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大公殒落这种大事,和维莎一点关系都没有,对她半分影响都没造成。她还在荒野上漫步,寻找极冬卫队与塞拉。
只是这几天,她身边多了个絮絮叨叨的人。
“你说,到底是羊肉好吃,还是牛肉好吃呢?”
“诶你说,那个野果能吃吗?”
“兔子诶!说起来,兔子怎么处理比较好吃呢?”
这个三句话不离吃的“人”身体有些飘渺,穿着一件长至脚踝的蓝色长衣。她那一头冰蓝的长发随风舞动,被白袜包裹的双足悬浮着。
听着她的念叨,维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二人相遇是在维莎刚传送到这片荒野。在看到她的瞬间,维莎就通过专业知识做出了判断:这是一个雪女,属于魂类亡灵。
雪女是冻死的女性所转化而来的魂类亡灵,比起其他魂类亡灵,不够虚幻,能被普通人碰触到,但也能随心意穿透物质。她们具有先天的冰雪能力,可以呼唤暴风雪,算是半个自然灵。
因此这种亡灵非常适合培养。塞拉就有一个雪女和空旷之影合成的魂类亡灵,能够令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把一座城市拖进寒冬——帝国的每一座城市,占地面积都在十万平方千米左右。
或许是因为维莎身上的印记,或许是别的原因,总之这只雪女缠上了维莎,非要跟着她一起走。
一开始维莎觉得自己独自一人前行了这么久,确实有些寂寞,便答应下来。然后雪女就开始喋喋不休地问着和吃相关的、没营养的问题。
这些天听她说了那么多,维莎决定回应一下:
“你是哪个国度的人?”
“国度?”雪女似乎没听过这个词语,“什么是国度诶。”
“就是一群人的聚集地…咳咳,总之,你是被天空族还是月华族统治的?”
维莎心说我干嘛解释啥是国度呢,这东西真解释得清楚吗?列老板怎么说的来着?
“不知道哇。”
没想到雪女又摇摇头,满脸都是困惑。
维莎愣了一下,便让她说说自己生前生活的地方。
“我以前啊,住在一个小村子里…听大人说,家里很穷,所以我从小就要干活。”浮空的雪女双手托腮,遥望着远方,“我还有一个弟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需要干活…不过村子里面一直都是这样。”
哈?
心中一惊,维莎做起猜测:
这地方听起来不在两大国度啊?逐风王国的神明是天空女王,女性更容易学习神术,所以是女尊男卑;双月王国的月之双子是一男一女,所以反而是男女平等…这村子难道是远离两大国度的人族聚集地吗?
垂下双手,雪女忽然又嬉皮笑脸起来:
“但是我已经死掉几十年了,谁知道那个村子还在不在呢?”
闻听此言,维莎的动作突然一僵,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剑柄。
死掉几十年了,意味着她成为雪女几十年了。这么多年光阴,她怎么可能没遇见过一个逐风王国或双月王国的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国度这个词语?
天空族和月华族看轻人族,但天空族显然是强者为尊,不至于拒绝和实力不错的雪女交谈。人族就不用说了,跪着求她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无视她。
至于雪女一直在这片荒野里游荡,维莎觉得没有这种可能性。她又不是地缚灵,干嘛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几十年?
再说了,这片荒野确实离两大国度不近,但也算不得远,几十年间肯定会有天空族或月华族经过。
沉默地用手指缠着剑柄,维莎缓缓开口,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说起来,你为什么那么在乎吃的东西啊?你很喜欢吃东西吗?”
“不是,因为我没吃过啊。”雪女说得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以前家里有什么东西,都是给弟弟吃,我只能看看…现在我死了,也没办法吃了。”
说到这里,她又飘到维莎面前,好奇地问道:
“你说,什么肉最好吃呢?”
