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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澜影 更新时间:2023/2/5 18:41:29 字数:10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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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疼,像是被人用锤子一点点砸碎,骨头的碎片混合着其中浊白的鲜红的内容物。

我不禁轻叫了出声。

“嗯?他醒了。”

“醒了?醒了?”

眼前好像突然呼啦啦地围了一群人,但是我的头很痛。又感觉不到脖子以下发生了什么。只能顺着本能哼哼两声。

“真有反应了。”

“真有反应了!”

“诶真有反应了!”

“这是奇迹!奇迹!”

周围好像很吵,在疼痛的间隙中我把眼挤开一条缝。头上的灯很亮,是陌生的天花板。周围围了一圈大大小小的脑袋,背着光看不清楚。但我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似乎都很兴奋。

发生什么了吗?他们怎么那么高兴。

“安静,安静。现在还不能刺激病人。”

“喔喔喔。”

声音压低了下来,从兴奋中恢复过来的人群开始了紧凑而严密的行动。

“通知幕先生他们。也去通知剩下两组轮换的人。”

“你们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

“是……”

实验室在一阵紧张的忙碌之后陷入了寂静中,我感到有一道气息静静待在我的旁边。或许是出于减少对我刺激的想法,也或者就是单纯地暂时不需要管我。总之那气息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待在那里,没有什么声响,只留下我一个人不知所措地和浑身的疼痛的疲劳搏斗。

就这么拉扯了十分钟后,我感觉自己逐渐恢复了意识和语言能力。但同时也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我似乎对我脖子以下的身体失去了控制,简单来讲就是瘫痪。

嗯,简单来讲。

“那个?我可以喝点水吗?”

倒也不是真的口渴,只是单纯想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同时也是转移我自己的注意,找个方法冷静下来。不过真的冷静点去思考,在这种明显是高精密手术室的地方要水喝似乎并不合理。

“当然。来,张嘴。”

一根连接着纯净水的吸管递到了我嘴边,然后一个比水和吸管出现在这里更加不真实的画面出现。

“嗯?紫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不应该问问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紫月看上去很无奈。但是老实说,当时我的思维活跃程度暂时还不够我思考我在哪这种问题。会冒出“紫月为什么在这里”这种念头只是单纯觉得她跟周围的环境不太合适。

“看来还真是傻了。”紫月把吸管抵到我嘴边。“算了,先来喝点水冷静一下吧。”

出于同样的想法,我就这样吸了点水上来。清凉的触感滑过喉咙,就和刚感觉到的一样,吞咽水之后就完全没有了相应的触感,像是把水倒进看不见底的大洞。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现在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

“就知道你醒了的话会慌张地想找水喝,所以我早就给你带来了。”

“是吗?那看起来我还活着啊。”我闭上眼感受着鼻尖吐出的气息,体内的器官们似乎还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努力工作着。“虽然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就是了。”

“你啊。我不是都告诉你不要拼那么过头了吗?你这次真的差一点点就彻底死掉了,死得连一点渣子都不剩。”紫月有些无奈地揉弄着我的脸庞,但是我现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没有反抗的念头,只是安静地等着下文。“你还真是命大啊,你知道吗?你两天两夜都没有反应,所有人甚至包括那些大先生们都以为你要死了。他们通知我来看你最后一面的时候真的心都凉了半截啊。”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我回不来了。”

尽管她那么说,但我仍然没有一丝实感。相比起那些事,我反而更在乎这个问题。

“或许?我不清楚。我没有任何根据能去让我去反驳他们。”紫月的眼神不知道飘向了哪里。“但我不想放弃,所以我来了。我不想相信你会死。”

回想起不好的回忆或是其他的什么都无所谓,她真的为我担心着,这就足够了。她那无礼而蛮横的信任,是天使遗落人间的羽翼。最细微的颤动都足以使我迷茫的心得以安定。

至于她或者其他什么人说我差点死掉或者怎么样的,我都无法生出那种劫后余生或者各种各样的情感。说到底,我的记忆只停留在刚进入那个地方的时候,从进入到那个世界后的地方就迅速模糊。

