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2

作者:墨澜影 更新时间:2023/2/5 18:45:14 字数:11619

11/2/2

噩梦,炮火,爆炸,死亡,梦魇。

久违的午睡,午后的阳光正惬意。盛夏是晃人眼的宝石,从火中淬炼而出,热气中弥散着万物兴盛的回声。

“醒了吗?”

温暖的阶台,院子里绿茵重重。穿过叶与叶的剪影,溪水上泛着碧波粼粼。鸟与蝴蝶忽闪忽闪,各色的芬芳一枝枝地涂抹在画布上,像是夏那绿色发丝上缀着的宝石。

风正好,像是顽童戏水。空气里是暑气微凉,还有紫月身上满庭的幽香。

她用手指轻轻抚摸我的额头,小提琴音弦的间隙搅动出铃兰的闺意。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怎么眉头皱的这么紧。”

噩梦,是的,那应该算是噩梦吧。

我沉溺在火中,无法言语。想要转身把自己满满埋入那明媚,身体却完全没有一丝反应。

“唔。”

像是察觉到了我含糊不清的哼哼里的意思,紫月微微俯身。好像狩猎的女神弯下身子拈起湖面的花瓣,玉似的双臂把我揽入怀中。

“噗尼,噗尼。待在噗尼的怀里,噩梦什么的就都跑掉了哦。”

贴合着紫月瘦小的身体,细腻的面料掩不住婴儿般软嫩纤细的腰肢。我被温暖包裹着,心也随着溪流浸润的河石起伏而宁静。

“噗尼是什么啊,居然有这么神奇的功效吗。”

“不知道。”紫月笑了笑。“但是我小时候做噩梦的时候爸爸就会这么安慰我。”

“你还真像个恋父的小学女生。三句话不离爸爸呢。好了,赶紧扶我起来吧。要是被你爸爸看到有别的坏小子这么躺在自己女儿身上的话肯定要生气了。”

这是哪一天的午后,我受够了坐在轮椅上的感觉。恰好是正舒适的时间,所以紫月**幸带着我去了后院。后院比前院要小的多,里面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旧式的建筑。我们所在的木屋就是里面最显老的一座。

紫月坐在木屋的阶上,而我则就着阳光躺在她的大腿上。为了打发时间,她给我念书上的内容。那本我到现在仍不知名字的小说说不上无趣但也很难算得上有趣,如果让我来读的话恐怕很难欣赏得了其中的妙趣,但是作为睡觉的伴奏却刚刚好合拍。

所以就睡了,久违地午睡了。可惜睡得并不是很让人愉快。

“没关系的,爸爸会原谅你的。”

“那就说明还是会生气的吧。不过也是,我要是你父亲的话,自己唯一一个的宝贝女儿这么被一个不认识的臭小子糟蹋也绝对会生气的。”

“就算他生气了我也总不能一把把你推下去吧。”

“友情和亲情还真是残酷呢,居然要让人做这样的抉择。”我遗憾地摇了摇头。“我还是聪明一点赶紧起来吧,不要让你做这么残酷的选择了。”

“就算你这么说抉择权说到底也还是在我手上吧。友情和亲情还真是残酷呢,居然要让人做这样的抉择。”

紫月没有松手,轻轻揉弄着我的头发。

“不过你现在是病人,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先选友情吧。”

微风吹过,屋檐下的风铃嬉戏般笑着。书页掀动,满院的故事最后都变成旁人不懂的言语飞入一行行文字中。

或许那些普通的小说,那些没有让人激动的故事情节,那些到最后也不为我所知的名字。都曾经是一个人的整个世界,都曾是代表着作者的剪影。

每一本小说都是描写作者的故事。在这样那样的文字的缝隙中,曾经或者现在仍然活在世界某个地方的作者借自己的笔与读者的眼而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透过文字窥见他人的一生,再通过别人的一生,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东西。大概紫月正是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不厌其烦地一本又一本地读着那些早就应该被摆在书架上落满灰无人问津的小说。

“王冠从一首归于另一首,草原的风终究吹不进人心。”

“六部轮回,带走了多少不甘。七道神谱,又书写了何种命运。”

