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作者:墨澜影 更新时间:2023/2/5 18:42:16 字数:47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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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那样的日常一直持续了不少时间,而真正促使我行动起来的,促使我开始追逐名为“洛羽”之人的故事似乎也该揭开帷幕。

住进达莉家族后的晚上,我曾提到过的,在焰人事件——是的我们现在这么称呼它,很遗憾他曾是一个人——过后第一次入睡就发生过的,那个有意识的清醒梦发生的频率有了极大的提升。

在那些梦里,我看到了一些即使是紫月也不一定清楚的事情——达莉家族的过往。

鉴于其中部分内容可能在当下造成的影响,目前我并不打算公开全部的内容。或许有一天我得以有机会以第三视角的身份补完曾经发生在达莉家内的辉煌和他的落寞。

不过各位也不必失望,虽然关于达莉缇亚本人的一些内容我不便于公开。但是只是稍微提及一下拉达维尔——也就是紫月的父亲——和紫月的事情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拉达维尔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梦境的开始,冬雪还未来,干枯的大地像是被寒冷蛮横地掠过,斜歪扭叉的枯草杆像残骸一样杵在地上。地面很阴冷。

风像屠夫手上的剔骨刀,肆意切割着大衣下的肌肤和心情。情绪像嚼了一大团黏嘴的麦芽糖,胡乱地缠成一团。空气冷极了,只剩下为过冬蜕换过新羽毛的乌鸦还整日嘎嘎嘎地寻觅着什么可以下嘴的食物。

此时的拉达维尔已经卧病在床很久,当时把他形容成地上随意插着的枯草杆或许有些过头,但把他形容为干瘪绝对无过之而有不及。

这与我上一次见到的,还在青春年华的他完全不同。和那个扬起拳头能打得我找不到北的拉达维尔完全联想不到一起去。所以我在梦里见到他时吓了一跳。

又所以我问他:“怎么会搞成这样的。”

没错,他是我唯一居然可以在我的梦中进行清晰的对话的人。

他用他那双让人看一次就无法再忘记的,特有的温润的眼眸注视着我,轻轻地说道:“就如同洛卿看到的那样,我生病了。这是达莉家族的诅咒。”

名为达莉缇亚的残酷诅咒,每一个达莉家族的直系血亲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惨死在各种各样的意外之下,无人可以善终。

“为什么会病得这么严重。”其实我已经见证过很多达莉家的人在无法抗拒的的情况之下猝然死亡,但是像这样生慢性病一点点缓慢地死亡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过少见。

“真遗憾啊。应该是我太努力了吧。”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手指宛若九十岁的老人一样干枯变形。“你也见过的吧,我的父亲。”

“纳里斯吧。他也死了吗?”

“你没看到吗?”

“对不起,他似乎死在了远离学园都市的地方。”

“请不要道歉,父亲他在外处理家族的事务的时候供能炉突然发生了爆炸。这是谁也无可奈何的事情。”

或许是一脉相传,也或许是紫月和拉达维尔的特例,他们二人总是可以轻松地诉说着自己的苦难。那些苦痛的情绪永远被自己吞咽咀嚼着,强大得不像话。

“父亲死后,我接手了家族的业务。但是外家的人似乎越来越不听话了,就稍微努力了一下。”

“结果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果然哪怕是超能力者也不能太过透支自己的身体了。”

我沉默了,无声地坐在病床前。死神嘎嘎嗤地摧残着大地,风作为使徒狠狠拍打脆弱单薄的窗子。房间里静得只剩下火炉劈里啪啦的声音。

“真遗憾。”

“是啊。真遗憾。”

拉达维尔终究死了,而我也只是苍白梦境的匆匆过客,一个无情的看客。画中人的生与死对我来说都只是一个色彩不断变换的帷幕,落幕,也只有叹惋。

“可惜你听不到余凡人的新歌了。”

“这话似乎你不久前和我讲过啊。”

上次我们聊了很久,都是我挨揍的闲余中偶然聊到的事情。

“是吗?那我还真是个老掉牙的老套角色呢。喜欢反反复复的说着同样的话。”

“你还跟我说了说能种在北边的新品种花,叫什么名字来着?”

“‘滨’,三点水一个宾的滨。”

“为什么叫这种名字啊,明明是种在北边的花。”

“上次离开后我去查了查。说那种花虽然可以在北边的冬天播种生长,但是却没办法传粉结果。所以叫它北方的宾客,至于为什么要加三点水。”

“单纯是为了看起来更舒服吧。”

“是啊,那家伙也真是很不负责啊。说起不负责,近些年学园方也打压了不少不按规矩偷偷排污的工厂啊。”

“真羡慕啊。幕先生永远是那么有活力,每天管理着全世界那么多东西却还有精力不断更正过错。人和人果然是完全不同的啊。”

“是啊,今年他还公布了很多新的活动。每一年都是那么有活力。”

“你上次的时候有提到过又是新的学园祭了吧。”

“嗯,虽然还没有开始麻烦。但我感觉之后我会一直麻烦你的女儿照顾的。”

“阿尔泰吗?”