没有那样的回忆,所谓的遗憾只是游水浮萍。我并不在意。

“真好,或许当时的我就是这么相信着你肯定会相信我能回来,所以才会一直拼到最后吧。”

“还真是过分啊。明明我们才认识这么几天,你就那么蛮横地要求人家的信任。”

“是啊。还真是过分啊。”

紫月静静地坐在在我认知里被称作手术台的旁边,她身上也穿着病人特制的漆白而宽松的病服。宽大的袖口勾勒着她纤瘦娇小的身体,像是一块白布罩着细瘦的枝桠。

“在看什么?”紫月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额头和头发,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种感觉和拉达维尔真的很像。

“平日里总是注意不到,到这种时候才看得出来。你真的很瘦啊,像个小孩子一样。”

“还是很少有人注意不到呢。”

“是吗?你总是让人由不得小心,那么聪明又那么熟练。总是让人忘记你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或许我再怎么说着没有感觉,那些逝去记忆残留在潜意识中的淡薄印象也总归让我有一些微妙的感受。我像是谈心一样地说起了原本不会说出口的感觉,说出了不经大脑的蠢话。

“你总是那么强大,让人忘记你也应该被别人关心着。”

“是啊。我可是‘紫月’,他们总是害怕我呢。哈哈。”紫月像是满不在乎地笑着,但我总觉得那不该是开心的事。

“为什么?”

“诶?这还真是难解释呢。或许是因为我总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

不,我想知道的不是这种事情。你是紫月,他们当然会害怕你的,弱者总会畏惧于强者。这种事是毫无疑问的。

为什么你不在乎呢?你真的不在乎吗?为什么?

但不知怎么的,我没有问出口,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是吗?不能欣赏你的他们还真是可惜呢。”

“贫嘴。”

“哈哈。所以聊了这么久,我还是有点搞不懂现状啊。”

不过还没等紫月回答,一道声音就抢先打破了这种温馨的氛围。

“洛羽!你真活了啊。”达莉总是这样神出鬼没,她应该早早在等我们聊完自己的话题了吧。

“你小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今天的达莉是一副少女的姿态,算不得多么好看,但是浑身的超位的气质却绝对刺眼。她一副十六七岁女高中生的模样,说话动作却显得老气横秋。“不过这次算你小子大功一件,我就勉为其难夸夸你吧。”

真不愧是紫月的太祖奶。

“达莉先生。看起来又是您救了我啊。”

“太祖奶……”

“你小子还真是点背,这种事都给你碰上了。”达莉依旧是一副毫无架子的模样,说话的发音和习惯还保持着曾经的样子。“不过你也真是勇啊哥,居然敢在那种地方待那么久。我们四个连带着幕扬都差点没把你捞回来。”

我们四个,大概指的是超位们,似乎还不止一位。而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整个超能力时代至今为止能够被那两个字称呼的人只有一个。

学园的最顶点,书写着超能力时代整个历史的初代超能力者,之一,统领着一切活动和规划的最终裁决机关。第一位超位能力者。学园的主人。最高峰。维持着整个畸形社会形态的最终因素。

幕扬,幕先生。

空间系的超能力者。

“你知道你可给他们几个急坏了吗?”虚空中又走出一位青年,十七八岁出头的样子,眯眯眼,短头发,装模做样地耍弄着一把折扇。“本人王舍朝,当然你也可以叫我九凰先生。我不介意。”

“反正你到最后也什么都没做吧。”笔挺的西装,整洁的领带,老成的皱纹,还有带着温柔成熟笑容的卷卷胡子和英伦大背头。

一位风格完全不同的超位出现了,打一个照面就完全看起来是可靠的中年男性。当然年龄这种东西对超位们来说完全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了。

“鄙人寰宇升,如果公子不嫌弃可以称呼我一声寰宇兄。”

“寰宇先生您这可有些折煞我了。”

超位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从表面上看完全看不出年龄的差距。但达莉是紫月是太祖奶辈的,我如果随便称呼寰宇先生为寰宇兄。我又该怎么面对紫月和达莉。

