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院都市的东南角，有一座靠海的高塔。它由错综复杂的黑白双色构成，混乱的排布让人只是看上一眼，就感觉理性遭到了冲击。
塔内的一间房间里，列比乌斯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后背挺直，无比乖巧地等着自己老师回来。
过了片刻，一位身材窈窕的女人走进了房间。
她左腿包裹在黑丝袜里，右腿裹挟在白丝袜中，身上的长裙七彩斑斓，雪白的长发自由垂落。
即便只是走路这平平无奇的动作，她也体现出千百种魅力。
这位正是和塞拉、玛利亚等人并列的魔法师，黑白魔女凡妮莎。
她在沙发椅坐下，随手从烟盒里敲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但没有点燃。
列比乌斯立刻起身给她点烟，然后乖乖地侍立在一旁。等她悠哉闲哉地吸了几口后，才谨小慎微地发问：
“老师，什么情况？”
如果维莎在这里，听到这个称呼就会明白，列比乌斯为什么知道自己是玛利亚的学徒，海洛伊丝是纳撒尼尔的学徒了。
当然，她还可能会说几句烂话，比如“乌老师，你怎么还没死啊”。
“邪神那边，塞拉去处理了。”凡妮莎吐出一口紫雾，说着自己了解到的最新消息，“校长去找沃雷沃斯那小子了。”
这里面有塞拉·斯内普殿下什么事啊？她瞎掺和什么？难不成维莎是她和玛利亚殿下的女儿？
腹诽着她们，列比乌斯略带点困惑地问出来：
“沃雷沃斯的家主做了什么？”
“他和瘟疫教派勾结，对维多利加进行了改造。”凡妮莎轻笑一声，把烟灰弹出去，“她只有预知的天赋，而没有奥术师的才能，无法接受家族的传承。”
“利用病毒改造物质体和源力体，赋予她奥术师的才能？”伸手接住烟灰，列比乌斯恍然道，“难怪她能那么年轻就成为正式职业者。”
望着香烟冒出的烟气，凡妮莎嗤笑着补充道：
“然后利用那些病毒解开封印。”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那个第七门徒在她身上做了手脚。”列比乌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不过这样一来，她的嫌疑也被排除了吧？”
“当然，她没有参与这件事，也不会被处理。”明明是在说一个好消息，可凡妮莎脸上挂着残忍狠毒的笑，“只是那些病毒要被祛除。”
列比乌斯立刻就听懂了她的潜台词：维多利加会被销毁体内的病毒，失去奥术师的才能，从正式职业者跌落回学徒。
而且不再具备奥术师的能力后，她就无法再学习家族传承的魔法，和毫无背景的学徒没什么两样。
列比乌斯不自觉地皱起眉毛。
凡妮莎两条大腿交叉，像是黑色与白色的蟒蛇纠缠在一起。她眼神玩味地看着列比乌斯：
“你很关心她？”
“没有。”觉察到自己皱眉的列比乌斯抬手抚平皱纹，“我只是有点…感慨？我们在高层眼中，都是无关紧要的。”
最后深吸了口香烟，凡妮莎挥挥手中的烟头：
“所以呢？”
伸出左手让她将烟头摁灭在自己掌心，列比乌斯轻轻吸了口气：
“…我还是太弱了。”
“哦？”凡妮莎一把捏住他的脸，用力扳过来，上下打量着他的脸，“你要是愿意减减肥，我倒是可以让你成为我的玩具。到时候你也算掌权者。”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列比乌斯都有点无语了：
“我是要后宫干政吗？”
“嗯…概括的很准确。”凡妮莎居然颔首称是，“所以你准备减肥吗？”
“不准备。”列比乌斯揉揉被烫伤的掌心，仔细斟酌了一下，缓缓说道，“我要，接受那个实验。”
“认真的？”凡妮莎伸出丁香小舌，充满诱惑地轻轻舔了下嘴唇，“死了的话可别怪我。”
列比乌斯小心翼翼地，隐秘地翻了个白眼：
“选你当导师的时候，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虽说列比乌斯尽可能让白眼翻得不着痕迹，但还是被凡妮莎看到了。她抬手一耳光抽过去，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做好随时死亡的准备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要减肥——因为抗揍…揉着自己脸颊，列比乌斯叹息一声：