阿尔泰,紫月的原名吧。

“应该是吧,你似乎只有一个女儿。不过我们都叫她紫月。”

“喔喔喔,身体差了还真是影响记性呢。她现在已经不叫阿尔泰了。”

“是改名了吧,为什么?”

“嗯。那些先生赐给了她一个代号,所以我们就改叫她紫月了。”

“也就是说阿尔泰是她以前的名字吗?”

“嗯,之前是叫修斯.雅莉凡.达莉.阿尔泰。前不久才改叫啊忒修斯.雅莉凡.达莉.紫月,也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个。”

“我还真是弄不明白你们家族的取名方式。”

“哈哈。那些都是为了礼节和传统起的名字罢了,平日里还是以代称互相称呼的。”

“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诶?洛卿的话还是叫我洛兄就好了啊。我应该和你讲过我的名字吧。”

“记得倒是记得。但上次毕竟是上次,现在来说的话你也该也算是我的长辈吧。”我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总感觉要是被紫月知道我这么直呼你的名字的话,绝对会被她狠狠报复的。不过那家伙也根本不是个会对长辈讲那么多规矩的人吧。”

之前在超位们面前那次也是,那家伙完全就是个随性的坏小孩吧。不过这话我还是没想当着拉达维尔的面前说出来。

“哈哈哈。阿尔泰和你的关系真的很好啊。”

“是啊,明明没认识多久。”

“而且听起来阿尔泰她也是个坚强的女孩啊,明明还只是个孩子。”拉达维尔低下了头,脸上挂着无奈地苦笑。“要是我和阿尔泰的妈妈还有一个人能在就好了。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要怎么好好长大啊。”

“紫月她很坚强。”我想要用这苍白的话语安慰这位父亲,可是,这些话连我能不能说服到都要打个问号,又何谈一位父亲。

我不懂父亲,我只能尽我所能解释道:“拉兄,她很能干。很强,很漂亮,很有才能。而且,而且。”

“洛卿。”拉达维尔看着我,像是窗子外洒进来的温暖阳光。“阿尔泰啊,是个活泼又要强的女孩子呢。”

“嗯……”我不敢回应。

“所以,没关系的,这一切是她自己的选择。”

独自一人的华丽舞蹈,如何容得下愚拙之徒无礼地闯入。

我当然知道,但我不敢回应。我在很多时候是个懦夫,我知道的。因为如何面对一位父亲,我一直不知道。

“和洛卿聊天还真是有趣的时光,不过时候也差不多了。小阿尔泰要来了。”

紫月要来了,只有两个人的梦境要结束了。这次结束的那么猝然。

“明明说好有机会再见的话,要一醉方休。”

我终究只是个回忆的匆匆过客,只是在晚上偶然做梦的时候才会来到“这里”。我不知道下次来的时候会看到什么,甚至不知道下次能不能再来。

“命运真是希望玩弄别人呢。”

“不知道有下次的话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了。”

“呵呵。”拉达维尔又一次以他那如同冬日暖阳的,温润的微笑回应着我。“我本身就是死人。谈什么下次啊。”

房间又陷入了沉默,只剩下烈火和寒风弯折着生命的残骸发出的劈里啪啦的声音。

在沉默中,紫月,或者说现在的阿尔泰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她应该在门外用力地踮着脚,当然我是猜的。

因为如果是她的话,看着自己的父亲病倒,她肯定会踮着脚敲门尽量让自己敲门的位置高一点。这样做会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显得更像大人,她从小就坚强得过分了。

“怎么了?阿尔泰。”

“爸爸已经醒了吗?”

“爸爸早就醒了,快点进来吧。外面冷。”

厚重的木门或许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还是太沉重了。跟在阿尔泰后面的女仆刚进来就一脸歉意地跟拉达维尔问安。

“老爷……”

拉达维尔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人,轻笑着摇了摇头。

“爸爸怎么不再睡会儿啊。病人的话,就要好好地赖床啊。”

“爸爸已经睡过头了。等会儿还有工作需要爸爸去做呢。”

“可是……唔。”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小时候的阿尔泰,那时候的她就已经彻底是惊艳人的坯子,冻得红彤彤的脸蛋和鼻尖更是惹人怜爱。

他应该很难过吧。在我所没见到他的几年光景里,他失去了自己的双亲,妻子,还有自己日思夜想复兴的家族。而现在逐日恶化的身体又要夺走自己女儿最后的一方净土。

“阿尔泰。现在来找爸爸怎么了,是有什么话想跟爸爸讲吗。”

对啊,多讲一点啊。

阿尔泰抹了抹鼻子,从怀里掏出来一小块毛绒绒的灰色毯子。那毯子里裹着一只小小的,蓝灰色的猫。

“爸爸,这个,是我在外面找到的。”阿尔泰凑到了床前,在我早已让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我可以养吗?”

