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作者:墨澜影 更新时间:2023/2/5 18:45:49 字数:10721

11/3

隔天早晨,我又一次惊醒了。

又是混乱的噩梦,让人细想起来不想言语。

我不悦地睁开眼,床头摆着一座纸人。虽然视野很模糊但我一眼就认出那是紫月。胳膊好像能动了,所以我仰着身子想要去探它。可惜我的手还是无力地垂在空中,连那座小小的纸人也拎不起来。

“你在干什么啊。是在卖萌吗?”紫月嬉笑的声音扫去了昨夜的阴霾。

我转头看向她,她正学着我的样子,把手垂在胸前,像个惨白惨白的小鬼。

“呀。”她还真的学了小鬼。“迷茫的洛羽啊。我是引导灵魂走向来世的无常小鬼,你现在在世上还有什么未尽的愿望吗?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允许你最后去见见你最想见的人。”

什么啊,哪来的小鬼这么可爱啊。

“尊贵的无常大人啊。如果能的话,临死前我一定想要去见见那位名为紫月的女孩。她是我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的人儿,如果在这个时候能再见她一面的话,我就愿意乖乖和你离开。”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的要求吧。”紫月象征性地咳嗽了两声。“噗尼噗尼,你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的紫月小姐托着可爱的噗尼来救你啦!绝不会让你被无常带走的。”

“噗哈哈。”

我终于还是没忍住被她逗笑了,因为她真的从怀里摸出来一个木头刻出来的圆圆的,像是团子一样的“噗尼”。

“你不是说你也不知道噗尼是什么样吗。”

“嘛。这个是我灵光一现现刻的哦,噗尼噗尼的,就应该是这种圆圆的团子一样的东西吧。”

“我觉得它应该还得有一双翅膀什么的,噗尼总不能在地上像史莱姆一样蹦蹦跳跳的吧。那样那些住在高层的人有噩梦的话噗尼不就会很累吗。”

“也是哦,下次应该再刻个有翅膀的。嘛,不过这个是我送给洛羽的专属噗尼,所以没有翅膀留在他的床头也没有关系吧。”紫月对着自己手上那只圆圆的团子说道。

两秒的沉默后,我们同时默契地笑了起来。昨夜的噩梦在这个时候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所以?为什么大早上的你会在我的房间啊。”

虽然现在才说有点秋后算账的意味,不过我还是得说明一下。我晚上和早上应该是弗兰卡撒负责来给我做更换衣物刷牙洗脸之类的比较私密的杂务。

当然,因为弗兰卡萨早上起来有一些总务的工作要做。所以按理说应该是希尔或者菲利斯先来叫醒我,帮我简单清洁一下再等弗兰卡萨来。

再当然,他们通常情况下是找不到我人的。不过所幸有之前达莉的加持和高科技轮椅令人惊叹的功效整合,所以即使短时间不进行清洁也是没问题的。

总而言之,紫月居然在我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出现在我的窗前,那就说明希尔菲利斯和弗兰卡萨两道防线已经宣告崩溃。

“你自己应该也猜到了吧。就和之前一样,你又睡得怎么也叫不醒。所以我就来了。”

我摸了摸脸上上一次紫月用手术刀划开的地方,那里的伤疤当然早就已经随着达莉的治疗消失的无影无踪。

幸亏这次她的兴趣在昨天提起的小手工上。

“抱歉,稍微做了一点梦。最近总是这样,搞得我都有点心神不宁了。”

“是吗?不过醒了就好,起来准备吃早饭吧。我看你现在能活动的范围增加了不少啊。”

紫月并没有对我的梦一事多说什么,她自然明白这样的所谓的梦里或多或少都有着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这种事无关亲密或者陌生,只是每个人都必然会有一些不被其他人所知道的小秘密。

“紫月。你有没有什么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

“按理来说当然是有的。不过仔细想想的话,感觉在我这里可以被界定为秘密的东西太多了,反而好像没什么真的完全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呢。”

嗯,这么问的原因只是希望各位明白,人这种东西所有不可信的东西里第一不可信的东西就是“必然”二字。

(大满贯扣头拳!当时写日记到一半被赶回来的紫月狠狠揍了的洛羽注。)

(我只是看你写的正认真轻轻敲了一下你吧。紫月抗议。)

“我在外面忙的焦头烂额,你居然在这里背着我写小作文诋毁我吗?”