这可真让人一个头两个大,面前的几人可都是人类的顶峰,再放肆也该有个界限。

“哈哈,洛公子不必在意。我们几个人之间没什么年龄和辈分的区分。硬说起来,虽然我是我们里看起来年龄最大的。实际上我反而是年龄最小的那个。”寰宇升斜靠着墙,讲话时两只手在不经意间划弄着,让人不由得就会感到安心。

“真是的。又在淑女面前谈论年龄这种东西了。”

踩着风,“最后一位”超位就那么随性地侧躺在了空气中。完全没有把万有引力当回事。

超位一窝蜂涌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是我刚苏醒过来没办法认真思考还是单纯的已经麻木了。

“她叫娅莉维斯,说起来好像还是学园都市执行部的部长吧。”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还是学园都市的学生吧。”

“原来如此吗?时光还真是残酷呢。”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已经是半个身子入土的老太太了啊。”达莉不爽地咂了咂舌头。“总感觉莫名很不爽啊。”

“最该不爽的是我吧,我和幕扬纵横世界的时候你还是个天天哭鼻子的小屁姑娘呢。”王舍朝一记手打打在达莉的后脑上。“幕扬那家伙应该不来了。不过你们可以安心,对他来说在哪里都没什么区别。”

当然与此同时达莉正挂在他的身上撕咬着,一边撕咬一边嘴里还含糊不清说着:“喂老东西,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达莉你也是。怎么就弄一个小孩子的样子来见我们啊。”娅莉维斯出言“指责”着达莉今天少女的形象。而她是一副成熟女性的模样,得体的白色裙身凸显着她成熟而汹涌的魅力。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的小孙女更容易对看起来是同龄的自己有好感吧,小紫月还真是达莉手上的小宝贝啊。不过你这样反而只会让小紫月难以接受吧,毕竟你也大她那么多辈分,会让人家害怕的。”

“小升子,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怎么这样。我只是转达一下这边这位少女内心的真实想法而已。你说是吧?”

紫月把眼神撇向一边,没有用言语而是用行动做出了应答。

“你看你看。达莉你就不要老是用这副样子了,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啊。”王舍朝也趁机拱火。

“戚。”达莉不情不愿地撅着嘴。“要你们管啊。”

面前四位完全没有压迫或者架子的人类顶峰在我们面前完全不顾形象的拉着家常。彼此开着玩笑,那副宛若胡闹光景就和四个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朋友聚在一起聊天没什么区别。我和紫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插嘴,才能算不破坏四位先生的氛围。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几个也好久都没有这么碰头了啊。上次几个人一起见面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吧。”

“我们确实有段时间没见过了。有不少事想好好聊聊啊。”

“等会儿要不要去好好折磨幕扬。”王舍朝提议。

“好啊。他之前收藏的那些好酒我馋好久了。这次狠狠去敲诈敲诈他。”达莉完全就是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模样,然后就又被凭空打了一记手打。

“喂。都说了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子啊。”

抗议无效,达莉又成功挨了一个脑瓜崩。

“幕扬你也别太小气嘛。我们最近都累坏了,都好久没有机会好好休息了。”

“是啊。反正你又是很久没休息了吧。”

“先谈正事,你们还嫌在小辈面前不够丢人啊。”虚空中传来一句没什么情感的话语,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怎么听都有点无奈和好笑的意味。

“噗。”

紫月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果然对这家伙来说因为面前几人是地位非常高的长辈所以必须尊敬这种事的存在感还是太单薄了。准确来说是完全就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亏她能忍到现在已经是难为她了。

“咳咳。好了。我们也是时候聊聊正事了。”寰宇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这是成年人表示自己要开始聊正事的标志,反正当年希斯吉维拉是这么告诉我的。“洛公子,虽然我应该是最清楚你状态的人。但是本着不该遗漏的原则,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记得在那个‘地方’发生了什么吗?”