这样的感觉让我不禁就会联想到自己,联想到那本原本应该只有我知道的孤本诗集。

“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本诗的?”我终于忍不住好奇询问道。

“那个啊,那个解释起来还挺麻烦的。虽然我觉得你肯定觉得我是在搪塞你,不过还希望你能相信我。”

紫月有些苦恼地笑了笑。

“我是个不一定会把真话都说出来,也很喜欢说一些毫无意义的只是用于应酬的废话的人。利用隐瞒真相和不明说的举动让别人产生误解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但是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我是个不喜欢说假话的人。”

这不像假话或者场面话,一听就可以听得出来。虽然认识不久,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我几乎是每日每夜都和紫月在一起,无时无刻的相处,无时无刻地观察着对方。

我会相信她,因为我也是如此的人,因为我明白她是和我一样的人。

所以我闭上了眼。

“那你就随便说说吧,只是现在的我总觉得那个问题到底有没有答案其实也不重要了。”

“噗。”我感觉到紫月把手放在了我的脸上。“我是梦到的哦。”

“梦到?”

“嗯,梦到的。”紫月的语气好像在回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之前很少有过那样的经历,不过偶尔也确实会有这种时候。那就是突然梦到了一些未来会发生的片段,虽然很多时候我都没办法保持着清醒,但是还是从梦里知道了很多的事情。那天的诗集就是在梦里偶然读到了,此外还包括和与你的相遇,不过之前的梦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像这样梦到别人还是我第一次。”

女人的直觉都这么恐怖吗,还是她超能力的影响,我之前应该提到过我受超能力的影响偶尔也会做一些清醒的梦。

“所以我就大发好奇,决定如果这个人能让我感兴趣,我就愿意为了他打破一点已有的计划。”

“那我有让你感兴趣吗。”我睁开眼问她,她的脸上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微笑。

“何止是感兴趣啊。”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何止是感兴趣啊。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我又重新闭上了眼。

“怎么样,你会信我说的那么荒唐的话吗。”

荒唐,吗?

我摇了摇头。

“将实在的,这副样子的我又能多说什么呢,我说过,能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我愿意相信你,只要你这么说,就足够了。比起那个来,你能继续给我念念那本书吗?”

“为什么?刚才你可是念到一半就睡着了。”

“只是突然想到了你为什么会喜欢读那种没有什么营养的小说而已。”

“是吗?可是我已经不想再读了。”紫月微微撅着嘴。

诶,这么任性的吗。

“按照常规的剧情来说这个时候一般不都应该由女主温馨地给男主讲故事吗?这下子完全把气氛破坏掉了啊。”

“讨厌,不要。就是因为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才不要。”

“什么?居然是叛逆心理,开玩笑的吧。”

在这句话说完之前,紫月毫不犹豫地一把把我推了下去。我以脸向下的姿势成功着陆,和绿绿的小草和土土的泥土亲密地接触。

啊,这草可真绿啊。啊,这土可真土啊。

十四岁的**的裸足以不知道是对谁但反正不是对病人的方式踩在了我的后脑勺上。

“阿拉,刚刚是爸爸附身在我身上了吗。爸爸好像有点生气呢。”

“你不是说你是个不喜欢说假话的人的吗。”

“我现在改口了。”紫月恶趣味的笑着。“我昨天就说过的问题居然还敢再犯。也不枉你是我计划里的意外,我就勉为其难为你破例一次吧。”

“破例用少女的裸足踩我的头吗?”

“如果你像要被踩脸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我个人认为事情的重点并不在此,踩头还是踩脸都无所谓吧。”

“难道少女的裸足才是重点吗?”