“做好一定要活下去的准备了。”
听到这句话，凡妮莎眼里满溢着灼热的渴望，看向列比乌斯，似乎想要用视线肢解了他：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
没过太久，列比乌斯躺在手术台上，被镣铐紧紧束缚。苍白魔女和漆黑魔女分立在他两边，指间夹着纯粹魔力塑造的手术刀。
黑白魔女两重奏的声音响起：
“炼金矩阵开始铭刻。”
“符文开始铭刻。”
在活体上铭刻炼金矩阵，这是一个早已攻克的难题。在活体上铭刻符文，这也是一个早已攻克的难关。
但在一个活体上同时铭刻炼金矩阵和符文，并且让二者产生连接，成为一个整体，还要保证活体不至于死亡，那确实没有成功案例。
如果凡妮莎的实验成功了，虽然不能改变炼金矩阵没落的现状，但至少能让炼金术士这个职业再存续几百年。
手术刀切入列比乌斯的物质体，钻心剜骨的刺痛和炽热的灼烧感同时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喘息出声。
凡妮莎不是不能对他进行麻醉，只是她不愿意。
对她来说，让他人感受痛苦就和普通人饥饿时吃饭一样，是一种本能。普通人当然可以克制饥饿时进食的冲动，但当你足够有钱有权时，你根本没必要克制，想吃就吃呗。
同样的道理，凡妮莎有能力蒸发无数座城市，她凭什么要克制自己带给他人痛苦的本能啊？
两位魔女在列比乌斯身上，一点一点刻下繁杂的炼金矩阵与诡秘的符文，并让它们共鸣。
炼金矩阵并非平面，而是立体的。换言之，列比乌斯被刻下矩阵的不只是皮肤，还有体内的肌肉、内脏。
随着物质体被改造，列比乌斯的源力体、心智体也开始收到影响。一股刺骨的冰冷爆发，让他瞬间清醒过来，让他不得不承担剧痛。
反反复复不断涌来的剧痛肆虐在列比乌斯的身心，摧残着他的生命和意识。
在快要溺死在浑浊粘稠如黑泥的疼痛中时，列比乌斯看到了一点微弱的火苗。
它不明亮，也不温暖，喧嚣狂怒中想要烧尽整个世界。
但列比乌斯伸出双手，捧住这朵晦暗的火焰。
…
等他再度睁开双眼时，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他艰难地抬了抬手，便感到一阵刺痛，从手腕蔓延到全身。
“醒了？”合二为一的凡妮莎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仔细审视着他，“我还以为你会死在实验里。”
“差一点…”列比乌斯的声音干涸地宛若龟裂的河床，“差一点。”
“仇恨啊。”
凡妮莎感慨了一声。
列比乌斯却不在纠结于实验过程，而是关注起自己获得了怎样的力量：
“植入的炼金矩阵是什么？”
“塑形类符文，结合幻想造物的炼金矩阵。”提到实验结果，凡妮莎也正经起来，“但具体效果的决定权在你手里。”
“还要我点亮吗？”
列比乌斯苦笑一声，让灵魂体的波动与魔力一起沿着炼金矩阵的轨道运行，和符文串联起来。刺痒感从这些东西上传来，令他不由自主地呲牙咧嘴。
大约过了十秒，列比乌斯坐直了身子。以他为中心，无形的领域迅速扩张，接着一簇青色烈焰拔地而起。
青焰一笔一划勾勒出人形，最终构造出一套铮亮的盔甲。
仅仅只是铸造出一具盔甲，列比乌斯就脱力般地瘫倒在手术台上。他擦去额头的汗水，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你是想要为召唤的灵铸造装备，来提高它们的强度，再通过敕令强制它们为你战斗。”凡妮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图，“名字呢？”
“天地为炉。”
这个名字来自列比乌斯看过的一本古书，书上说天地就像熔炉，每个人都在里面忍受煎熬。他觉得这个名字简直太契合自己的经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