“怎么可能?”我悄悄把桌上因为紫月回来而匆匆散落一桌的稿子收拾了起来。“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写作的时候总是秉持着要保证原汁原味的准则。呈现给读者和观众的都是当时最真实的一面,绝对不会经过我个人的或者艺术化的添油加醋的。”

“你最好这样。”紫月狠狠瞪了我一眼。“你经常莫名其妙精简我那富有韵味和内涵的高贵橘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莫名其妙的句子?话说你们的协商怎么样了,看你这样子应该挺顺利的。”

紫月刚从前庭回来,那边还住着一些没走的缇亚家的人。今天的紫月打扮得也还算比较正式,罕见的穿着正装,还戴了一顶很大的紫色的礼帽。

不过既然她回来还有心情对着我的后脑勺狠狠来一拳,那说明交接的事项意外地还是蛮顺利的。

(都说了我只是看你写的正认真轻轻敲了一下你吧。紫月再次抗议。)

(能住手不啊。你那一拳都能把门板砸凹回去了,能不能不要狡辩啊。洛羽注。)

(就算把门板打碎对你来说也只是轻轻敲一下吧。紫月是这么想的。)

(都让你住手了!再这么闹我把你镶进桌板上。洛羽则如此威胁。)

强行把紫月按到一边,让我继续刚才的话题。

刚才似乎到交接工作顺利的事情了。今天去协商的人也算是缇亚家在外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一家之主,看样子是清楚现在这个形势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我又不是去吃了她们,只是要走了一小部分的利益分成——这可是她们本来就要给主家的部分。除了一点钱以外,就是第一时间知道流经她们手上的所有第一手资料和现场记者的原始数据的知情权而已,作为交换我还会给她们一定的学园都市的情报。建立这样的合作关系对她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学园都市的人和外界使用的是完全不同的两套信号收放系统,核心区一直以来都非常压制学园都市对于外界的影响力。当然,如果能与在外界行动的执行部成员取得联系,就会形成信息沟通的桥梁。

“到时候接手工作要派人过去吧,她们没有小小闹腾一下吗?”

“说到底我们本身就是利益共同体,派人过去也在正常交流范围内。那天只是给他们一个小小的下马威而已,让他们可以摆正一下自己的态度。”

“好一个小小的下马威。”

“你笑什么,扇你哦。”

“我看你也需要摆正一下自己的态度啊紫月。我现在可是完全形态,要打架的话肯定是我更强一点。”

“戚,你居然是会不断炫耀自己武力借此欺压女性的恶臭雄性吗。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哼哼,没错。现在我宣布这个地方被我洛羽国王占领了。”

“呼。”紫月在我双手叉腰仰头耀武扬威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打在我的肝上。

“我靠。你还真打啊。”

“略。”紫月吐着舌头跳到一边。礼帽早就和礼貌一起被扔到了九霄云外,又利索地把发簪和发夹扔的房间到处都是。窗子开着,那一头灿金的发丝像是一片种满金色向日葵的花田。风用手拂过,划起一道道波纹。

“好了好了别闹了,你看看你头发都乱了。”我安抚住面前跳动的“猛兽”,向她提议道:“你今天折腾了那么久也该累了。不如趁现在没有其他人来,赶紧把门关了休息一会儿吧。”

“可恶啊,你居然这么说。”紫月装作一副自己很难抉择的样子。“你这是在诱惑我放松啊,明明还有些具体的细节要确定。而且虽然我还完全没有累的不行的感觉,但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闭门谢客陪你玩会儿吧。”

“为什么我让你休息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陪我玩会儿,别人会对我有误解的。你应该说是温柔体贴的我要慰劳忙碌了一天的你。”

“这些事情随便你自己怎么想。”

紫月像是游鱼入水一样钻进了我怀里。我当时侧着身子跌坐在桌子前,所以紫月第一时间就抢过了我的笔和纸。

“让我来看看你今天都写了些什么。”

“就和前几天一样,写了点日记。”我顺势为她整理着刚才弄乱的头发。“我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想着也该做点正事了。我准备把日记写完以后就让生活都回到正轨。”

“等你写完日记以后后就干脆把你的东西搬进来住呗。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在这里也方便。正好就借这个契机和过去的生活告别了,还是说学校那边有放不下的女生?”