“问题的重点是我为什么要被你这么踩在脚下才对吧。”

“诶?难道我刚才没说吗?昨天就说过的问题居然还敢再犯,我在破例用这种方式让你成长啊。这可是对你特制的惩罚,惩罚。”

虽然被软软的小小的嫩嫩的少女的裸足踩这种事对我来说是完全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紫月正以这种毫不犹疑舍弃自己常规和底线的行为激发我的好胜心。当然被软软的小小的嫩嫩的少女的裸足踩这种事对我来说是完全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紫月用“破例”这种手段让我感受到她的决心,从而也让我深刻地记住这次的“错误”。

哼,还真是蛮横的信任呢。明明什么都没说,却想用这种近乎奖励的方式让我知错。以近乎偏执的方式信任我的信任。

不过我当然不是因为期待被软软的小小的嫩嫩的少女的裸足踩这种事所以才明知故犯的。

“哈。还真是野蛮的信任啊,紫月。”

“阿拉,你能懂还真好啊。看来你也应该体会到了我所作所为里满满的良苦用心所以满心里怀揣着愧疚和感激的感情深刻认识到自己刚刚犯的错对于紫月这个充分信任着你的可怜人造成了多么严重惨重悲重的打击并下定决心自己从今往后一定会改变自己的态度和行为不再做出这种人神共愤鸟兽俱惊的行为了吧。喜欢少女的变态洛羽君。”

好长!完全就是又长又臭。而且她居然真的能用那么高的语速一口气说下来吗,奇怪的能力发现了。

“还有,喜欢少女的变态洛羽君又是什么东西呢。”

“居然真的有人会想事情想到一半把心里话说出来吗?”

“不管怎么说我认为我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你的决心,所以能暂时把我挪开了吗。”

闻言紫月用脚把我翻到了正面,然后蹲在我的面前开始用手帕细细地擦拭着我脸上的污垢。

“早这样不就好了。不,莫非你是期待我的反应所以才故意明知故犯的吗?”

“故意和明知故犯是病句吧?”

“那种事怎么样都好,别给我玩这种文字游戏转移话题。”

“不不不,我可是真心这么想的。”

“好好好,确实是病句。那我现在改一下,莫非喜欢少女的变态洛羽君其实是期待着我生气能用脚踩你所以才故意挑衅我的吗?”

“喂,你也改进去太多奇怪的形容词了吧。我可是健全的成年人,怎么会期待这种事情。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学园都市和外界20岁正式成年分家不同,大概在十七到十八岁就会成年,在正式升上格斗部和研究系的时候统一举行成年礼。洛羽注。)

(另外趁此机会说一下,今天紫月不会来了,她在忙之前提到的缇亚家的外界媒体的事情。洛羽注。)

“哈哈。我当然知道不可能的。”紫月立刻就变脸了,感觉好恐怖。

她细细擦净了我脸上肩上胸前沾上的泥土,又将我放回大腿上,好像刚才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

而且她完全就当作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的样子。

“你知道吗?这座小木屋是当初太祖奶时候留下来的哦。”

“你的意思是这座祖宅不是吗。”

“唔,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问题,这座最大的祖宅是当初学园都市开始建立的时候才修起来的。后院的这些旧屋大多都是之前达莉家族居住的地方。”

“这座小小的木屋就是最初达莉居住的地方?虽然那个时候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据我的了解木屋这种东西距离达莉的时代也已经很遥远了吧。”

“不,是因为这座木屋才会选择在周围定居。”紫月抬头看着屋檐,我随她的目光看去,只是普通的屋檐。“是和幕先生有关的事情。太祖奶当初和幕先生是并肩战斗的战友,似乎在这座木屋里发生了很多终生难忘的事情。所以后面就所幸在这周围建起了达莉家。”

“是吗。”

我闭上了眼,也闭上了嘴。

“不过这几个风铃可是我和爸爸装的哦。”紫月突然笑了起来。风铃们手携手跳着华尔兹,旋转交错间奏出的声弦是她的和音。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她看的不是屋檐,而是悬在屋檐上的几串风铃。

五彩斑斓的,在阳光和夏息间舞蹈的闪光。

“是爸爸举着我,一串一串挂上去的。”

也是,相比起达莉那遥远而虚无缥缈的回忆,自己爸爸举着自己挂风铃的记忆才是真正对紫月来说重要的事物。

“那一串是秋天挂上去的吧。左边第二串那个。”

“是啊。里面的枫叶吊坠可是我亲手裁的哦。那个时候我才四五岁大。”

“你居然还记得那种时候的事情吗。”

“嘛,我是不容易忘事的体质啦。而且我应该跟你说过,我们达莉家还在怀胎的时候就会体现出某些超能力的迹象。所以哪怕我很小时候的事情我都有记忆。”

“诶,那能不能和大伙透露一下你几岁还在尿床啊。”

“尿床是指?”