“那个地方是指。”

“两个世界的交界处。”

超位终归有自己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寰宇升的语气和起伏的节奏像是在溪水旁轻敲鼓点,略带沙哑的音色和严肃冷静的语气无形中让人有安全感。坚毅的眼神和内敛着自信的沉稳也足以在举手投足间使对方放松,让人产生依赖感,进而让对方更乐意透露出更多的情报和信息。

可惜我无论如何回想,都无法再找到更多的信息。

我遗憾地摇摇头,说道:“我只大概记得刚进到那个地方的感觉。”

“是嘛。不过也不必担忧,这次事件里你已经做了足够多的事情了。准确来说你做到的事其实已经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了。”

“很荣幸受到您的夸奖,不过实在很遗憾我无法切身体会到这份功劳的喜悦。因为说到底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不过没关系,能者常能。或许在不远的将来,你就会有机会品尝付出与胜利的快乐了。”

“先生太抬举小辈了,此次成功不过是偶然的运气罢了。接下来的时间还需小辈不断拼命努力。”

“洛公子能这么谦逊自然是好事。不过下次还有类似的事情的话还请务必多多相信一下我们这些成年人。”寰宇升盯着我的双眼,他的眸子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偏灰的色彩。“上次的骚乱我也听说了,你们两个也是差点拼到油尽灯枯吧?”

我有些尴尬,但无奈双手不便不能做出我习惯性的挠鼻子和摸下巴。

“我知道你年轻气盛,想选择冒险获取最大的收益,想着自己有义不容辞的使命。但你们也总是忘记自己也是该被保护的那一方。你还是个孩子,这个时候你应该做的都是远离危险,保护好自己。这里有更多有能力处理这些事件的成年人,多信任他们一点。”

“晚辈受教。”

“受教是受教了。但有下次的话你还是会瞎冒险的吧。”

“这个就不太好说了。”

“你啊。”寰宇升叹了口气。“算了。像这样的对话我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每个人到最后还是永远都不会长记性。”

“因为说到底我当年其实也是这么做的,不气盛怎么叫年轻啊,哈哈。”寰宇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他是为了缓解气氛还是真的经验之谈,但或许二者都有。

“好了不说这些惹人嫌的话了。那个缝隙只是顺带了解的事情,你记不住也没有关系。我们最大的目的当然是来亲眼见见你和达莉一天到晚惦记个不停的这位小姐。除此以外,我们也必须来向你们搜集关于那个世界的信息。”

终于说到正题了吗。慰问什么的直接当作客套话越过,真正吸引各位超位的只能是骚乱第一时间发生后我们“到达”的那个世界。物质世界的背面。

“那里是我们无法理解的意识的世界。”我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紫月在我一旁默认了她的猜测和我的一样。

“很直截了当的回答,接着你可以更详细地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那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我们无法断言。但就我们短时间的观察来看,那里似乎有着足以影响规则和人心的被称为”神明”这种概念留下的痕迹,那些痕迹在我心里映射为残破的战场。但我不敢保证那痕迹在每个人的映射中都是一样的。”

“可能我们看到的景色不同,但就我个人而言,那里也是一座战场的远古遗迹。”紫月肯定了我的说法,并且凭借比我更早更长的对那个地方的了解做出了补充。“但是从我的观察来看,那里似乎是可以以有限来形容的。”

“有限?”

“是的。简单来说就是其中容纳的意识的是有限的,如果真的有意识的‘世界’这种地方,那他更像是一块碎片。只是一段曾经存在的,遗落于世界的背面,被紫晶长矛贯穿而被观测到的单向有限意识。”

“我们大概理解了你说的话,但你当然能解释的更清楚一点,对吧。”

紫月耸了耸肩,丝毫没有因为面对着四位超位而感到紧张。她简单地回答到:“我和洛羽走完了全程,如果他还有记忆的话应该会发现那个世界存在的单向性。”

“硬要说的话,单向性这个词确实可以很好的形容那个世界的状态。我们不管怎么走,最后的终点都只有一个地方。”

“那地方莫非是?”

“和您猜测的一样。我率先到达了那里,在那里找到了封存着交界处的一部分紫晶的祭坛。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猜测正是这段意识击中了我们所在的范围,导致我们陷入了记忆和幻想的世界。”

“到这里之前的事态大概都还在我们能接受和理解的范围之内。不过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吧?”