和她对视了一眼,维莎鬼使神差地回答道:
“一种叫黑山羊幼崽的魔兽,它们的肉带着淡淡的花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
不过那东西和黑山羊长得完全不像…那东西的躯体是一个黑球,球身上长着触手和大嘴,看着就让人头疼。
这些话是维莎在心底补充,没有说出来,免得打破雪女的幻想。
听她这么说,雪女的表情有点失落:
“唔…好可惜啊,我已经死了。”
其实你就是活着也吃不到,这东西难杀的要命,现在的我想要杀掉一只,都要经历一番苦战,除了塞拉姐估计也没人会为了一口吃的挑战它。
在心中念着垃圾话,维莎用力压抑住把这些话说出来的冲动,松开握剑的手,揉揉雪女的小脑袋。
没想到,手感出乎意料的好。雪女的脑袋带点凉意和弹性,就像一块冰过的果冻。
“略~”
朝着维莎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雪女飘到一旁,蹦蹦跳跳地前进。
维莎环顾四周,看着这片荒凉的平原,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里的植物整体呈灰绿色,没人修剪的树木和灌木歪歪扭扭地生长着,小巧的野花胡乱盛开。偶尔有几只野兔或鸟类从灌木丛里跳出来,又被她和雪女吓跑。
这会儿雪女正在抓鸟。她和一只灰不溜秋的鸟一起在灌木间飞行,二者忽高忽低起伏不定。
废了好大的劲还是追不上,雪女鼓起腮帮子,朝着那只小鸟用力一指。一道冰蓝的光线落到它身上,把它的翅膀冻住。
雪女这才慢悠悠地降低高度,把叫个不停的小鸟捡起来,戳着它的肚子说:
“让你跑!让你跑!谁让你跑那么快的?”
“你和它置什么气啊。”维莎哭笑不得,“它是只鸟。”
雪女嘿嘿一笑,举起来递给维莎:
“你吃不吃?我以前见村里人炖过。”
炖山斑鸠啊,伙食倒是还不错…维莎不是很饿,随口一问:
“你都抓不到,他们捉得到?”
“我印象里他们是用陷阱,”雪女一只手拖着下巴,做出思考状,“不过它飞得还真快。”
有没有可能是你太慢了,虽然快也不一定好…维莎强忍住吐槽的冲动,接过那只咕咕叫的山斑鸠,决定处理一下吃掉,不要浪费了雪女的好意。
用雾隐短剑去除内脏,把羽毛拔干净后,维莎从暴食之躯中拿出水,把它清洗干净,接着用树枝穿起来。
找了点枯枝败叶,维莎打了个响指将它们点燃,把穿好的山斑鸠放在火上炙烤,同时刷上酱料。
等到它被烤熟了,在雪女的注视下,维莎拿起来咬了一口,轻轻点了下头:
“看来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自恋。”
雪女撇撇嘴哼了一声。
你从哪里学来这种话…维莎哭笑不得,再次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说了声“谢谢”。
“诶嘿嘿。”雪女居然有些害羞了,“你喜欢就好…”
说着她叹息一声,眼底透出丝丝缕缕的失落。
看到她这副“我是吃不到了”的样子,正在吃烤山斑鸠的维莎的动作迟缓了一瞬,接着她满脸都是“我只是随口说说”地问:
“那你想不想吃到呢?”
“什么意思?”雪女好奇地歪了歪脑袋,“我是个…鬼啊。”
说着她还特意虚化,穿透地面飘了下去,又从维莎后面冒出头来,好似在证明自己的话。
三两口把烤鸟吃干净,维莎擦擦嘴,挥挥手掩埋住烧过的枯枝和鸟骨头,站起身来时说:
“让你活过来不就行了。”
冒出半个身体的雪女怔住了,呆呆地看着维莎,似乎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过了片刻,雪女哭丧着脸说道:
“卡住了…”
维莎有些无语地看着她,最后沉重地边叹息边用斗气把她挖出来,随手拍掉她身上的灰土。
这时雪女才想起来什么,轻声问道:
“那个,让我活过来,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