“开玩笑的吧,你小时候难道没有在睡觉的时候尿在床上吗?”

“不不不,一般人都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吧?我可从来没听过人还会尿在床上这种事情,好恶心。”

“不许做出那种嫌弃的表情,小时候会尿床才是一般来说正常的情况。而且就算是你也应该尿过床,只是你们家的佣人在你小时候第一时间就会帮你换尿布所以你记不得了而已。”

“我可没听爸爸或者刘姨孙伯他们说过这些事。”

这家伙该不会完全不了解这些常识吧。不过话说回来,小孩子会控制不住自己尿床说到底是因为在人类幼年的时候神经系统发育得不完全。如果是达莉家这些从小就会有超能力的怪物们的话,或许还真的有可能不会尿床吗?

“我现在感觉心情很糟。”

“诶?为什么你要突然感觉心情很糟?”

“我只是深刻感受到了人与人的差距从出生的时候就显而易见地存在了,所以突然感觉有些难过。”

“那算什么,人生感言吗?”

“好了好了,那种事怎么样都好了。反正都聊到这里了,我们不如去后院其他地方转转吧,要打发的时间还很长。”

“也是。总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像这几天一样清闲了。”紫月把我放到门口的轮椅上,然后推着我沿小路拐向了后院深处。

“不过过几天你就又会重新去忙了吧?”

紫月受的“伤”不重,只是静养几天就可以照常生活了。而我想要完成重新恢复正常恐怕要比紫月多一周左右。这是离开医院时医院的老医生们告诉我们的。

“放心吧,忙也不会跑得太远的,有你在家里我暂时不会跑到很远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是什么感觉?还是完全瘫痪吗?”

“不,我能感觉到有知觉的部分变大了,现在到胸口位置基本都有感觉了。或许再过一两天我的手和超能力供能炉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是吗?那就等你手好以后再重新开门接待访客吧。达莉家虽然只有我一个人,但是前两次骚动的风波再封锁也不可能不落到那些大家族耳朵里的。开门的头几天恐怕会有不少人来刺探情报,虽然他们不敢随意刺探达莉家里面的情况,但你能自己顾得上自己我也稍微放心一点。”

“没关系的,希尔和菲利斯她们几个就完全能照顾得了我了。”

“哼。要是我不管你谁知道你能闯什么祸来,她们两个毕竟还只是孩子,不能总指望她俩给你收拾烂摊子。沁妮和弗兰卡萨他们两个虽然是可靠的成年人,但是他俩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你。达莉家很多的账务内务都是要他们去做的。”

“你完全就不信任我啊。”

“不,恰好相反,是我太信任你了。我太相信你能制造些什么混乱出来了。”紫月从后面拍了拍我的头。“不过我也相信你自己处理的掉你自己制造的麻烦,不过要等你的手恢复正常以后。”

“啊啊。家族什么的还真是麻烦啊。有什么事都要来打探一二。你应付那些家伙不累吗?”

“你最好还是有点自知吧。想要获得什么东西就势必会引来很多人或正式或阴暗的各种观察和注目。尤其是这种规模的骚乱,作为骚乱主角的你也跑不了的。”

“放过我吧。我可不知道怎么应付那些所谓的家族的人。”

“就当是为了我好好努力一下吧。我会尽量在你的能力恢复之前替你推脱掉的。”

“如你所愿。不过在那之前我也得找点事情去做了呢。嗯,既然手恢复了的话,那就弄点电子游戏来吧。”

“别这么看我,达莉家虽然复古,但是该有的电子设备也是不缺的。”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最近执行部的人应该在严格监控着我们吧。我和别人聊天都不敢放开了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两次事件都不是常见意义上的异常。嘛,不过你在达莉这个院子的范围内的话还是可以放心的。他们还是会给“达莉”这两个字保留应该有的尊严的。”

“毕竟那家伙还活着呢。虽然碍于秩序不能亲自帮助达莉家,不过要是有人随便无视规矩欺压达莉家的话她还是有理由管制一下喽。”

“大概吧,太祖奶和超位们的计划又有谁知道呢。不过对于我们和其他势力的人来说,捉摸不透的态度就已经足够了。”