“嗯,我也打算搬进来住了,也方便和你当面交流。至于学校那些事情倒是次要的,不去学校也能用通讯器联系。我是在想学园祭的大型活动还有不到半个月时间就要开始了,也是时候熟悉一下相关的规则和内容了。”

说到活动,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啊,说起活动我想起来个事。过几天好像有一个幕先生发起的娱乐活动,据说会在城里的街道上关灯挂灯笼,还会举办不少新奇的活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啊。”

认识了半个月,几乎每次都是紫月约我出去散步之类的,所以我想着也该我主动邀请她出去了。虽然和她出去没几次就有两次没什么好结果就是了。

“哦?你这是在邀请我和你约会吗。”

紫月放下手里我刚写好的日记,回过头来看我。虽然不明显,但她的眼神看上去还是比较高兴的。

“对啊。你最近应该一直在忙吧,我早就想找个机会陪你出去放松一下。再者我在这里也快憋坏了,趁这个机会出去转转放松下心情面对学园祭。”

“怎么回心转意了。上次让你和我一起去音乐节的时候,你可是一万个不愿意。”

“能有什么为什么,感觉最近也不怎么在乎了,随他们去吧。”

我还在摸着紫月轻若无物的发丝。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那我当然是排除万难舍命陪君子,我也好久没和别人好好地去参加这种娱乐性质的活动了。”

“少说的那么大义凛然,你应该早就做好那天的出行计划了吧。只是这次换我提出来而已。”

我使劲揉了揉紫月的脸,她的脸上没什么肉,但皮肤很细腻,像是在把玩什么玉器,让人爱不释手。

“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嘛。就像刚才那样多有浪漫的氛围感啊。”

紫月笑嘻嘻的挣脱了我的手,继续看我写的日记。

“总感觉这话不应该是你说出来的。”

洛羽学会了紫月式的胡说八道的时候,紫月也相对的学会了洛羽式的装腔作势。

“咦?原来之前我那么粗暴的吗?居然把瘫痪的病人推到地上还用脚踩后脑勺什么的,真是一点都不淑女啊。这段删掉删掉。”

说罢紫月就抢过放在旁边的笔,打算直接动手破坏我的劳动成果。

“给我住手!”我当然是第一时间阻止了她。“你这混蛋要对我的日记做什么啊。”

紫月一脸困惑地看着我,她好像不太理解我在说什么,然后理直气壮一脸平静地说道:“当然是做一些有利于本小姐的事情了。”

“实话实说才是最有利于你的事情吧。”

“略略略。要你管。”

“就算你改也没用的,我等会儿还是会把它改回来的。”

我捏住紫月的头,她则一脸不服气地冲我吐舌头。

“紫月小姐。很抱歉打扰你们两个,但是外边有人想见见您。”

沁妮突然出现在房门外,猝不及防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小姐平常和那个小子胡闹的时候没事别去打扰他们。这句话在我住在达莉家的这段时间里逐渐成为了达莉家佣人们间的行为准则之一,既然沁妮会主动打破这个准则,就说明这个事确实比较重要。

“什么人啊,就说今天达莉家闭门谢客了。有事打邮件给我或者明天再说。”

“但是。”沁妮不着痕迹地瞥了我一眼。

额,我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才相处了没几天,在他们眼里我应该就是个拱了自家小白菜公主的混蛋小子。我也理解他们的想法,我平日里的行动实在很难让人对我产生信任。

“说。”紫月微微皱了皱眉。“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吧,我不在的情况下他就是我。你们现在私底下流传的想法让我很不快,难道你们是在质疑我吗?”

