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吧,装什么大人啊。
“我相信我的直觉,也因而相信你。你的眼神是某种探求者的眼神,它和外面那些埋头乱撞的小可怜虫们不一样。”
我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向窗外,刚刚聚起来的人潮还没散开。内圈的人受够了拥挤与吵闹,在被服务员劝阻之后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吵嚷着离开。外圈的人却又毫不知情单纯出于只言片语以及凑热闹的心态在往里挤。最后外圈的人又变成内圈的人,缓慢的一点点的散开。
不许这么讲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但仔细想想,可怜这个词本身就是没什么固定定义的东西,或许在她眼中那样的人就是可怜的吗?但总感觉关注点不应该是可怜啊喂。
人类作为社会性的生物,每一个不同个性的个人在个人性的事件中会产生完全不同的反应,在一些集体性的事件中却可以展现出非常容易琢磨的规律。
不,或许有时候不是人类这个概念在集体性的事件中展现出了比较统一的规律,而是本身人类就有非常多不同的部分,在巨大基数下某个部分就让人误以为是集体性事件。
这样的解释,还真像希斯吉维拉的风格。不过哪怕这么想,到最后我也没什么能反驳紫月的。
那确实真是很好预知的举动,让人有点可怜。
“你对可怜的界定还真是奇怪呢。”我自嘲似的笑了笑。“跟我挺像的。”
“还真是傲慢呢。总感觉很讨厌诶。”
毫不掩饰就说了出来。我当然是不会做这么失礼的事情的,所以这是紫月说的。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我没好气的继续说道。“大中午在别人吃饭的时候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然后又自作多情地乱讲了半天,整的我一头雾水。也不求你能好好给我被打扰的休息时间道歉,如果你能好好交代一下你的来意,那我就真的万分感谢了。”
“说出来,你会接受吗?”
“我自然会判断。”
“我是紫月,和你想的一样,我自然已经有一个小队。我的小队很强,经过我的精心挑选和设计。但是。”紫月眯着眼,不知道在看哪里,让我有些不自在。“直觉,本能,意外。这些不在计划之内的因素催使我来到这里,而你,就是我计划之外的意外。”
“你的偶然出现让我的意外中出现了不可控的因素,所以我想要认识认识你。这个理由如何?”
“为什么是我?”
“保密。”
“意外又是什么意思。”
“字如其名,意料之外的事情。而我认为你有值得我打破计划的价值。”
“完全的废话,让人没有信任的余地。”
“没关系,交个朋友嘛。我也不是非要强求你加入我的小队。”
她把右手伸了出来,两根指头收着,两根手指则微弯,成一个奇怪的手型。
“那,合作愉快。”
“我还没说要和你合作吧。”
“执行部特别行动科,别称,白衣人。” 那女孩紧盯着我说到,柔顺的纯金色刘海静静垂下,衬着那双少见的紫色双眸。
“这是一支不向外界公开的组织。和它的名字一样,白衣人们拥有着几乎不受约束的特别行动权力。是一支半独立的小队。”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任何类型的表情,只是静静等着后文。
“我看得出来你应该是在寻找着什么。而我或许能帮得上你。”
“既然不向外界公开,你又是从哪里获得的情报?”
“再不向外公开的组织,都不可能完全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我用一些小手段收集到了一些情报,如果你很感兴趣的话,我也不介意跟你分享一下。”
好一个小手段,在最重要的地方就一笔带过了呢。
白衣人,也就是所谓的执行部特别行动科,其实我也不能算完全不知情。毕竟人间最是自由芬芳,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对他们有兴趣了。
但是相比起白衣人的情报来说,更让我感兴趣的,是紫月所说的“小手段。”学园都市的新闻媒体全部由官方控制,资料部分也都是大量不公开的。虽然会随着年龄和年级的上升逐渐开放资料权限,但他们同样不禁止甚至鼓励学生跨阶通过自己的方法获得更高阶的资料。有一则有二,既然有白衣人的情报,那自然也会有其他的,同样让我心动的情报。
而在那之后,最让我感兴趣的其实是会使这种“小手段”的紫月本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一座金矿固然诱人,但一个会寻找金矿的专家要更具价值。
“我也不是对白衣人完全毫无了解。如果你的情报真的有价值,我也不是不能抛开所谓的常规和逻辑。”我稍微顿了顿。“不管你的目的或想法有多么离奇,我愿意尝试着接受。”
我与人相处并不在乎目的,我只在乎他做了什么,以及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和价值。
“那么,合作愉快。”紫月又一次把手伸了出来。
还真是自信啊。好吧,那就陪你玩玩。
她或许是想握手,所以我以相反的弯法伸出右手套住了她的右手。
“希望我们不会让对方失望吧。”
“没关系。我相信我的直觉,也因此相信你。”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仍然算得上扑朔迷离,但是总归要先行动起来,才有机会慢慢获取情报。
“这是您点的烧茄子盖饭,请慢用。”
服务员把紫月点的盖饭端了上来,转身消失在过道。
“好慢呢。明明只是一个烧茄子的盖饭呢。”
“好事多磨,花时间精心做出来的饭菜才会更香吧。”
“少说那种蠢话了,磨蹭就只是磨蹭而已。把饭菜做好所需要注意的东西就只有那么多,做好就好了。”
“真野蛮的想法,真是一点风趣都不懂。你还是吃你的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