“越模糊不清的事情越能寻找到无限的可能啊。让我猜猜看,如果你去下棋的话肯定很厉害。”

当然不是。

“不,为什么这么说?我基本没怎么下过棋。”

“果然,看来我想对了。是不是因为下棋很无趣啊。”

以机械而可意识到的规律,操控着没有精神和意志的棋子。

在紫月这种可以绕过混乱复杂的表面直击本质的人面前,所有的棋类运动恐怕都会被彻底看光。在她眼中,下棋这种事情与其说是在棋盘上充满魅力的拼杀,倒不如说只不过是机械公式的组合。

这种机械的公式组合,足以让她寻找到其中的必胜法。而必胜的游戏,还有什么趣味可言呢。

“如果这么说的话你也应该下棋很厉害吧。”

“当然啊,哈哈。”我继续说道:“不过我平日里基本不会陪他们下棋。”

“因为无趣喽?”

“因为无趣啊。”

周围的绿茵越来越深了,后院里种的都是各种茂密的灌木和高大的树木。层层遮蔽的叶影连阳光也透不过来。

“不过我倒是挺喜欢折纸玩。七岁的时候我还折了千纸鹤给爸爸。”

“该不会是挂在你书房的那串吧。折的那么精致我还以为是从市场上买来的。”

“那可是我折了很久很久的送给爸爸的礼物,刚刚好有一千只。”

“还真有耐心啊,相比起来我根本就不会折纸。连纸飞机都完全没折过。”

“纸飞机啊。男生们似乎确实很喜欢折那个呢。说起这个来,我小时候有折过一种纸飞机。我在祖宅最高楼把它丢出去,居然一直飞到了公园外面。还是外面的居民看到纸飞机上有达莉家的印章送回来我才知道的。”

从祖宅一路飞出了公园?公园指得当然是包容达莉家的这个巨大的城市公园,能从这里飞出去的纸飞机那得多扯淡。等等,达莉家的印章?

“你真的只是在折纸飞机吗?为什么你的纸飞机上会有达莉家的印章?”

“啊哈哈,这个嘛。”我没回头,但紫月肯定在推脱什么。

“喂,你该不会因为不想你爸爸工作所以干脆就把他要看的文件折成纸飞机丢出去了吧。”

“喂,你说话啊。喂。”

沉默了片刻,紫月毫不犹豫地无视了我的话,自顾自地说起了其他事情:“而且除了纸飞机以外,那个时候我还会折各种各样的东西,家里纸做的东西有很多都是我做的。”

“你别告诉我那天餐厅里的那个纸人。不对。应该说那几个假人,全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吧。”

真假的,我还以为那个是达莉家收集来的顶级艺术品。

“漂亮吧。那可是我仿着妈妈的相片做的哦。”紫月完全没有自知的样子继续说着。“不过那个时候还真是年幼不懂事啊。觉得爸爸没有妈妈会难过,所以就仿着妈妈的样子做了那样的假人。好像像那样做点纸人出来爸爸就不会寂寞了。实际上爸爸看到这些假人只会觉得睹物思人吧。”

睹物思人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紫月会把它们摆在自己每天每天都会看到的地方呢。

“我要是伯父的话,应该会觉得开心吧。毕竟逝者已逝,自己的女儿的心意也是一味良药。”

“是吗?不过不行的哦。虽说你们两个很合得来,但是爸爸和你可不一样。他是个很念旧的人哦,总会跟我念叨妈妈啊,爷爷啊,家族啊什么的事情。”

“念旧。”

“是啊,念旧。不过念旧和念旧也不一样吧。你不用担心。我会把那些东西摆在我每天都会看到的地方,也是因为我念旧的方式和爸爸不一样而已。”紫月无奈地笑了笑。“实不相瞒,虽然你们两个都是坐在轮椅上,但是那个时候的爸爸已经是风烛残年了。有能力改变什么事走向未来的你当然会更在乎对于现在和未来更有价值的东西,但是那个时候的爸爸已经没有未来了,只是一个悲惨的,怀抱着过去独自痛苦的可怜人。那些假人也只是摆了几天就被刘姨和张伯哄着撤了下去,直到爸爸去世以后,我才重新把它们找了出来。”

“哪有女儿会说自己的爸爸是个可怜人啊,明明之前还在说爸爸是最好的人了。”

紫月突然停了下来。我试着回过头看她,却只看到一双带着困惑思索的双眼。

“怎么了吗?身体不舒服?”