(你当时有没有考虑过要不要先从我身上下去再说这种话呢。洛羽注。)

“属下不敢。”沁妮直接单膝跪倒在地。

紫月平日里在众人面前就是那幅从小和善不爱生气的小姐模样。但是只有沁妮这几个会和紫月交接工作的人才明白自家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脾气。

“这一次就算了。你站起来细说吧。”

“是。”沁妮低头说道。“那人让我给您递个口信,他说‘白鸽渡过大江,墨色的云席卷天空。请务必一见’。”

“啧。”我很少听到紫月会这样发牢骚,看来事情有点有趣起来了。“沁妮。”

“属下在。”

“你随便打包个什么东西给要见我的那个人送出去,走大路。记得包装要正式一点,别让前庭的人看出端倪来。然后告诉他先让他出去晃两圈,确保没人跟着再从‘燕子’进来,我在那里等他过来。”

“遵命。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出去的时候记得装装样子,要让他们发现你在隐蔽行踪但是又以为你不知道有人在看着你。就这样,去吧。”

“是!”

短暂的应答,沁妮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厚重的木门合闭,紫月转过头来遗憾地对我说:“看来现在休息不成了呢。我的线人给我送来了白衣人和云间人的新情报。我也没办法就这么算了。”

“嗯。你去忙吧,有需要的话我就在这里等你。”

达莉家的势力毕竟有限,紫月的情报网很难是沁妮和弗兰卡萨这种惟命是从的主从关系。对方估计也很难信任我这个陌生人,所以我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如果有很重要的我有必要知道的情报,紫月自然会转达给我。如果她什么都不说,那就说明暂时不需要我知道。

紫月从我身上跳下去,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说道:“你还真会做甩手掌柜。也罢,没必要两个人都去浪费时间,有什么重要的内容我回来再告诉你。”

我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你自己权衡吧,有必要就告诉我。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我发现太祖奶说的不错。”紫月回头瞪了我一眼。“你装酷耍帅倒是有一手。我走了。”

重新戴上礼帽,紫月离开了。现在让我们跳过紫月这个突发的因素,重新把目光聚焦回我获得手臂自由的那天。

不过这么说的话不还是要说紫月吗。

“不过你突然问我这个干什么?想打听我的喜好吗?”

“不。就是突然想问而已。”

嗯,这么问的原因只是希望各位明白,人这种东西所有不可信的东西里第一不可信的东西就是“必然”二字。

“那洛羽你有不想和别人说的小秘密吗?”紫月反过来问我。

“我?”我有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在你这里我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吗?我就是个普通学生,你想查的话能把我在学园都市里买了几条内裤、是什么花色都查的一清二楚吧。”

紫月连白衣人的行动都查的清楚,别说查我一个普通的研究系学生了。

“别太妄自菲薄,你身上真的有很多我想知道的问题。”紫月把噗尼放到我床头,顺路还摸了摸我的头。“你可是一座让很多人着迷的宝藏。只是你暂时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令人好奇的谜团而已。”

“莫名其妙。”我开着轮椅就往外走。“我现在只想去找点东西吃。”

“去院子里吧。我让菲利斯把早餐送来。”

“啊?这个不合适吧。”

“放心吧,是张伯做的。”

“那就好。”

“我说你啊,就算是菲利斯做的那也是女孩子的一片心意,你不能随便跑了知道吗。”

我们一边闲扯,一边不紧不慢地往院里的亭子里赶。现在大概已经有九点出头了。今天的天气也很好,坐在亭子里都能感觉到逐渐升腾起来的暑气。

“夏天,夏天,炎热的夏天。这么热的天气就应该去找个游泳馆舒舒服服地游个泳,看一看漂亮的泳衣跃出水面的美妙姿态。”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过段时间我们去看露天的游泳馆玩吧。”

紫月敲了敲我的头。

“要是有机会能去看看大海就好了呢。大海啊大海。”

话说回来,像紫月这种直接出生在学园都市里的超能力者们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都市呢。

“确实,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看看大海。要是能在一望无际的海边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再享受迎面吹来咸湿的海风,微凉的感觉卷走烦恼。要是能再喝一点微醺的小酒,一个人埋在沙滩里。啊,感觉真不错啊。”

“诶,洛羽你也没去过海边吗?”