寰宇升熟练地一点点引导着信息的输出。

“嗯。我必须承认是我大意了,是我对于自身过分的自信产生了强大的想当然的念头。我引以为傲的东西似乎变成了束缚我自己的绳索,导致我没有成功地防范那些超出我认知范围的事物。”

所以这就是她那个时候会“乱”成一团的原因吗?似乎不难理解。那么换句话说就是。

“晶体被‘切割’了。”

这是唯一的解释,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在破坏了晶体后我们没有直接与世界重新相连接。或许用切割这样具体的词语无法形容它的抽象概念,但就此而言,是晶体的两个部分确实的发生了“断联”。

“而它的‘伤口’由一种我无法形容的‘存在’而拥塞。我正是借由那种‘存在’才以‘意识’的存在进入到那块原本什么都不该存在的‘虚无’之中。但是之后的事情就和之前所说的那样,我没能获得到更多的情报。”

这些描述无疑充斥着形象和抽象的矛盾,但是想必以我的视角获取信息的读者和那些无所不知的超位而言都可以理解我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手术室(?)里维持了片刻的沉默。几位先生大抵是静静地盘算对比着他们已知的情报。

“看来这下有理由好好敲诈幕扬一顿好酒了啊。哈哈哈哈。”王舍朝率先打破了沉默,其余三人也都默契地相视而笑。超位们明显已经理解了我们所描述的事物背后的我们看不到的象征。这是情报知识和经验巨大体量导致的差异。同时也是我们应该退场的标志。

“能让先生们有所收获,晚辈自然荣幸。”

“不,这次是我们要感到荣幸。”从开始就话不多的娅莉维斯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但很快就用其他问题搪塞掉这句不起眼的话。

“你们二人看到的那个‘战场’是什么样的?”

“那像是一个房间,但是天花板很高,甚至可以用低矮的天空来形容。里面到处都是破碎的石柱,巨大的绳索,铁块,碎石。”我如此描述。

“我是一道长阶。长阶两侧是战场的残骸,仅此而已。”紫月则如此描述。

“换句话说就是完全没有什么共同性,只取决于自己看到了什么吗?”

“可以这么讲。”

之后,四位先生又在各种细节上询问了我们一阵。不过实在是没有什么营养的闲聊,如果给紫月来写的话大概能写很多东西出来,但对我来说就实在没有给各位介绍这些繁琐细节的心情了。

或许我应该趁这个机会去看看紫月正在写什么,我有预感那家伙写的东西绝对会打乱我原本的规划。不过各位请务必放心,在你们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肯定已经调整过规划让它最终能让各位获得最好的观感。或许。

此后,先生们又说了些客套话就离开了。

“那就原谅晚辈身体不便,无法起身相送各位前辈了。”

“告辞。”

“再见喽。以后还有机会见的吧,真期待呢。”

“洛公子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有些事并不适合让你们太早知道。你们只需要安心做好你们现在应该做的事就好。来日再见。”

三人像是出现时那样神出鬼没地离开了,一鼻一息的缝隙间,他们的存在就失去了踪迹。而达莉特意多停留了片刻。

“你似乎全程都没问过我们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啊。”

“先生们不说,自然是无需担心。况且,我认为事关整个人类的情报要比区区一个我的身体要重要的多。”

“装酷耍帅倒是有一手啊。”达莉是在嘲笑我吗。

“真心所言而已。”

“哼,你怎么样都好了。放心吧,在你回归的时候我已经把你全身的神经系统都修复连接了,但是‘意识’层面受到的损伤不是一时半会儿解释的清楚的。你只需要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慢慢静养就能一点点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就好了。紫月你也是,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最好还是好好静养几天。”

听到这里,心里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

“多谢前辈。当然也多谢其他的前辈们两天两夜的努力。”

“嘛,怎么样都好了。唠唠叨叨的废话老身也不想讲,顺其自然就足够了。不过这次的事件确实非同小可,你二人就当忘了这件事,不要再提。我们几个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去筹划,各自别过吧。”

“太祖奶再见。”

“先生告辞。”

达莉走后,手术室又恢复了安静。

“猜想成真了吗。”紫月像是甩开什么念头一样摇摇头。

“什么猜想?”