“没有。只是,莫非。”紫月撅着嘴又思考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算了,顺其自然吧。”

什么嘛,弄得神神叨叨的。勾的人那么好奇却又不说,真是过分。

“还是说爸爸的事吧。他之前毕竟也是达莉家和学园都市的天之骄子,拥有无限可能立志想要做出什么事业改变自己家族现状的人。就那样被各种事情一下子打垮,又目睹着病魔一点一点从自己的身体上剥夺下原本存在的无限的可能。直到最后,无奈地发现自己最终什么也没有做到,什么也改变不了,只是在路上失去了自己的一切。这种情况换谁来也很难不消沉吧。说到底人都是会变得,虽然爸爸一直都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在一年年间的苦难里不免也被磨去了自己的骄傲和强大。”

紫月的声音那么清远,静静地讲述着自己的父亲,讲述着自己目睹着自己最深爱的爸爸一点一点死去的过往。

我也一样。

“这么说。也是。是我完全不懂多嘴了,对不起。”

“你只是在担心我吧?安心吧,我还没有到爸爸那个境地。现在的我还是年轻向上的年龄,看到那些充满回忆的事物只会更加拼搏向上的。”

更加拼搏向上。更加拼搏向上。原来如此吗?

“我其实也没有很担心你会消沉什么的,反倒是有点担心你是不是做得太过头了。一开始就是觉得你可能会因为自己让爸爸伤心就难过,所以想要用这种话安慰你而已。结果到头来是我没有多想,一点用都没起到。”

“很多时候没有多想的安慰才最简单最让人安心。这说明你在这种事情是单纯感性而冲动得为我考虑的吧。谢谢你喽。”

明明说的话什么用都没有起到,紫月却这样回应我。她总是这样与众不同,变幻复杂的表象刺激不到她的内心,更击垮不了她那强大而瞩目的骄傲。

她总是那样,她总是。

“干嘛讲那么肉麻,恶心诶。你是幼儿园老师吗。”

“我可是在安慰你诶。不过幼儿园又是什么东西?”

“啊,我忘了学园都市似乎很久之前就没有这种东西了。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给工作的家长一个不需要自己照顾小孩子的地方。类似于学园都市的幼儿读书会或者幼儿活动之类的吧。”

“是吗?不过也是,那个年龄的小孩多少还是应该和同龄人在一起的好。”

“这我可不清楚,我可不像你一样还记得那种时候的事情。另外,我有点饿了。我们回去吧。”

“才刚四点出头的样子,现在就要回去吃东西吗?”

“嗯。”我回想了一下中午第一勺可以称得上奇妙的物质入嘴的感觉,那一种酸涩又发甜的感觉又一次从记忆涌上喉头。“中午没怎么吃好呢。”

“噗。那毕竟是菲利斯的心意,你要对青春期对未知事物不断尝试的孩子们多点包容啊。”

“那家伙完全就没有把我当病人看待的意思吧!绝对是想要做饭但又不敢给你吃所以就干醋拿我试毒的态度,仗着我不能反抗只能乖乖被她用承载化学武器的长柄银制容器将她的试验品装填进我的嘴巴里。”

“反正最后你不还是开着轮椅跑掉了吗,不要说的一副她在虐待你的样子啊。菲利斯可是为了你特意研究了怎么做饭呢。”紫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嘴脸。

“哈?怎么可……”

“好了好了。一个大男人闹什么别扭,我们回去吃东西。”紫月想要掏出来通讯器联系张伯,不过在拨通之前又停了下来。“嘛,虽然说张伯什么时候都可以做饭。不过这个时候食材之类的东西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准备好。而且张伯要做饭的话又要细细致致做很久了。”

“你的意思是?”

