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沥，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室内，散发着昂贵香气的烛火在桌上静静地燃着，不时随着桌前人的呼吸和动作左右摇曳，为阴雨天的昏暗书房染上了橘黄的光。
趁着先生转身写字，被白噪音催得昏昏欲睡的蕾文又狠狠地打了个呵欠。说是做陪读，实际上就是等在旁边随时端茶倒水的工——今天上午的内容相当无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偷跑，先生讲的净是礼仪和文学。
弗雷德似乎比蕾文难受多了，这会已经完全趴倒在桌上：“那个，女仆啊，你昨天做的那个什么薯条……”
“没得整了，我就那几个土豆，还全tm给你俩吃完了！”蕾文白了他一眼，小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出去一趟买回来少说也要半个多小时，更别说现在还在下雨，今天你就别想了。”
“我就奇了怪了，贵族礼仪你讲起来一套接一套的，怎么你自己的行事风格竟能如此粗俗……”
“你是贵族还是我是贵族？”
“你tm……”
“整个教室就你俩，还交头接耳？”先生终于写完，转过身来。“接下来我们讲数学，可以先休息一下了。”
于是弗雷德立刻显出颓唐不安的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净是些什么“我又不用当账房先生”之类的话。
看他那样子，蕾文最终还是没绷住，噗地一声笑出声。
“你笑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一篇有趣的文章……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还是先看看要学些甚吧。”
她也往黑板上看去——然后发现自己真不太懂。她只学了基础的日常、礼仪用语的读写，数学用语和符号基本用不到，教堂那边都没怎么教。
这下有得乐了，她心想，嘲笑完丈育，结果转头发现自己也是。
“嘿弗雷德，这些符号和短语都啥意思啊……”
“叫声主人我就考虑告诉你。”
蕾文顿时感受到一股强劲的血液从心脏泵出，直冲天灵盖。
“你这小鬼……！”
深吸几口气，蕾文决定不和这崽子一般见识，她直接问先生去了。
弗雷德摸摸鼻子，有点尴尬的看着她的背影，这女仆以前绝对不是普通平民。虽然昨天她应下这活计的时候，变脸速度快得同边戏法一般快速，但是她好像从来没想过把自己摆在仆役的位置上；她懂得很多贵族礼仪，然而又几乎蔑视这些东西，除非那符合她当时的想法；她的举手投足间似乎有一种俯视一切的态度，但是又被隐藏在大大咧咧的性格下，只留下一些浅浅的痕迹。
就当弗雷德还在出神的时候，蕾文就回来了——几个符号和短语罢了，在吃了记忆力buff之后，这些对她没有任何难度。
“我搞定了，你自便。”
“啊？”弗雷德还在神游天外，愣了一下，“你就整明白了？”
蕾文又白了他一眼：“我只是看不懂数学语言和符号，不是不懂数学。”
“你又白眼！”弗雷德几欲发作。
蕾文则直接转身坐正：“我妈教过我不要和不懂数学的家伙说话。”
弗雷德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然而先生已经走到了台前，准备授课了。
不就是数学嘛……我堂堂贵族血统还不如你们平民不成？弗雷德这样想着。
看他踌躇满志的样子，蕾文又有点忍不住想笑。
弗雷德看她一脸得意样，气不打一出来：“……我乏了，现在去弄些点心给我——这是你的工作内容没错吧？”
“你赢了。”
当晚。
“女仆你快给我看看这个！这题啥意思啊？”弗雷德急匆匆地拿着作业本跑到安排给蕾文的新房间前，砰砰的敲着门，声音里满是急切。
“来了——稍等。”她慢慢地起身，走到门前，刚把门打开，弗雷德几乎就是立刻把练习册怼到了她脸上。
“少爷，陪读可不包含代写作业和课后学习。”蕾文皮笑肉不笑地把脸上的小册子推开，“另外，希望您能好好的记住别人的名字。”
“别管那个了！我爸说写不好有惩罚呀！”
“你自己没学好，能怪我？我只是负责在旁边当气氛组而已。”蕾文眼珠溜溜一转，“这样吧，你照着我说的演一遍，我就帮你。”
——
“拜托你，请指导我！”弗雷德说完站定，看着眼前笑得前仰后合的梗小鬼，眼角抽动，“你莫不是在消遣我？！”
“你说对了，我就是在消遣你，”蕾文脸上还带着笑，说道，“但是，承诺过的事我会做到——至于你能弄懂多少，花多少时间弄懂，不在我的保证范围内。”
弗雷德终于再次把那练习册拿起：“那你先和我讲讲这个未知者是啥意思，我们不是在讲数学吗？”
“合着您是一点没听呢？”
“你快别玩我了，直接讲吧，急着呢！”弗雷德急得抓耳挠腮。
“好好……”蕾文捂脸，这不就是让她来当补课老师吗，“听好了，这个未知者不是某个人，是目前暂时不清楚的一个数……”
——
“为什么要把鸡和兔子放在一个笼子里？然后想知道数量，直接数鸡头兔头不就行了吗？”弗雷德不解。
“数学的事情你别多管！算出来就是了！”
“可是我直接数出来不比这方便多了……”
“别可是了！”蕾文一把夺过笔记本，刷刷地改起来：“现有车斗35，车轮94，问不浪费之情况下，分别可造两轮车、四轮车各几何？”
“彳亍。”
一小时后。
弗雷德拿着写完的作业邀功去了，只留蕾文在房间里独自心力交瘁。
狠狠地往床上一个飞扑，被极软的床铺轻柔地接住。
“还得是这帮贵族懂享受……然而即使是贵族的熊孩子，也不是好对付的，熊成这鬼样，我还得耐着性子和他好好说话，真是顶级折磨。”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但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