“嗯。小时候我家只是小城市里普通的工薪家庭。虽说吃穿不愁也没什么生活上的压力,但是毕竟有两个孩子,爸爸妈妈也还年轻,负担不起这种远距离的旅行。不过现在我不在家里了,学园还会给他们相应的补助,应该也有余力去旅游了吧”

我轻轻抿了一口张伯刚刚煮出来的新鲜的冲鸡蛋,正是这种最简单不过的菜式才能品尝出张伯那对火候精益求精地拿捏和对食材的深刻了解。

我吃不来上流人的复杂早餐,只要早晨起来能喝这么一碗再简单不过的鸡蛋汤,就是最好不过的慰籍。

“两个孩子。这么说你还有个兄弟姐妹喽。”

“嗯,我还有一个弟弟。不过我离开家的时候他才四五岁,恐怕到现在已经不认识我了吧。”

我遗憾地笑了笑,那些时光在我的记忆里也都已经黯然无色。更别提当时还更小的弟弟。可不是每个人都和紫月一样连三四岁时候的事情都记得住。

“你这样说让我心情的很复杂。兄弟之情的黯淡总是让人扼腕叹息。我小时候就一直想我要是能有个兄弟姐妹该有多好,不过你也知道的。”紫月往我嘴里塞了一个包子。“爸爸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妈妈的话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一直也只能是想想。”

如果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话,紫月也不用活得这么辛苦吧。

“这个包子好吃吗?是我刚刚蒸的哦。”紫月又往我嘴里塞了一个包子。

怪不得这个包子在入嘴的时候就能感觉出来和张伯的手艺有明显的参差感,不过在外面开个包子铺来说的话这个水平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不过说起来紫月她在我没醒的时间里到底做了多少事?明明我醒着的时候她也做不了什么正事。诶,等等,莫非我才是那个累赘吗,感觉真糟糕。

(当时没感觉,不过现在回头来看的话你那个时候对父母也太混蛋了一点吧。我注。)

“之前一直没机会问,你母亲的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听别人讲过,怀胎十月生孩子对于女性来说是一件非常幸苦和痛苦的事情。甚至据说在科技不发达的时候,生产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死亡率很高的行为。

不过我并不是想以此为话题讨论母性如何,只是好奇会和紫月的父亲在一起的女性想来应该也是优秀的超能力者。因为生产而死对于肉体被超能力无限强化过的超能力者来说简直是难以置信的事情。

更何况这种事还是发生在控制着学园都市顶尖医疗资源甚至还有达莉这种超越人类极限存在的超位坐镇的达莉家?

我上次断了半边骨头都没什么后遗症的康复了。

“你也觉得这很不正常吧?”

我没有回答,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应。

“确实很离奇、异常、不可置信,无论用什么样的话都解释不清楚当时到底怎么样了。但是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据爸爸所说,当时产房里的大夫先把我抱了出来。而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妈妈就在大夫带着我出产房时那一个没有回头看她的瞬间就突然安静地离开了。”

紫月的声音很平淡,她总是这样。

“当时所有人甚至都以为她只是如释重负以后闭上眼休息一下,没有人想到就在那么短短的一个瞬间一个健康的大活人就突然离世了。”

紫月喝了一口水,水有点烫,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如果太祖奶当时在场的话,有可能能察觉到什么端倪吧。不过太祖奶也完全想不到会发生那种事情,当时第一时间并不在场。而从那个时候往后一直到今天,当年到底发生了也没有人真的调查清楚。”

“说到底,超能力什么的事情。本身就是解释不清楚得异常存在。”

说到底,再离奇的事情也会有没有结果的时候。遗憾总是贯穿人生的始终。

从开始,一直到结束。全部的全部。

紫月放下水杯,杯子里的水荡起一圈圈涟漪,又一点点恢复平静。

“下次的时候,让我陪你一起去祭拜你的父母吧。”

当时的我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那么说的呢,我直到今天也没能理解。说到底,比起超能力什么的,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解释不清楚的异常的存在。

没有任何征兆,我开口说道:“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兄弟。君名即我名,君意即我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是我对她许下的青涩但坚定的诺言,一如《诗经》所言。

“那你得好好分清自己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呢。”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那是她对我的回应,一如往后漫长而又未知的人生。

那时的风还在吹,时间也很慢。

“你自己也说了你是十一月出生的比我小三个月。所以怎么想也应该我是哥哥你是妹妹吧。”

“非也,非也。”紫月强行用包子塞住了我的嘴。“我们两个又不是真的血缘关系,要是真分到底应该是兄妹还是姐弟的话,难道不应该依照心理上的年龄区分吗?”