“我啊,由我来做。机会难得,就由本小姐来给你大展身手做点方便快捷的饭菜吧。”

“你?”我第一时间想要质疑,但转念一想,还是由着她去吧。“嗯,也算。那我就试试看你的手艺喽。”

虽然找不到她前后两句话之间的逻辑点,不过她大概就是单纯地不想麻烦张伯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自己做饭罢了。

再者,她虽然应该是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是根据她折纸泥塑甚至木刻的能力来看,区区做饭她应该完全不在话下吧。

嗯,当然的吧。

当然个鬼啊。

当那第一勺完全可以称得上神奇的物质入嘴的时候,我感觉我的眼前恍惚闪过了我这短暂而还未正式开始的一生。

“怎么样?”

“嗯。这一勺东西吃下去以后让我有一种哪怕再也好不起来也无所谓了的感觉。”

我微笑着说道。

“有那么好吃吗?嘛,刘姨也真是,居然劝阻了那个时候幼小的我给爸爸做饭吃。太遗憾了。”

“不,不遗憾。我真想认识认识你嘴里这位刘姨,她真的是达莉家的功臣啊。”我意味深长地说罢。“那一勺神奇的物质吃下去后,我觉得我的人生似乎就要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了,所以哪怕再也好不起来也无所谓了。“

“啊,果然是这样吗。”

“嗯,你这不是很清楚自己做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吗,为什么还要强行给我喂啊。”我感觉自己的额头上的青筋在一鼓一鼓地跳动。“你比菲利斯还要有杀伤力一点。”

“真奇怪呢。”

“真奇怪呢。”

“对吧,很奇怪吧。我明明都是按照书上说的步骤来的,究竟是哪一环出错了呢。”

紫月已经把之前参考的厨房教学翻了出来当着我的面沉思。

“你之前该不会完全没做过饭,只是看那种所谓的厨房教学的书籍吧。”

“你问这个?我倒是有做过一次。就是我刚才说的刘姨拦下来的那次。还是因为那件事所以刘姨才打发我去做木雕的。”

“那种事怎么样都好,我现在只想找张伯慰籍一下我受伤的味蕾。”

我完全是出于对紫月残破的信任才没有像中午那样直接扯开轮子跑掉。

“诶?好奇怪啊。轮椅的轮子怎么转不动了,该不会是被什么人锁死了吧。”

紫月如此笑着说道。

混蛋,你把我对你的信任狠狠踩在脚下践踏了。

“混蛋,你把我对你的信任狠狠踩在脚下践踏了。”

“怎么可能,这次只是意外。是你自己对我紫月无可匹敌的高超做饭技巧产生了下意识的期待所以自己在无意识种不小心把车子锁死了才对吧。你放心吧,我紫月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再来一次!”

完全就是满嘴胡话啊。但是最可悲的是,在紫月的逻辑里这似乎是信任的证明。

因为我信任你可以明白我真正的意思,所以就算随便胡说八道也骗不到你。因为骗不到你,所以不是在说假话。

这样的,彻头彻尾的紫月式的流氓逻辑。

当然最可悲的是这家伙确实这么认为的,并且完全相信我也会这么认为。

当然最最可悲的是这家伙完全对我了如指掌,第一时间就制住了我。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让我离开这里。那我一定会毫不犹疑地把她对我的信任狠狠碾在地上碾个十回八回。

不过这也是我自己的罪过,我居然理所应当地相信着紫月做饭的能力。果然即使是紫月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在之前完全不上手没有任何基础的情况下短时间内就依靠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就学会做饭。

嗯,当然的吧。

当然个鬼啊。

当紫月第三次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这家伙的技巧就已经到达了普通家庭里主厨的级别。虽然当然还是比不过张伯或者是饭店里那些专业的厨师做出来的,但是作为普通的还算可口的饭菜吃进嘴里已经是绰绰有余。

这还真是人生的起伏不定呢。

“嗯!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呢,紫月。如果以张伯的饭菜为满分十分的话,你这次的成品已经有八分甚至七分的好成绩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紫月立刻进行了翻脸不认人。“这明明是我自己努力的成果吧。要是我不锁上你的轮椅的话你绝对已经跑了吧,居然还好意思说是你的期待。”

“立刻就变脸了吗。不过算是你还有一点我知之明。”