虽然这么说,其实我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关于世界背面的猜想,你自己也应该有自觉了吧。”

“或许吧。不过这些事离我们太远了,再怎么想也没用。就这么暂时忘了他吧。”

“是啊。人总是得舍弃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呢。”

“为什么要用不切实际这种说法。这样子听起来很怪。”

“不知道。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紫月式用词。”

“所以说什么叫紫月式用词。”

“不合逻辑,随便乱用,想到什么就用什么。所以就叫紫月式用词喽。”

……这么说倒是很有她的风范。

“这种东西怎么样都好了,我们现在应该思考的是接下来我这副样子该怎么办吧。”

很遗憾,我是没有亲人的独居学生,变成这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的话只能住院了吧。

“看来你真的清醒过来了啊,居然开始思考之后的事情了。”

“话是这么说,这副样子怎么看也只能住院了吧。”

“不需要啦。你没听到太祖奶说什么吗?你的问题不是医院或者什么地方能解决的。”

“可我除了医院也别无去处了啊。我只是个不讨喜的独居学生而已,没有人会在意我今晚上是不是饿死在街头。”

这当然只是夸张的话,我自然也有一些朋友——就像各位之前见到的那几位一样。但是他们大部分人也只是独居的学生,照顾自己都有够吃力。而且说到底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不至于好到能让我以这副样子去拜托他们。

“说什么傻话呢。”紫月弹了弹我的脑门。“当然是由我来照顾你啊。”

说实话我是有想过紫月会收留我,但是说到底我并不清楚达莉家族到底是什么现状,我只是知道她的家族很有钱,而且有不少佣人。我也不想直接麻烦她。

“倒也不是想说什么矫情的话,但是你家里的情况容得下我吗?”

“唔,我们两个到现在还没有好好聊过这些事情啊。”

“是啊,我才认识了你没几天,就一直这么折腾。我到现在完全没有一天安生啊。”

我认识紫月前后不过十多天的样子,以音乐节上的爆炸事件分开的话。前半段时间我们两个几乎都是在交换情报——应该说是我在汲取紫月超常的情报量。而后半段时间想必各位也看出来了,我不是在出事的路上,就是出事后在昏迷接受治疗。

“那么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在我家好好放松聊几天吧。达莉家现在的情况可以说和复杂完全不沾边。因为在学园都市的达莉家族的人只有我一个人还严格算是主家的血脉,再准确一点应该说这个都市目前除了太祖奶以外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还姓达莉了。”

这还真是,非常异常的简单。

“此外虽然达莉家的主家没落了,但是交给外界的分家旁支控制的资源还是有相当的体量,每年也会供给给达莉家很多资金。我住在达莉家的祖宅里,里面也养着不少打点庄园的厨师佣人之类的人的。分一点人出来照顾你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该死的有钱人。

“啊是这样吗。那我就勉为其难住进去吧。”

“你刚刚在想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吧。”紫月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表情中的“不快”。

“没有!”我当然是义正言辞地否认了她的说法,我身为学园都市新时代新青年,生活无忧,怀揣着远大志向。羡慕有钱人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呢。

绝无可能!

“是吗?那准备动身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等会儿你恐怕还得应付不少人呢。”

“这我就得问问你我应该怎么走了。”

不用严格地来说,我现在正躺在手术台上,浑身上下除了脑袋以外还处于瘫痪状态。虽然我可以试着用念动力搬动自己,但是我似乎还没有恢复对身上核聚变供能炉的控制权,它现在只是以维持我生命的功率在运转着。

换句话说,我现在和一个会说话的肉块模型没什么区别。

而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看到紫月以一种略带可悲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总感觉我好像被可怜了。

两小时后,一处公园深处的不开放区域,达莉家

有钱真好啊!真好啊!