“不。我觉得就算按照心理年龄也应该我是哥哥吧。”

“少说两句吧你。”紫月一股脑把包子全塞进了我嘴里。“不过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步的叫我姐姐的。不如这样,我们各退一步。”

“比如?”我含糊不清地说着。

“比如我们互为共轭兄妹姐弟关系。你叫我紫月,我还叫你洛羽。咱们各论各的。”

那不和之前一样了吗。什么时候紫月也开始玩这种扯淡的废话文学了。

“好,既然你也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紫月拍着手,理直气壮地说出了这种话。

“脓个轰档。”

“呵呵。”紫月给我喂了一勺蛋汤。“闹归闹。吃饭可别噎着了。”

“明明就是你强塞了我一嘴。为什么要说的好像是你在很体贴地照顾我啊?”

“谁让你大白天的在那里说胡话。我们两个早就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了吧,为什么要用兄弟姐妹这样的情感束缚我们彼此呢。”

(你这话说出去好像我们两个可以更进一步,让旁人看到绝对会有奇怪的误会的吧。洛羽问。)

(你觉得没有这句话他们就不会有奇怪的误解了吗?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看什么都是黄色的废料。紫月注。)

“在不知不觉间我们的关系居然已经亲密到这个程度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啊呀,上次音乐节的时候说了那么帅气的话,到现在就不承认了吗?亏我在上次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你呢。”

“喂喂喂,我上次也没有辜负你的信任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怎么也算把大家都安稳带回来了。”

“唯独没有把你自己完整得带回来呢。”紫月讪笑道。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瘫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只能苦笑着应和紫月。

“总而言之。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是放心吧。这样的生活我已经一个人过了很久,爸爸把我教育成了一个不会随便哭鼻子的女性。”

“不会哭泣的人,不代表就不会难过吧。”

不是所有人都会用哭泣来宣泄自己的心情,但实际上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是没有找到一个能容纳自己哭泣的角落。

再怎么骗自己,过往也不可能一直支撑着我们。每一个人走在路上,都需要新的力量才能不断得前进。

紫月没有回答,所以我接着说道。

“总说爸爸爸爸的。可是会长不大的哟。”

总感觉说了很过分的话呢。

(不是感觉,是就说了很过分的话。紫月注。)

“不要擅自就这么夺走别人的爸爸啊。”紫月挤出一个苦闷的笑容。“从刚才开始我就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说罢紫月就起身想要回去,但是就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她却像突然被抽走了骨头一样扑倒在地。像是一尊枫叶堆成的雕塑被推倒在地,散成一地的落叶。

“紫月!喂,紫月!。”

我想要挪动自己的轮椅,但是紫月在的时候总是会把我的轮椅关掉。倒不是真的害怕我跑掉或是怎么样,她其实只是喜欢推着我走的感觉。

但是你怎么突然擅自就倒下了。虽然我说了很过分的话,但是也不至于反应这么严重吧。

“醒醒,紫月。”

不行,完全没反应。她像是一个做噩梦的小狐狸,拼命地蜷缩在一起。不管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菲利斯!菲利斯!”

“达莉!达莉!”

为什么会没人在啊。混蛋,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这是个非常偏僻的亭子,菲利斯才刚刚被打发回去,其他佣人也都在绝对算得上远处的宅子里。

我看了看那团蜷缩在一起的落叶,那纤细的躯干一阵一阵止不住地颤抖着。

你这家伙,还真会给人添麻烦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可别像你妈妈那样突然就走了啊。

11/3/2

紫月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深夜了。

医生已经来过了,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就只是昏了过去。可能是受了什么突然的刺激。达莉没有来或许是紫月没什么事的征兆,超位们应该也有重要的事在做,不可能时刻分心盯着其他人。

但不管怎么说,紫月暂时算是平安无事得醒了。不,不能说平安无事,只是我们不再能看到危险。

“哟,睡得还好吗?”

我当然合不上眼,坐在床前一直盯着她。应该说这个宅子里还没有人合的了眼。

“洛羽?发生了什么,我好像突然晕过去了。”

“亏你还能记得发生了什么,你们达莉家的人平时都这么吓人吗。突然就倒在那里。”

“是吗?”