我知之明是什么怪东西。怎么感觉我和紫月学了些奇怪的东西。

“虽然这次做成功了,不过做饭还是不像折纸那样看看书就完全学的会。下次有机会再试吧。”

紫月把烧茄子番茄和小炒的肉片都搅拌在饭里,一勺一勺喂我吃着。

“嗯。烧茄子下次要是能再大火一点就好了。单吃还没什么感觉,这样子混在一起吃的话还是会觉得有点口轻。”

“是吗?我尝尝。”紫月盛起一勺米饭填进嘴里。“果然没有平时张伯做出来的烧茄子香,感觉少了一点锅气。下次先炒荤菜然后烧大火试试看。”

“唔。”我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稍硬的饭粒粒粒分明。由于不是专门的炒饭,只是把几个菜随意搅拌在饭里,所以可以明显感觉到饭和菜之间存在着隔阂。“是百济的大米呢。”

“是吗?我没注意过,不过你居然连是哪里产出来的大米都吃的出来吗?”

“嗯,这种比较稍硬不容易和菜格味有自己独特香味的大米就是百济大农田那边产出来的。不过这批百济香味更浓厚一些,应该是比较高级的货品。”

“百济啊。百济那边应该是邓家负责的地方吧,不过我们达莉家在那边也有部分的产权。所以应该是从那边直接供应来的吧。”

“还有这种事?邓家倒是有所耳闻,不过即便在学园都市外我似乎也没怎么听过达莉家呢。”

“嘛,一是你也知道的,现在的达莉主家是这副样子,外界的势力虽然还算健康但多少也会受主家萎缩影响。所以达莉外家基本都是小心行事,在很多地方都算是和邓家和严家一起行动,很少张扬。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达莉家的外家并不被称为达莉。”

“哦?细说。”紫月趁着这个空隙又朝我嘴里填了几勺饭。

“我可能没跟你讲过。我们达莉家虽然从怀胎的时候就会表现出某些超能力的迹象,但同时我们也是主家和外家分割得最严重的家族。不同于其他家族外家向里输出年轻人再向外输出有资格离开学园都市的成年人以达成良性循环的模式,达莉家只有主家才会诞生出超能力者。”

我吃了一口又一口,只是不停咀嚼嘴里的东西,什么话都没说。不过想也不用想,只要是涉及其他人没有的事情那就肯定和达莉本人离不了关系。

她的能力是关于肉体方面的。这种能力的超位对自己所有的直系子孙后代都有着完全无法估量的影响。

“总而言之,只有学园都市里会诞生超能力者的这支血脉才被称为达莉。其他由太祖奶兄弟姐妹或者其他亲戚留下的血脉仍然移用百年前的名字。缇亚。”

“那还真巧啊,之前我家那边的瓜果蔬菜都是缇亚家产出的呢。没想到他们和达莉家还有这样的渊源。”

饭很快就吃完了。虽然不是那么完美,但我可以说完全不在乎。能够入嘴填补肚子本身就是一种令人愉悦的享受。

“真吃得有那么舒服,搞得我也想吃饭了。”

“还是算了吧,张伯他会伤心的。”

“也是,等会儿让张伯做好再送来吧。啊对了,要去消消食吗,我有余凡人的新专辑哦。”

“余凡人?还真是个遥远又陌生的名字。不过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就陪你去听喽。”

夏天,天黑得很迟。霞色好像怕冷的小羊,一到夏天的傍晚就一下子涌了上来,你挤我我挤你得铺满整片天空。

霓虹和遍布整座都市的灯光亮了起来,在那些灯光之中都是些什么人呢。他们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呢。明天又会去做什么呢。夜风渐凉,吹过溪水和公园。穿梭的走廊窗子以万家烟火为背景,微凉的风拂过我和紫月。

每到这个时候,世界从工作中一点点结束。每一盏灯下发生的故事都显得格外令人遐思。他们应该也在做饭了吧。父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厨房里的电器又开始了活跃。

他们应该正在玩游戏刷电视剧或者和什么人煲电话粥吧。离开家长独自在学园都市生活的少年和青年们,这是他们排挤孤独最好的方式。

他们,每一个人都或许在寻找着什么吧。

我也一样。

只是我从未想过这个时间的风居然会这么凉,凉得沁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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