我坐着只凭脸部肌肉就可以控制移动的、原来我躺着的手术台直接变形而来的、看上去就超级高科技的轮椅车在达莉家已经称得上庄园的院子里肆意地驰骋着。

并且在生平的十八多年里第二次切身感受到了,有钱真好。

“芜呼呼呼呼呼呼。”

“紫月小姐,这,这。”

“咦哈哈哈哈哈哈。”

“洛羽少爷!洛羽少爷!”

“诶嘿嘿嘿嘿嘿嘿。”

修建好的草坪被碾出一道道痕迹,院里栖居的小猫小狗小鸟小动物随我所到之处四散逃开。在我风驰电掣的轮椅后跟着好几位负责贴身照顾我的男女佣,显然他们经受的训练里没有教他们如何应付我这样的土狗和流氓。

所以这原本宁静安详的院子就这样被我闯入,一片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的热闹景象。

真好啊。

砰!

当我又一次驾驶着飞椅带着一串佣人路过紫月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飞起裙摆在我的脸上留下了一个亲切的高跟鞋印。

“你是小孩子吗?怎么玩闹个没够啊。”

“咳咳咳。”我用脑袋控制着轮椅把栽倒在灌木里的我拖了出来,后面的佣人则赶紧上来把我扶正擦净。

有钱人也太爽了吧!

“不许给我耍性子!”

“好好好。我这不是看你们院子里生气不足,给你添两分热气嘛。”

“我就算了,平常没事不许欺负希尔和菲利斯她们。她们也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

“诶,你们两个叫希尔和菲利斯吗?”我看着面前的三个人陷入了困惑中。

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回复道:“不,我是希尔。他们是沁妮和弗兰卡萨。”说着她伸手指了指旁边两位三十岁的妇女和男子。“菲利斯她,有点事没来。”

“该不会是怕生吧。”

“大,大概不会吧。”

什么嘛,达莉家的风气确实跟我想的一样很自由啊,毕竟达莉和紫月都是那种没架子的人。

沁妮和弗兰卡萨虽然穿着同类型的衣服,但是身上戴着的首饰和衣服上的花纹却是和其他佣人不同的类型。两人的手指戴着手套看不清楚,但是可以看得出来有很相似的用手习惯。再加上两人无形中的眼神交流和对彼此特有的无拘束的表情,不难看出这二人是一对夫妻。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富有韵律的痕迹,二人正是时光让他们最富有魅力的阶段。

而希尔扎着规矩的辫子,语气轻柔而带点懦气,如果不是娴熟认真的工作手法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十几岁正在上学的内向的小姑娘。

诶,等等。希尔和菲利斯严格来说应该确实是上学的年龄吧,莫非达莉家其实会雇佣压榨童工的吗。

这不对的吧。

“好了好了。”决定暂时不去多想的我暗自留了个准备调查达莉家的心眼。“不要想那么多事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就麻烦各位照顾我了。”

三人没有应答,只是默默地点头作为回应。呜哇,完全就是被讨厌了吧。

“呜哇,完全被讨厌了啊。某些人。”紫月还真是直言不讳呢。

“要你管。”

“我反倒是更好奇你怎么这么快就能这么熟练得掌握这辆轮椅的。”

出现了!紫月式得颠三倒四地话题转移。

“难道这么开很怪吗?”

“诶?一般来说只有脑袋能动的人都没有那个胆子开着轮椅到四五十迈的速度吧。而且这个东西应该挺难用面部肌肉控制的吧。”

这么说好像确实如此,如果全身只有脑袋能动的话,一个不小心栽倒就会变得很麻烦了。可是这可是能飙车的轮椅诶,超酷的有没有。

“诶?”紫月有点奇怪地看着我。“原来你的人设是这样的吗?”(这里是紫月在我身后看过这段以后说出的表现。洛羽注。)

所以说不要在别人写作的时候插嘴啊!我的思路都乱掉了。

总而言之,我以这么一种戏剧性的方法住进了达莉家世代传承的祖宅。生活彻底走上翻天覆地的道路的同时。我,名为洛羽的这个活生生的人也正式张开的羽翼,踏上寻找被称为“自我”的事物。

这便是这个名为《羽》的故事的开端,不,好像不止是开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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