紫月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久久也没有说话。

“医生有查明原因吗?不过既然太祖奶没来的话那就说明没什么大碍吧。我昏迷了多久?宅子里的大家都没事吧。”

“一开口就尽找些没用的话说。”

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床头一支蜡烛还在不断地跳动。

“说是受到了精神刺激,休息一下就好了。”

有时候真是拿她没办法。

“其他人的话,我和他们说你已经没有问题了,只是一直在休息。所以打发他们去休息了。”

“是吗。真是劳烦大家担心了。”

岂止是担心。

“别管那么多了。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接着休息吧。”我骑着轮椅走向了房门。

“你别走,我一个人睡不着。”

紫月像是刚蜕皮的螃蟹,脆弱又不安。我也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不设抵抗。

“我不走。”我回头看了看她。“只是去房门一趟,马上就回来。”

“不要!不要!”她像一只仓鼠一样攥着被子,急得好像快要哭出来一样。“爸爸也那么说,骗我。说什么马上回来。”

“不要!不要!你回来。”

我无奈地看着紫月。她像是一个普通的,十几岁的小孩子一样撒泼打滚,咬着下嘴唇,浑身都在抖个不停。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坚持。

我常常在想,人这种生物到底是由什么样的东西组成的。皮肤,血肉,骨骼,神经,内脏。从一个研究系的学生的角度来说的话,没有规律的分子以某种奇特的规律排列纵横,就组成了名为“人类”的生物。

那么如果一个人失去了其中的某一些元素,他还能得以存活吗?答案看起来显然是否定的。

人没有皮肤会死,人没有血肉会死,人没有骨骼会死,人没有内脏会死,人没有神经的话甚至都无法被称之为人。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皮肤,人或许可以永远居住在核心区的无菌房内。如果没有血肉,骨骼乃至于内脏,人都或许可以找到可以代替的机器和物质。甚至于没有组成人意识的神经或许都可以以电子的形式用计算机模拟人的神经系统。

那么,人又到底是凭依着什么东西才存活下去的呢。

“紫月。我一直都在啊。”我笑着对她说。“我们不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吗。”

人的情绪是受激素影响的,单纯只是复制了人类神经系统的计算机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人类。人类当然是不可能脱离身体而存在的,每一天的情绪起伏都是身体各个器官各种激素不断调和在一起的结果。

可是假使计算机连这些东西,这些所有的反应都可以模拟的话。

人又算是什么呢。

“是吗?是啊。”紫月终归还是紫月,再褪去防备,她也是那个绝无仅有的,天才的紫月。

那如果是她呢。

如果紫月没有自己的容貌,会落得这么狼狈的境地吗。如果紫月没有自己的智慧,会变成那种无一人作伴的的孤独处境吗?如果紫月不是达莉家的人,也或许可以家庭圆满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度过幸福的一生。

但是没有如果。

就算计算机连身体各个器官各种激素,这些所有的反应都可以模拟。连皮肤,血肉,骨骼,内脏,神经在内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模拟,都可以被替代。

我们也无法得到一个真正的人。

人是由自己和周围无数的因果羁绊所组成的。

紫月的优秀是因,人会害怕比自己更优秀的人的本能也是因。而紫月因而得到的畏惧就是因之果。

但是时间永恒不停地前行着,当命运的齿轮转动时。果又会成为因,紫月因这些果而获得了新的果,新的果又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新的因。

所有的因果不断纠缠,人才得以在其中栖居。

人是凭依着这羁绊才得以存活。

紫月所经历的孤独,幸福,或激烈或平淡的生活。这些所有的所有才是组成她的事物。

紫月所将要经历的孤独,幸福,或激烈或平淡的生活。这些所有的所有又将组成她的未来。

“是啊。”

紫月就是紫月。

而我,是她计划之外的意外。

“我一直都在哦。所以安心睡觉吧。”

紫月轻轻嗯了一声,重新睡了下去,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细微平稳的呼吸声。

她睡了吗?我不知道。

也不需要知道。

我骑着轮椅来到门口,用机械臂打开房门。

房门外果然是他们。沁妮和弗兰卡萨。

“辛苦你们了。她已经醒了,但是又睡下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我朝他们笑了笑。

“明早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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