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雪伦倒下来的模样，维莎心中一颤，不顾血液还没有完全恢复流淌，硬生生斩出双剑。她的肌肤裂开，鲜血从中逃走。
狂暴的剑气四溢，仿佛开天辟地的巨斧，撕裂了万物，将周围夷为平地。
武技·群山陨灭！
这附近已经没有活人了，维莎也就没什么可在乎的，倾尽全力斩出这一击。
身处剑气的正中央，维莎单膝跪地，左眼中时钟闪烁。但任凭她怎么催动魔眼，都无法让雪女恢复。
秘术“血之哀”是斯考特最强的能力，这体现在两方面。一是锁定的目标会因为体内的血液陷入哀恸而动弹不得，二是…它是因果律能力，造成的伤害即便是时间能力也无法修复。
“咳咳…”雪伦咳出两口鲜血，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大洞与不断扩散的裂纹，露出一抹苦笑，“我才刚活过来啊…真是，报应啊。”
“别说话，留点力气！”维莎愤怒地斥责道，摸出薄荷纸片糖一样的魔药，准备爆发百分之三百的力量，“我会治好你的！”
“不，听我说，维莎。”雪伦按住维莎的手，“你治不好我的，这点你心里很清楚。别为了做不到的事伤害自己。”
做不到…维莎的手颤抖了一下，固态魔药撒了一地。
她的原则是做不到的事情，就绝不会努力去做。可现在她要为了治好雪伦这件做不到的事情透支自己…这让维莎有些手足无措。
“没关系的，小维莎，这是我应得的…”雪女笑了起来，没有半分苦涩，“我不是问你，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能不能原谅我嘛。”
“别说了，别说了…”
维莎捂住她的伤口，企图减缓雪女身上裂纹的蔓延。可这只是种妄想。
这时维莎的脑海里出现了未来的画面，看到自己被还活着的斯考特袭击，一咬牙便将傲慢之权、怠惰之心和芒光剑一起刺入地面，生成三重“湖心亭”。
四周的剑气逐渐平息下来，无数鲜血重组为斯考特。他朝着维莎的方向挥手，鲜血却被厚重的湖水挡住。
“小维莎，听我说。”雪女握住维莎按在自己身上的手，“一开始，我跟着你，其实是为了占据你的身体。我故意装出来天真的模样…”
“其实啊，我很残忍的。生前，我被父母和弟弟当作仆人对待。我要给他们当牛做马，还缺衣少食…在一个冬天，我被赶出了家门，冻死在雪地里。”
“然后我就成为了雪女…我回到村子里，杀掉了所有人…我用冰刀一寸寸剔掉了那三个害死我的人的肉！哈哈，他们死前还在诅咒我呢。”
雪女发自内心地大笑，笑得血流了出来，染红了维莎的手。
听着她的坦白，维莎的身体和遭遇袭击的“湖心亭”一起颤抖着：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雪女摇摇头，露出温柔的笑容：
“让我说完吧，小维莎…”
“毁了肮脏的村子后，我就开始浑浑噩噩地四处徘徊，不知道该去向何方。直到遇见你。”
“小维莎，你知道吗，你的躯体在亡灵眼中，简直就是珍馐美味。如果能占据你的身体，我何止能活过来啊？我能掌握无与伦比的力量，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所以我假装自己是个天真的孩子，缠上了你，要跟着你一起走…我倒是企图控制过你，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成功。”
维莎的嘴唇翕动，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你的摄心凝视…虽说针对心智体，但本身近似于诅咒，可能是被我的物品消除了。”
听到她的解释，雪女不禁自嘲地一笑：
“这样啊…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替我解答啊。”
“不过说实话，我演得有点过度了。我居然问你什么是国度…哈哈哈哈，一个游荡了几十年的鬼魂，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国度？”
“于是我立刻就提起自己的悲惨生活，想要利用你的怜悯。没想到你好心的有点过分了，居然想要帮我活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一开始我却想着害死你…这让我愧疚了好久好久。”
“现在好了，我付出了生命，总算是抵消了这份愧疚。”
说完，雪女就无力地笑了一声。
听完雪女的坦白，维莎沉默下来。她朝着地面一按，斗气和魔力灌注到防御中，加固三重“湖心亭”。
然后维莎声音颤抖地说道：
“我知道的啊，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
雪女吃了一惊，双眼瞪得硕大，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的村子是被你毁灭的，”维莎抿了抿嘴唇，还是说出口，“基础亡灵学我学得还不错，知道雪女诞生的第一件事就是报仇。”
在雪女诧异的眼神中，维莎继续说道：
“我也猜到你靠近我是另有所图，虽然我并不了解自己的身体对亡灵来说意义非凡，但我知道所有亡灵都憎恶生者。你即便不会无差别袭击活人，也不可能会接近活人…除非有其他目的。”
被震惊的一塌糊涂的雪女喃喃发问：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因为我是个好人？”维莎自嘲地一笑，“还是因为我们很相似？”
或许是因为雪女马上就要死了，维莎在她面前竟然倘开了心扉：
“我啊，是被父母抛弃的，就因为我是个女孩。虽然我没有死，但我后来还是报复了他们…嘿嘿。”
“很多人都觉得我是好人，我也确实想要做一个好人，一个正义的、善良的人。”
“但这是自欺欺人。在内心深处，我是坏人。我第一次杀人时毫无心理压力，我喜欢看到别人痛苦与绝望的模样…我只是不想变得和父母一样，才会抗拒成为坏人。”
雪女怔怔地看着她，最终又一次笑了起来，笑得咳嗽不止：
“哈哈哈…咳咳，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以为小维莎是个温柔的人，可你…唉，真是没想到。”
“是啊，谁能想到呢？”维莎揉揉雪女的脑袋，“还有，你怎么开始叫我小维莎了？”
雪女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我本来就比你大啊…是你之前自作主张地叫我小雪！”
好像是的哦…维莎摇摇头：
“抱歉抱歉。你快死了，我无能为力，只能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了——哦对，人是不会投胎的，灵魂体进入死界就变成碎屑了诶。”
“你就不能骗骗我吗？”雪女又瞪了她一眼，接着笑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再来这个人世间了。”
“那…晚安，小雪女。哦不对，应该叫你雪伦。”
“晚安，小维莎。”雪伦握住维莎的手腕，后者感到一阵凉意，“这是我最后能给你的了。”
话音未落，雪伦的躯体随风飘散，化作冰蓝的萤火。
维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抽出傲慢之权与怠惰之心，解除掉“湖心亭”。
“出来了？”正在努力打碎防护的斯考特一怔，接着冷笑出声，“准备受死了？”
“谁知道呢？”
维莎同样冷笑，挥舞着双剑冲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