“当然可以啦。是想要爸爸给它起个名字吗。”没有理会猫,拉达维尔脱掉了阿尔泰厚厚的白色冬帽放在一旁。他的手像是轻轻点落的柳叶,金色的瀑布上掀起一点点涟漪。微风抚平了细草,他像是拨弄着最纤细的琴丝一样轻轻地打理着阿尔泰因为帽子和围巾弄乱的发丝。

“可是,可是。它的爸爸找不到它的话,会很着急的吧。”

按照常理来说,自然界的猫当然更大概率可能是由母猫抚养的。但是很显然对于阿尔泰来说,爸爸的印象才更深刻一点。

“如果它就那么一直待在寒风里的话,它的爸爸应该会更着急的吧。”

“可是……”

阿尔泰有点不舍得看着怀里蠕动的幼小生命,那幼小的生命是它爸爸最放心不下的牵挂。它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是那么的脆弱,易折。

“阿尔泰。”拉达维尔轻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你为什么会想要养它呢?”

“因为,因为不管它的话它就会冻死的啊。”

“是啊。阿尔泰是为了保护它的吧。”

“嗯。”

“那如果它的爸爸找不到它很着急的话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孩子丢掉的话,它就不能再保护自己的孩子了。孩子有了危险,它就会很着急的吧。”

“对啊阿尔泰。它的爸爸也是想要保护它才会着急的吧。既然你的目的是好的,为什么还要找那么多理由呢。”

阿尔泰用小手轻轻蹭着怀里的幼小生命,看得出来她还在犹豫。

拉达维尔顿了顿继续说道:“等会儿在找到它的地方留一个食物和窝吧。这样它的爸爸就会知道是有别的人帮它照顾自己的孩子了,它也就能放心了吧。”

“嗯…”

拉达维尔小心地在这个残酷的冬天维护着女儿美好的心灵。它是那炉里吱呀作响的柴火,燃烧着自己已经死去的残躯,庇护着阿尔泰。

偌大的达莉家当然不需要一个小小的火炉来供暖,烧柴也早已经是记录在书上的很多很多年前才会做的事情。可控核聚变喷涌出的能源早已一刻也不停歇地供应着整个学园都市和人类世界。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再多的暖气,也比不过小小火炉带给自己的安全感。对明火的向往大抵已经是留在基因里的残念。

谈话又过了一会儿就结束了,拉达维尔要拖着自己残破的身体去最后为紫月争夺一丝光亮。而我的视角也随着阿尔泰而离开。

打发掉女仆,紫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深埋在心里的委屈和难过也一并爆发了出来。

“说什么保护。”阿尔泰的声音那么低,那么沉。“说什么安心。”

是啊,她可是紫月啊。阿尔泰是因为她才会被叫做紫月的。绝无仅有的紫月。

“什么安心。什么安心。什么安心。”哭腔像是渗进沙堆的水,心情也随之凝固。“全部都是骗阿尔泰的啊。”

“阿尔泰知道的啊。知道的啊。哪有什么爸爸,哪有什么妈妈。它是被抛弃在哪里的吧。”

“什么啊。什么啊。说什么心安,阿尔泰要怎么心安啊。”

哭声是秋夜最冷最冷的雨,一丝丝打湿浸透衣服,直到完全得哭出声来。

“它的爸爸早就死掉了吧,不要它了吧。不在了吧,不在了吧。说什么让它担心,全部全部都是骗人的。阿尔泰,阿尔泰。”

“阿尔泰也想让爸爸能担心我。”

是啊,她可是紫月啊。绝无仅有的孤独的惊艳的紫月。那些事情她早就已经明白了,童话故事她早就不听了。而所谓的理由和顾虑对于她来说只是过眼的云烟,她的所思所想早已化成翅膀扬帆起航。

她只是一看到那幼小的生命就会难过。他们是那么的相像,同样被人被世界被无情的寒冬分割开来,只留下自己一个人。

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只是无助的伸出手,想要摸摸那颗小小的,不断缀泣的脑袋。

可惜我什么摸不到,那残酷的过往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一直到梦的最后,她还是收养了那只小猫。而留在那里的食物,直到最后终于还是一点点的腐烂了。

我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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